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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第432章

召国一直淡出中原,一心和胡族掐架,几乎让人忘记了它的实力几乎攀升大国,而非之前的一个中等国家。

王世奇想好很多种对策,没成想雍王后不只完全知道他背后的一切,还直截了当说出来,没给他一点辩论的机会。

嘴角僵硬片刻,他只能拱手道:“必将消息转呈寡君与丞相大人。”

王世奇走后,楚猎骄的信息到了,他原本想直接逃回楚国,然而沿途雍兵怎么会算不到他回国的路,一早堵好了,只能绕路。

这一绕,就绕到了薛国。

薛国早就对雍国俯首称臣,按理说应该抓了楚猎骄送到大陵,若实在怕得罪狠了楚国,最不济也该驱逐楚猎骄或者赶他去他国。

然而事实是薛雪不仅收留了楚猎骄,还将其奉为座上宾。

见微知着,谢涵召集群臣商议,“看来列国都对我国这一仗没有信心。”

“楚国领土比雍国方圆大了一千里,持久战会先拖垮哪个国家毫无疑问。”王免叹息,他管着兵粮,体会尤为深刻。

“楚国猖狂,策反我国后方戎狄族,我们也该给楚国周边放放火了。”谢涵撑着下颌,“众卿以为哪个国家最合适?”

“刘国紧靠楚国,按理说最合适,可它同样也和我国挨着,而且实力不在我国之下,只怕它想做黄雀,金门对它也大有用处。”

“齐国、”下首人偷看谢涵一眼,见其殊无异色,接下去说道:“齐国和我国隔着一条带,离金门又远,出兵楚国又近,应是最合适的。”

谢涵点点头,“那雍国能拿出什么说服齐国呢?”见说话人一脸讶然,不禁气笑了,“想空手套白狼?就算我是齐国公主也没那个脸面?哪个嫁出去的雍国公主要雍国白出兵出力,你们能乐意?”

接着,她又晃了晃羽扇,“不过盟友之所以盟友,很多时候也不能太在乎得失。我会去信尽量说服王弟的。”

谢涵拿什么说服谢漪呢,第一摆事实讲道理。

楚国南面是黄江、是百越族,不会对其构成影响,绝不会帮助楚国,东面是瘴林沼泽,西面是巴蜀之地,都不值一提,北面是刘国,东北面是齐国,西北面是雍国,只要刘齐不出手相帮,它就孤立无援。而只要齐国出手,有雍国在牵制楚军主力,齐国只要面对残兵即可 ,届时拿到多少地都算齐国的。

第二则是顺手欺骗一波——刘国已经同意出兵楚国了,到时候他们吞一部分楚国的地,可别怪她没照顾自家人。

第三则给了个诱人的条件,她毕竟在齐国经营多年,即便远嫁,在齐国也有的是人手,足够谢漪焦头烂额,只要齐国出兵,雍国得胜后她就把这些暗桩全交出来。

谢漪果然欣然同意。

原着十穿2

金门之战楚国大将军乃白氏中流砥柱, 是白家主的胞弟白玄鱼,最擅长突击战与正面对决。他性情刚烈,一开始是敬重栾殊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雍国的每日骂战, 再看着日渐减少的粮草写着一封封催粮的信,就渐渐不能忍受了——

军师谨慎过头了。

两国都是离开故土,深入叶国腹里, 粮草供给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想拖雍国, 也要看他们楚国拖不拖的起。

即便那位雍王是天下闻名的猛将, 也不用如此畏之如虎罢。

楚国不曾和雍国大规模对上过,白玄鱼也从未和霍无恤一决雌雄过。霍无恤让人在楚军散布流言:什么常胜将军,雍王哪有那么厉害?只是对上的刚好是蹩脚的对手。偏偏那雍王为了自己登上王位, 大肆鼓吹自己战绩,早就言过其实了。

在栾殊走后的第十天, 白玄鱼眼见雍国炊烟渐少, 发出半夜急攻的命令。

雍营之前就做好了干粮, 这两天都是熬点稀粥, 配着之前的干粮吃,下令哪一天楚军攻入,哪一天再开灶大吃。

因此, 在楚军半夜奇袭的时候,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干完吃顿好的。

白玄鱼知自己中计了, 但他久经沙场, 很快稳住,镇定自若地指挥兵卒厮杀。奇袭不成, 也是势均力敌地对决,谁又怕谁呢?只不过场地是在对方营里,小心些,拿奴隶先在前头试探陷阱就好了。

霍无恤站在城楼上,见楚军几乎在半刻钟内就恢复秩序,终是感叹一句,“果然不是废物!”

蔺缺小心翼翼问,“大王,是否用第二套计策?”

霍无恤摇摇头,“寡人以为这白玄鱼好大喜功、急躁激进,现在看来也是粗中有细,急中亦稳,佯败恐怕会被他看出来。”

“寡人要他癫狂,不能看清。”说完,霍无恤就带着宝剑下城楼。

王旗醒目,麒麟卫一身玄衣,簇拥着为首的人,加入厮杀,霍无恤振臂一呼,“儿郎们,冲啊——拔帅旗,千金赏;斩帅头,万户侯!”

他中气十足,提气一呼,几乎响彻半个战场,白玄鱼在火光中看到那在万人中央的人物,不得不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霍无恤杀人如切菜,极快地突进,雍军在他地带领下受到极大地鼓舞,原本的势均力敌瞬间化为雍强楚弱。

白玄鱼心中既忧且喜,忧的是战场形式顷刻变幻,喜的是这位雍王多年在战场浸泡恐怕这时已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竟似个先锋般挺入他们队伍。即便人性如他们大王,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他暗中吩咐,尽量活捉雍王——只要抓了雍王,这场仗便能不胜而胜;若能俘虏雍王回云门,该是多大的荣耀。

楚军主力宁可左右两翼被射杀,也逮着霍无恤包围,雍国将官忧心如焚,上来援救。霍无恤似乎反应回来这一点,王旗渐渐往后撤退。

楚军急忙加大攻势,奈何麒麟卫着实训练有素、以一挡百,千军万马中也能好好掩护霍无恤撤退。

白玄鱼徒叹息一声,心中疼惜刚刚浪费的兵卒。不想正这时,一支箭矢撕裂苍穹,那王旗倒在军中,眼角余光遥遥撇去,只见那穿黑金披风、带墨玉军盔的人正晃了晃、栽下马去。

他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好事,定睛看去,霍无恤已被他身旁卫士放在自己马上,急遁而去。

天赐良机,失不再来。

他立刻大喝一声,“雍王已死,王旗已倒——”

旁边卫士再□□复,声音传出去老远,雍军闻言,心中散乱,雍国将官更是惊惧,原本的大好形势转瞬溃散。

蔺缺指挥部分人殿后大队人马都掩护着霍无恤遁走。

白玄鱼立刻指挥人马追击,“夺雍王尸体者,记特等功!”

——“披黑金袍者为雍王!”

抱着霍无恤遁逃的卫士霎时扫落其披风,飘落在地的黑金袍转瞬为马蹄碾踏成泥。

——“戴墨玉盔者为雍王!”

箭矢密集而来,卫士扔了霍无恤头盔才让飞箭没了方向,勉强松一口气。

一追一赶中,天边已渐显鱼肚白,天光渐亮。

白玄鱼看周遭地形,仿佛进了个山谷,周遭密林,树木茂盛,他警惕之心顿起,勒马挥手。

已是春日,一阵东风起,如情人的手指拂过面颊,吹面不寒杨柳风。

白玄鱼却觉一阵寒从脚起,不知缘由的,可危急之时的直觉救过他很多次,他不再犹豫,赶忙撤军。

不远处,霍无恤和蔺缺站在一侧峰顶,霍无恤眉梢一挑,“他倒警醒,提前射火箭罢。”

至于那卫士保护的尸体早被丢弃在地。

四周火箭冲天而下 ,周围山谷易进难出,东风一过,星星火把燎原而起。

惨叫声不绝于耳,烈火焚身,苍翠山谷有如人间炼狱。

这回换楚军掩护白玄鱼,所幸他发现的早,又留了一半人马策应,才不至于全军覆没,可被救出来时他已是狼狈不堪,须发皆被燎了大半,一路逃到金门渡水畔,而原本栾殊设置的防线陷阱,全被捣毁,想渡水回原来的大本营,已是不能。

若在此处扎营,便是直接暴露在雍军眼皮底下。

白玄鱼强忍着烧灼痛和心中惊惧开始思考,四周地形他早已考察过,有两处可以暂做营寨。

一处高山地势高耸,和下方山道可以互成犄角,既不至于因孤峰被断绝粮水,也不至于因山道平坦无险可守,后方还有密林可以躲藏,但刚被火烧大军,他此时也怵这树木茂盛的密林。

另一处在反方向,是十里窄道,其中一里更是窄小仅容两人并肩而过。这道上,任凭千军万马,最终施展出来也就十分之一的人数。可这样地方躲进去,敌方攻进来困难,但他们想再出去也不容易。尤其若被前后堵住,就困死了。

雍军紧追不舍,白玄鱼心思电转,很快下定决心,往一侧高山而去。他指挥迅速,派三分之一人马上山扎营,留三分之一人马在山道挖沟濠,剩三分之一人马隐匿入山林。

霍无恤纵马赶来时,楚军已只剩三分之一人马在下,而这三分之一人马还随时可以往上爬、往后退。

那么——

他岂有放着人成气候的道理?立刻率军绞杀,楚军跑的快,一半上山,一半后退,雍军斩首的不多,却将十万楚军分成山上、林中两个部分。

随后他就不再追击,而是留下五万军在此地驻守,不许山上密林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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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山上由白玄鱼率领,密林中楚军由其副将花如是带领,早在分开前他就和对方商量好万一被隔断的对策——届时以飞云响箭为进攻号令,以摇旗为撤退号令。雍军留在这里的只有五万,而楚军两相叠加有十万,只有一上一下夹击,必能打的雍军落花流水。

可白玄鱼却没有动,他不信霍无恤猜不到,他已经折损了一半兵马,不敢再赌。

他虽不大举进攻,却不断派游兵小范围骚扰山下五万军,花如是有样学样,折腾得驻守此地的将领不胜烦扰,兵卒不得休息。

终于在这样的情形下,白玄鱼和花如是取得了一条联络密道。

白玄鱼第一要做的,就是向朝廷请罪并求援军。

雍军有二十万,楚军原也有二十万,这一战就折损了十万,至于雍军,白玄鱼在高地眺望,约莫仅少了万余的样子。

消息先一步传回雍朝廷,自然是群情激越,虽则百姓已是一个个面黄肌瘦,仍觉咬一咬牙勒紧裤腰带,可以再为前线将士送一份粮草。

而谢涵也收到了一条霍无恤的奇怪要求——泄露送粮的粮道给楚军知道。

她眼珠转了转,却想了另一件事,找来王免:“老丞相,我猜现在楚朝廷一定后悔召回栾殊了,咱们得想个法子避免。”

“我与栾殊倒还有些交情,此人中正平和,却并非没有傲气,陡然被从战场上召回国都,心中只怕有芥蒂。而楚王性情骄傲,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的。只要让栾殊拒绝一次楚王的邀请,楚王就绝对拉不下脸面来请第二次。”

王免笑了,“老朽先行让在楚国的探子宣扬:假如不是楚王一意孤行,召回军师,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金门之罪,皆楚王一人之过也。”

“现在金门前线的战况不容乐观,就算栾殊想去力挽狂澜,也要提出些要求,这提要求的最好办法就是拿乔拒绝,只要我们加大火候,让对方在这时候拿乔过度,就能激怒楚王了。”谢涵摇着羽扇轻笑,端是运筹帷幄、优雅从容。

王免看看外面春寒料峭,深觉齐人爱附庸风雅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娘娘对楚王甚是了解,臣提供些人手,具体方案还是需要娘娘计议。”

“人手?”谢涵摇了摇头,“虚假阴谋还是不要了,栾殊不是蠢材。传我凤令,备厚礼前往楚国赠栾军师,诚聘栾子为我国军师,他楚国让明珠蒙尘,我国却不会。”

光明正大的离间计,就算知道是离间计,几个君王能不在心中起嫌隙?楚子般胸怀不错,那谢涵就再加一个筹码,她在给栾殊的一箱明珠中,放了雍军送粮的路线图。

一个月后,大张旗鼓的雍国使节进入云门城,这个时节的雍国使节,怎不叫楚朝廷上下的眼睛都粘在他们身上,不想他们不拜楚王,反而将重礼送到栾殊府上。

栾殊当然不会收,反而将人堵在门口。

但那使节打头的却是名声在外的雍大夫陈璀,他只说了几句话,便登堂入室,“娘娘知栾子定然不愿相信我们是诚心请您任我国军师,只是使离间计激怒楚王罢了。所以,娘娘特意准备了礼物作为她的诚意。”

栾殊望着几个大箱子的金银珍珠,不动如山,不料陈璀再出手,就让他遽然色变——那是一张雍国半个月后押运粮草的详细路线图。

“你疯了?”他惊呼,“她疯了?”

“娘娘说,栾子值得这张图,如果栾子愿意,就和粮草一起前往前线。如果栾子不愿意,以您的人品,不会收下金银,自然也不会收下这张图。”

栾殊苦笑,“可若日后我王知道了今日我放过这么重要的消息不上报 ,他焉会对我一如既往?”

“那栾子要,还是不要?”陈璀问,“栾子收下,交给楚王,我国承诺绝不会更改路线,就当全了您与楚王多年的君臣相得。栾子不收,那实话实说,金门之战楚国必败无疑。齐国已经南下,贵国派的出多少援军?贵国二十万人时不是我国的对手,难道剩下十万还想力挽狂澜?这是贵国最后取胜的方法。”

栾殊定定看着陈璀,“难道贵国愿意放弃这批粮草,愿意让雍王的名声蒙尘?这值得?”

“这是我王与王后商量后的决议,战争常有胜负,天险不只它金门一个,然而栾殊却是天上地下独此一家。”陈璀忽而一叹,“倘若栾子能到我国,还能使蔺将军不再郁郁寡欢,实是一举多得,怎么不值得?”

说完,他又后退一步,“当然,栾子若不愿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特意大张旗鼓前来,就是让楚朝廷以为我国是为了离间您与楚王关系而来,栾子只管将我等扫地出门,楚王不会疑你的。”

栾殊张了张嘴,最终道:“抱歉。辜负雍王、雍王后厚爱了。”

他没有收下雍国任何礼品,包括那张路线图,只将人赶出门外,然而他近身护卫却默默记下那张地图,报给了楚王子般。

陈璀走后不久,楚子般就来到栾殊府上。

他年过而立,增长的年纪却越加为他的俊美添加了雍容华贵、权势在握的成熟魅力,便如美酒经过时间的沉淀与酝酿,越发动人。

少年时昊天子的那句夸赞“花容国色、灼灼之华”也好,青年时刘国会盟史官记下的那句“容华摄满园英豪”也好,在此时的楚王子般面前,仍然逊色。

他就那么走进栾殊称病静养的室内,便令一室生了辉;随栾殊走到他的花轩议事,便把春花比到尘埃里。

栾殊轻轻摸了下眼角细纹,“大王好似不会老去,仍是这般龙马精神。”

楚子般瞧着满园春花,“豫侠去的时候,花也开的这般灿烂。”

栾殊心头一跳,嘴上怅然,“豫兄是不爱花花草草的,只是嫂夫人风雅的紧。”

“寡人问你一句话,”楚子般摘下腰间佩剑递过去,“寡人命你即刻前往金门前线,助白玄鱼和花如是,你可愿意?”

栾殊脑中闪过陈璀递上来的运粮路线图,又在陈璀说的每一句话上飘过,最终摇了摇头,“臣久病之身,怕是难以赶赴前线。”

楚子般轻笑一声,“是久病之身,难以赶赴前线;还是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连运粮路线图都给你,寡人确实不如。”

这一瞬间,栾殊脑子里想了很多,最终定格在失望,“王上监视我?”

“寡人监视你?”楚子般似乎被其眼中声音的失落失望激怒,“好——既然如此,即日起,你闭门静养、不得外出,府中所有护卫全换成寡人卫士。”

等他负气走后,楚子般的内侍终是不忍,小声对栾殊道:“栾大人,不是王上监视你,是你的贴身护卫不想你日后为王上猜忌,主动来报。”

栾殊一惊,突觉不对,可这时他已经“被”闭门静养 ,递消息进宫全都被楚子般打了回来。

白炽灯不禁道:“王上,栾殊并没有不忠于您,只是若将这雍国运粮路线图消息递给您,他就永远欠着雍国;若在此时前往前线,便会下意识利用那路线图作战,胜之不武。他遇到的是两难之题,最终仍然选择了忠于王上。”

“两难之题?忠于寡人?”楚子般低笑一声,“他忠的是寡人?他忠的是自己的理想,自己贵重的人品,自己的忠义两全。”

他可以叫他不收下雍国的贿赂;却不可能叫他假意收下雍国的贿赂。

“这是忠于寡人?”

“若是豫侠在,定不会和他一般选择!”

提到豫侠,白炽灯便不敢插话了。一年前豫侠递进消息后就在家中自刎,从此便成了大王的床前白月光,不二忠臣。

犹豫有顷,陪楚子般喝了会儿闷酒,白炽灯小心问:“那那张运粮路线图?”

“不必管它 。”

白炽灯恍然,“那是假的?”

醉意熏熏间,楚子般露出个清浅的笑来,“她既然承诺‘绝不会更改路线图’,就不会更改。只是就算不更改,她也能有一百种阴谋阳谋等着你去跳。”

他笑着笑着又露出恨色来,“她竟然帮着别人对付我。”她派人来云门两次,就废了他两员大将。

白炽灯深知楚子般对谢涵的不一般,只当其是因为谢涵之故,不愿用那张地图,当即苦口婆心劝解,“王上,即便有陷阱,可这路线图也是可以做文章的,否则我国还要增兵去齐楚边境,金门战事吃紧该怎么好?那雍王果真是不世出的将才,只有断了雍国的粮草,才有取胜的机会。”

“寡人、寡人,岂能用雍国收买臣子的地图,那和卖了栾殊有什么区别,天下人都会耻笑寡人!”楚子般说话已然有些大舌头,他肩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当初收下金门城守送来的纳城图已然叫他后悔,可他、他不能悔——就让他醉这一回。

“我的王,都火烧眉毛了,还管什么耻笑不耻笑,若是败了,我国霸主之位当即便会异位。”

白炽灯苦口婆心,楚子般提刀便刺,“宁襄狗贼,我必杀你!”

白炽灯:“......”

燕昭王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他抹一把脸,请来兰姬侍奉楚子般,提脚要走,忽然又大不敬地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这宠冠后宫的兰姬夫人,惊觉其容色端丽绝艳,明艳与秀丽两相结合,那双熠熠生辉的星眸尤其眼熟,与那前齐太子、后来的齐三公主、现在的雍王后,是如此的相似。

他忽觉身上一寒,在兰姬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忙不迭抬脚离开。

楚子般不愿用这张地图,一则深知谢涵为人,二则他的傲骨不允许。

然而朝臣没有他那么多顾虑,随着齐军压境,援军兵力已经抽调不过去了,现在把抓住这个机会,金门之战就真的不可挽回了,官滩什么里子面子。

最终白炽灯悄悄传讯给堂兄白玄鱼。

白玄鱼收到消息时精神一振,连日来的焦虑终于有了一个释放的口径。

一日日地眺望炊烟、观察灶台,他知道雍国坚持不了多久了,也许不久就能自己退兵,就怕什么时候雍国后方补上粮草。

现在,这补给的粮草要到了。

然而隔了这么久,拖到雍军炊烟一日少似一日,便能说明这粮草来之不易,这次若是出问题,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

他来回踱步,最终下定决心,让花如是率军去抢夺粮草,雍国押粮军只有五千,任凭雍王盖世武功,任凭押粮军小心翼翼,他们派出五万人也是手到擒来。

待占据了这粮草,雍军必然不顾一切、疯狂夺取,他们以逸待劳、做好埋伏......

白玄鱼吐出一口气,选定了劫粮埋伏的地点。

又是一个月,谢涵却收到了一条来自霍无恤奇怪的传信:莫怕。

他一贯是这样言简意赅的,可这“莫怕”何解?

谢涵蹙了蹙眉。

三天后,金门大捷的消息传过来:白玄鱼劫了粮草,在里面放满火油,欲要让霍无恤也尝尝这漫天炎火的恐惧。却不想对方并不急着拿回粮草,反而是不紧不慢地先把他们留在粮谷外策应的五万军全歼了,拿了他们的粮草,然后用大军围谷,困得他们弹尽粮绝,准备动用劫下来的雍军粮草时,故技重施,用火箭烧了所有粮草。

他竟然烧了这雍国全民节衣缩食运过来的粮草!

白玄鱼目眦欲裂,被保护着突出围谷后,看着逃出来的几千军马,将虎符托付给花如是,横剑自刎了。

历时两年的金门之战,在这一刻画上了永远的休止符。

楚王子般在收到消息的时候,猛地从王座上起身,往前冲了三步,忽地一头栽倒,被眼疾手快的内侍扶住,踉跄着拎起那信使衣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雍军几乎全歼按我军,白将军自裁谢罪。”

“几乎全歼?”楚子般满脸祈求、小心翼翼问,“那我军还剩多少人?”

——“三千。”

“噗——”楚子般喉中一阵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旋即眼前一黑。

——完了。

他最后的意识定格在这两个大字上。

信使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和这战报一起到的,还有一个消息,雍王无恤被流矢射中,危在旦夕。

谢涵收到消息时,先是呼吸一窒,随后轻颤着手将那句“莫怕”掏出来,“是这个意思罢。”

祸害遗千年,总不至于这么容易死罢。

她沉下气息,请来王免、西勐牡、陈璀、苏韫白等,“金门大捷,王上却危在旦夕,想必各位卿家都收到消息了。这个时候,恐怕会有野心家借机滋事。”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王免终是说:“王上并无子嗣,倘若当真有万一,不知谁可践位?”

谢涵一双妙目如利剑般射向王免,“丞相三朝元老,王上一向敬重,我更可谓推心置腹,老丞相现在说这种话,其心可诛!”

王免苦笑,剖心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王上在时,娘娘可以摄政,王上不在,您如何自处?上位高悬,自然会催生出无数想要捞从龙之功的野心家。外面更有刘国、召国虎视眈眈。只有定下下一任君王人选,才能避免国中多种声音,最小地减少我国内耗。”

“臣知一朝君王一朝臣,娘娘是担心准备好继位人选后,王上若是凯旋,怕是要和对方兵戎相见。臣有一策,娘娘可以挑选宗亲抱养为嗣子,即便有万一,无知小儿,舍之即可。”

谢涵缓缓道:“我今日挑选嗣子,恐怕明日说我欲窃国的流言便会甚嚣尘上,这才是内耗最大的。”

“挑太弟罢。”西勐牡早在这段时间成为谢涵心腹,与之休戚相关,“便说太弟年幼,王嫂辅政,一年后还政。一年不短,若王上好转,大权仍在娘娘手中,可随时归还;一年也不长,若王上当真.....这一年哪个王子都等得起。”

谢涵深深看她一眼,扬声道:“请无忌弟弟过来。”

霍无忌自然连道:“不可能,王兄洪福齐天。”

“只是做个保险,王弟莫要惊慌。”谢涵见他眼中喜忧参半,懒得多应付他,只说:“明日起,我会在王座旁再加一个椅子,你我共商朝政。”

第二日朝会,谢涵真正宣布了金门大捷和霍无恤受伤的事,她说昨夜收到消息、忧思过度,精力不济,所以请霍无忌陪她一起理政。

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时候请人一道理政的内涵,却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看到的。

“长幼有序,二王子还站在一侧,三王子如此高坐怕是不妥罢。”

谢涵心知她立霍无忌是最好的,这样雍太后会支持她,而霍无忌其实是诸王子中手中势力、权力最大的,被她设置成了靶子,能最好地耗干那些有异心的朝臣。

霍无忌并不言语,只是拿询问的目光看她,谢涵好整以暇,好似要看看他的本事,是否可堪君王。

察觉到这一点,他淡淡道:“嫡庶有别,先王在时,本君也比二哥先参政。王嫂比先王行事,有何不妥?”

等这一交锋完了,谢涵才开始真正议事,目下三件亟待解决的事。

第一事金门大军即将回来,升迁、抚恤、赏罚得有个章程,申厘将将制定了新的军功奖惩法,谢涵无论如何要一力推行下去。

这法过于“公平”了,论功不论人,同样的功劳,世家子弟和平民能得到的奖励竟然是一样的。自然有一番争吵。谢涵知道霍无恤心意,自然力挺申厘,霍无忌现在和谢涵绑在一根绳子上,也只能跟着给申厘做后盾。

谢涵执政雍国两年,霍无忌被先王做太子培养长大,两人一合作,手中势力支持着申厘推行新的军功将惩法,也催生出无数人暗中的不满,最后或多或少地投靠了二王子、四王子。

第二,霍无恤重伤,谢涵传令寻找神医党阙,争取在大军回来前,能让神医出现在大陵。

第三,国内空虚,君王重伤,恐怕他国会趁虚而入、窥伺雍国,首当其冲就是刘国,尺鱼关外需增派兵马。

谢涵缓缓道:“尺鱼关乃我国东大门,至关重要,如今几位大将都在金门前线,恐怕只能拜托师家主了。”

“西将军曾镇守尺鱼关两次,师某如何比得上?”师无我淡笑道:“这城防熟悉就逊西将军许多,怎么敢毛遂自荐?”

一番扯皮后,最终是西勐牡前往尺鱼关镇守,临行前他不胜忧虑,“娘娘,老夫一走,大陵的军务就彻底在师无我那老贼手中了。”

谢涵淡淡呷一口茶,“西将军放心罢,还有厉虎牢呢。”

“厉统领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宫门卫士只有五千,城池守卫却有三万。”

谢涵将茶盏放下,笑道:“所以涵要拜托西将军一件事。”

“什么事?”

“若前线大军提前回来,勿要声张,尽快放行。”

西勐牡一愣,“娘娘你是说......”

谢涵笑着点点头,面上一派笃定,心中却只求自己不要猜错了。

师无我拒绝驻扎尺鱼关,某种程度上已然是一个信号。谢涵和霍无忌将手中能用的人马,包括霍无忌府上护卫、苏韫白府衙的衙役,全都调往宫门附近,时刻拱卫。

四月廿二,已是初夏,夜间却还是凉的,习习晚风间,师无我并二王子带着守城卫士攻打雍王宫。

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刻,霍无忌仍是不胜惶恐,他知道,赢了就是王,输了就是死。

他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在战争才持续半个时辰后,在城楼上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他那据说重伤的王兄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横扫千军般把围得他们惊慌惊惧的数万兵马全都围截,他那王兄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寡人乃雍王,念尔等皆为逆贼蛊惑,准予将功折罪,杀霍无溟、师无我家兵者可恕无罪!”

火光冲天里,霍无忌愣愣扭头看他身边的人。

谢涵脸上是那样纯然的惊喜和不可思议,霍无忌心知他王兄这是连王后也一起骗了,他心中不满怨愤勉强降至一个可以忍受的点,朝前方拜下,“臣弟恭迎大王回都,大王洪福齐天,雍军所向披靡!”

不能忍受又能怎么样?还能在千军万马前谋反吗?

听到声音,霍无恤抬头,目光恰好和站在城楼上的谢涵对上。

黑夜,火光,她卓然而立,静静凝着他,那一瞬间,霍无恤觉得她的眼里只有他。

突兀的,他甩了身后人,冲上城楼,麒麟卫赶忙跟上护卫。

说来,这还是谢涵第一次看霍无恤穿盔甲披战袍戴武盔,那戎装衬得他手长腿长、肩宽腰细,她一直知道他长得俊,没想到这么俊。

“辛苦你了。”霍无恤随手拉起跪着的霍无忌,继续大步流星,在离谢涵两步远时,他一手抱着头盔,一手往前一勾,整个的将人带进怀里,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他温柔地用手梳着她的长发,“寡人回来了。”

那臂弯极紧极紧,谢涵轻推片刻不得后,依偎在人怀里向其介绍道:“想必王上,已经知道了,这是霍无溟和师无我,另外还有.....”

“军功赏罚一事,臣妾已经全交给申厘了,明日王上询问他便是......”

“王相这次其实是两不相帮,他不想看着申厘推进新法,却也不愿谋逆......”

她一丝不苟、事无巨细地向霍无恤讲着政务,在不远处的霍无忌却觉得怪异。

霍无恤一寸寸松开手,最后淡淡道:“王后辛苦了。”

谢涵一福身,“臣妾分所应当,王上在前线风餐露宿,才是真的劳苦。”

霍无恤轻嗤一声,“无需王后挂念。”

随后,就是国内势力地大洗牌。

霍无恤本来就是用重伤不治做幌子钓出这些不服管教的人,自他继位后,师无我一直怕被报复,这次谋反做主力,他毫不意外,倒是霍无溟怕是被师无我怂恿了,还有另外几个王子。

无一例外,全部午后处斩。

师无我一死,他终于可以将大陵城卫收归己有,“先王啊先王,你以为把大陵城卫交给他保管是保护符么,寡人看催命符还差不多?”卧床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接着,他看着谢涵整理好的奏报。

平心而论,谢涵梳理政务的手腕在霍无恤之上。这也不奇怪,霍无恤做了多年的质子,一开始连认字也是谢涵教的,而谢涵是做太子培养长大的,且齐国环境要比雍国复杂的多。因此 ,经过谢涵两年整顿过的朝堂比之他离开时,那用起来是得心应手太多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雍朝廷带有的谢涵的色彩就过浓,更不知道对方究竟渗透了多少势力。

霍无恤带出去的参将皱眉,“王后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征兵、粮草还有其它零零总总,其实都可以按往日条例进行的,哪需要做这么多事。

陈璀连忙道:“我王容禀,非常时刻,往日条例已难遵循,譬如粮草,饥荒、灾年,国库都空了,娘娘只能剑走偏锋。”

“你倒替她说话。”霍无恤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陈璀立刻噤声。

谢涵在后宫收到苏韫白拐了三个弯递进来的消息:随军高官,不知娘娘艰苦,恐有不利娘娘之言,待见王上,务必陈情。

还有西勐牡的条子,苏韫白说的委婉,西勐牡就不是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她眉梢一挑,还没等想想哪些高官,立即听到宫人禀报:王上拿了一壶酒,似乎加了料,来关雎宫了。

霍无恤到底离开两年了,谢涵掌控全局的能力又是不一般的强,前朝可能还差些,整个后宫已是她的铁桶江山,什么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因此堂堂雍王暗中行事,反而都在雍王后眼里。

谢涵心中一寒,旋即起身踱步,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表现出知道那壶酒的样子,否则对方恐怕是真的不能容忍了,又或许那壶酒只是个试探?

对,试探。

霍无恤不可能现在来杀她。

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杀她,她只是个王后,只要对方想,很快就能抹去她留在前朝的印记,没必要,也忒寒了其它留守官员的心。

此时已是夜华初上,霍无恤乘着晚风而来,他褪去戎装,一身君王冕服,大手一张,谢涵替他褪去外袍、发冠。

沐浴后,二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还是谢涵先开的口,她莞尔道:“王上你说,这两年,臣妾做的好不好?”

霍无恤奇异地看了她一眼,矜持地点了点头,“尚可。”

谢涵拽他衣袖,“那王上要怎么赏臣妾?”她嗓音里带了些甜腻,仿佛撒娇,“霍郎要怎么赏我?”

霍无恤喉头滑动一下,低头,盯着自己的杯子,好像上面的花纹巧夺天工,良久开口,“你想要什么?”

谢涵眼珠一转,却说:“明天我想要喝酒,王上陪我,不醉不归。”

“就这个?”霍无恤莫名其妙,抬头看她,“你可以提其它的。”

“其它的什么?”谢涵好笑,“王上看臣妾,缺什么了?”

霍无恤试探道:“孩子?你若有孩子,那时就完全不必扶植霍无忌,现在他恐怕仍心中记恨着你。”

谢涵当然不会说自己已经用上好的演技将霍无忌对她的记恨给祸水东嫁到他身上去了,只是似笑非笑瞧着人,“王上这是什么意思?”

霍无恤低头喝一口酒,又给谢涵斟一杯,“随口说说罢了。”

谢涵瞧着那酒,心知这就是加了料的东西,只是不知是什么料,她轻执杯盏,嗅一口,宽袍掩面,将酒水倾洒身后,随后做醉意熏熏状,嘿嘿笑道:“王上你晃什么呀?”

霍无恤盯着她,突如其来的温柔,轻声说:“困了你就睡。”

原来是迷/药。

谢涵应声而倒,一头欲往案上栽去,却落进个宽厚的手掌,避免了“咚——”一声响。

“嘶——”霍无恤双手垫在谢涵额头下,轻吸一口气后,开始唤人,“谢涵、谢涵?”

见人毫无知觉,他身上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倏忽露出个清浅的笑来。

他将人打横抱起,轻柔放床上,自己也躺好,盖上一张被子,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抚摸着她的面颊,在其眼睛上亲了一口,“谢谢,我的妻。”

随后吹灭烛火,拉起人的手环着他的腰搭在他腹部。

一室幽暗,月光清浅,待身侧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后,谢涵睁开眼睛。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结合早几年对方对她的迷恋,猜测过是要给她下迷/药强了她,独独没想过如今场景。

就——莫名其妙。

以至于,第二天晚上,她灌醉对方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昨晚究竟想干什么?”

霍无恤的酒量是极好的,很少醉,谢涵也是无意中发现对方一旦醉了,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而且第二天起来绝对不记得前一晚的事。

还有比这更好的套话方式吗?

谢涵今天一早就开始准备,给自己灌了一天醒酒汤后,开始陪人喝酒,而且对方酒的度数还她高些。

她舌灿生花,祝词不重样,劝酒的花样更多,折腾到月上中天,终于把人给搞趴下了,遂开始提问。

霍无恤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可爱又可口,可不是白天那冷面的讨厌样子,反而像多年以前的小少年,谢涵没忍住,揪了下他的面颊肉,“快说,昨晚弄晕我想干什么?”

“我——”霍无恤盯着她,眼睛湿漉漉的,“想你抱抱我。”

“哈?”谢涵反应了一会儿,才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对方脑中有大病,“这点小事,你不好给我说吗?你给我下/药就为这个?”她给气笑了,“我说王上,咱能不这么别扭吗?有什么事直说不好吗?”

霍无恤摇头,“不好。”

“为什么?”

“我说了,你不给我,是因为你不愿意;我不说,你不给我,是因为我没说哇——”霍无恤现在大抵觉得自己极聪明,笑嘻嘻道。

谢涵那怒意和无语却突兀地顿住了,她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到对方脸红红摸自己侧脸,“我好俊,是不是?”

“噗——”谢涵一乐 ,“对啊,你好俊。”

“那你要跟好俊的我困觉吗?”霍无恤羞答答低头。

谢涵面色一沉,霍无恤拽她衣角,睁大眼睛,“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花花。”他在身上摸摸索索摸出一张王令来,献宝似的,“你看——王免老匹夫因为旁观师无我等谋逆,现在主动辞官了。我封你做丞相好不好?”

谢涵看着拿黑底红边的王令,竟果真写着封她为相的昭告。

“咚——”的一声,她心头一跳,又按捺下不合时宜的躁动,试探问,“王上只掌朝政一年,而我却掌两年,王上没什么想法吗?”

“想法?”霍无恤恍然,嘿嘿笑道:“花花你好厉害的,比我厉害,以后都我出去打仗,你管家好不好?我们一起横扫天下。”说完,又委屈起来,“可我出去打仗就好久不能见到你了,你还不想我。”

他光委屈还不算,竟然开始得吧得吧掉眼泪,差点把谢涵三魂吓走七魄,“你、你哭什么?”

“你一点也不想我。”霍无恤看着她,默默流泪。

“谁说我不想你。”谢涵拿手指抹去他的泪珠,接过那张王令,免得被哭湿了第二天被发现,亲吻他眼角,“我每天都在盼着你回来,我的王。”

——我的絮儿。

她突然什么也不想试探了,打横抱起人,将人放上床,吹灭烛火,吹灭烛火...,她低头看拽住她衣角的人,“怎么了 ?不睡觉?”

霍无恤琥珀色的眸子阴沉沉地盯着她,谢涵心漏一拍——不会这么快就醒酒了罢。

“你为什么不和我睡觉?”

谢涵:“......”她小声哄道:“因为今天我想抱着你睡觉。”

霍无恤顿时眉开眼笑,乖乖躺平,“我已经睡好了,你快来抱我叭。”

谢涵却没动手,她瞧着人那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不知怎得,手就伸向那衣襟、裤头。

“我恨你当初弃我而去——”

“我恨你后来算计我来到雍国——”

“可你却又给了这么多年来没人给过我的信任和爱护...”谢涵笑了一下,“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我以身相许?”

她此生是回不了齐国了,也不想回那地方,齐国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恢复,“你既想做中原霸主,我便帮你,现在让我收些报酬。”

话到此处,她已将人剥得光溜溜得,却目光一凝,落在其腹部,只见那儿陈旧疤痕纵横交错 ,不禁伸手轻抚,“这是怎么回事?”不像刀枪剑戟得伤,也不是战场上得伤才对。

之前谢涵的话太深奥了,霍无恤似懂非懂,此时终于听明白了,顿时气鼓鼓的,“你不记得了?”

他背过身去。

她该记得吗?谢涵号称过目不忘,立时将所有记忆翻了一遍,也没翻出来,只当这人醉酒缘故,摩挲着他的疤痕,“好絮儿,别生气......”

她话才开头,便听一旁传来那细小的呼噜声,像头小猪。

谢涵:“......”

她磨了磨牙,吹灭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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