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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第314章

姑布卿给气笑了,于是笑着道:“除非姝儿随为师登台表演一曲。”

谢涵乍然松手,哼小曲似得,“老人家的心思,就像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说生气就生气,没办法啊没办法。”

随后拍了拍手,有宫婢拎进来一个食盒,谢涵打开食盒,露出里面鲜香的长寿面,“对着弟子撒气也无妨,惟愿老人家长寿安康。”

对着撒气?

可真会倒打一耙。

姑布卿不语,瞧着面条。

谢涵摊开手掌,“老人家啊——你看看这手,被烟燎黑了,切菜切出茧了,打鸡蛋还溅上黏糊糊的东西。”

姑布卿目露异色,“你莫非要告诉我这是你亲手做的?”

谢涵撩开衣摆,侃侃而谈“温留君版长寿面”详细制作过程,纤毫毕现,小到加了多少盐都细述,确是亲手无疑了。

姑布卿原本拿起的筷子放了下来。

“师傅?”谢涵疑目。

“原以为你只是熬了瓢水,没想到……”姑布卿慢悠悠道:“为师还想多活几年。”

谢涵:“……”他温情浅笑的脸裂了,哼了一声,“那我自己吃。”

“罢罢罢。”斜刺里伸出一根竹筷阻了他动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父亲看到有危险哪里舍得让蠢儿子过去呢?”

蠢儿子?

这可真是气歪了谢涵的鼻子。

姑布卿厨艺天上有地下无,谢涵那是拍马也及不上的 ,此时吃这一根面条竟觉味道如此鲜美,大抵是因为远远高于期待值的缘故。

眼见人一碗吃完,谢涵收起碗筷,“吃人嘴短,你可不许再生气了。”

姑布卿哼了一声,“今晚想吃什么?”

不听劝阻仍和雍公子搅合一起的事算是揭过了,还有意外之喜。谢涵乐滋滋地点菜,“手抓菜、糖醋猪肉、炖锅鸡、炒地瓜叶。”出去后便和霍无恤说了一声,“今晚不用给我送饭了,我吃师傅做的。”

霍无恤给他整理文书的手一顿,“哦?”

谢涵有些得意,“我师傅的菜是天下一绝,到时候我悄悄剩点给你尝尝。”

霍无恤抿了下唇,“好。”

等傍晚过后,对方拿来剩菜,他各夹了一筷子,最后发现确实比他做的好吃,哪怕已经冷了,失去了最原始的美味。他减缓了伸筷子的速度,用舌尖细细品尝每一根菜叶,分辨其中的调味品、比例、乃至火候、先后顺序。当夜,用相同食材在小厨房试了三次,竟始终不得其法。

第二日,他来到姑布卿室外,等人起身出门,“姑布大师。”

姑布卿皱了皱眉,“何事?”他很不喜欢霍无恤,更不喜欢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种不喜在谢涵不在时,越加明显而肆意,霍无恤抿了下唇,“可否向姑布大师请教厨艺?”

姑布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姑布大师厨艺独步天下,霍某心生仰慕,不知可否向姑布大师请教厨艺?”

遇到过上千个来请教剑术的,上百个来请教卜算的,数十个请教琴艺的,却独独没听到过来请教厨艺的姑布卿:……

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呢。

“某并无如此空闲,还请霍卫官请回。”

但霍无恤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么,日子就在他软磨硬泡、苦练厨艺,巢芳饶与谢沁钻研科技,谢涵推迟模拟战争中,不紧不慢地一日日过着。

模拟战,自是不能让巢芳饶看见的,否则如此重兵,对方定会怀疑他的野望从而对他不利。

墨家到了如今,分工墨与兼墨。用谢沁的话说,工墨搞科研,兼墨搞政治。

巢芳饶自小因为善于思考被工墨领袖收入门下,亲自教导,游历途中,亲眼目睹战火纷飞,遂弃工投兼,发下毕生宏愿:天下靖平,再无战事。

如今岁至花甲,明明一生拦截战事无数,却觉得梦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因为他拦的战事越来越多了,这意味着这些年战争越来越多了,这绝不是一个好信号。

便如同分明绞国守住了,可他隐隐有一种直觉,绞国必亡。是故动身来温留前,他还留了许多弟子在绞国。

谢沁的出现,是他最晦涩的时候投进来的一束光。

第一次试探看似不欢而散,其实不然,一个堂堂公子能与一介难民相的老丈废话这么多,本身就体现了两个关键点:第一,这位公子善于思考与变通;第二,这位公子非常善良仁慈。

随后他发现,这位公子对谁都很和善,从未打骂奴婢。不,应该说,这位公子从本心上并不把自己凌驾于仆婢之上。这已经不能叫仁慈了,这是澄澈明心、圣贤之境。

谢沁发现钜钜看他的目光越来越亮,怎么个亮法呢,打个比喻,就像冬夜里的饿狼看到肥肉一样#一定是我的先进技术深深折服了他#

然后就发现钜钜在给他灌输一种名为“兼爱”的思想。

谢沁:……

当他表示这不现实后,竟然还要说上行下效,现在看起来可能过于理想化,但几世几代,相信人人会习惯如此,下意识爱护周围之人。

谢沁:……

我来找你搞科研,你却对我做传/销?

他捏起小拳拳,捶了巢芳饶一把,“痛吗?”

巢芳饶微微一笑,摇头,“所有墨者都练过外家罩门,这种力度不会有感觉。”

谢沁:“……”他让人做了两份糕点过来,一分甜软可口,一份苦如龙胆,邀请巢芳饶吃那巨苦的一份。

咀嚼后的巢芳饶:“……”

谢沁问道:“大师嘴里什么味道?”

巢芳饶诚实道:“奇苦奇涩。”

谢沁晃晃他的小糕点,“我这个却是又香又甜。”他又拿小针针扎了巢芳饶一下,见出血了,松一口气:还好不是像金钟罩铁布衫一样不科学,还是遵循“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基本法的。

巢芳饶慈祥看着他,不以为意。

谢沁收针,认真询问:“这下痛吗?”

“些许刺痛。”巢芳饶沉吟片刻道。

谢沁手一摊,“可我感觉不到疼痛。”

巢芳饶疑目,接着反应回来,脸色微微一变。

“大师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谢沁笑出刚掉了门牙的嘴嘴,猛地闭上,“这说明我永远不会是你,也不可能把你当成我。”

巢芳饶微微皱眉,“竟不会扎在老朽身痛在小友心吗?”

谢沁:“……”什么肉麻台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诸邪退散。

谢涵本是打算秋末进行治水大会,但巢芳饶来后,自知一家钜子不可能久在一城逗留,故打算提前大会。不想自家弟弟竟以他超越时光的大智慧将这位钜子大人给绑住了。

温留城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安静的边邑城池如今喧闹如大都城,在哪儿都可以听到高谈阔论。

谢涵以守卫温留稳定为由,向苏韫白暂理的大迎城、温亭管辖的少海城借兵,各征民兵三千,一并归霍无恤训练。

九月金秋,整个温留已经塞满了人,包括来游学的,来清谈的,还有真正来治水的。

谢涵寻了一依山傍水的地界,提早一月命人搭台设座,准备在此地展开了为期七天七夜的治水大会。

治水大会前夕,却先迎来一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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