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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第524章

五月初一。

玖玺桓自刎于天牢, 留下囚室墙上最后一行字:一失足成千古恨。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剑,谢涵派魏尝彻查司寇府,拔除许多各国细作, 各家暗探, 以示褒奖,擢魏尝司寇府左史。

五月初二,所有玖氏子弟, 被就地处决, 玖氏女全部充入官妓馆。

同样是五月初二, 燕使三请入齐。

齐公是怎么中风的, 天下人心知肚明。

“燕人来吊唁我君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谢涵冷笑,“所有燕人,不得入我齐都。”

除此之外, 他还下达了一个对燕国来说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即日起凡我齐宋盐商, 不准入燕国寸步。”

被拒在扶突门口的燕使大惊失色, 临行前太子殿下要他赎回狐相和聂师帅, 他已经愁白了头发, 没想到现在齐国还要断燕盐。

这都是什么人间惨剧,带着这样的结果回灵道,他还用活吗?

遂收买小儿, 潜入扶突,在各国使馆前唱童谣:天下雪花盐,七分出我齐, 敢叫不如意, 岁末无闲盐。

他相信,列国中齐国独享渔盐之利早就受人红眼, 现在齐国公然断一国用盐,更会令人忌惮。

对此,楚使八风不动,毕竟细节都商量好了,只等谢涵正式登基,就会和楚国签署十年七分盐的边贸协议,嘻嘻。

梁国倒是不高兴,谢涵只好派出桑朵拉小姐了,谁叫这梁使是刘决呢?

桑朵拉很生气,“你急什么?难道你想害我老师?”

“本少害温留君干什么?”话刚出口,刘决就觉得要是可行的话,也不是不行,他看谢涵不顺眼太久了。

“你既然不害我老师,担心盐价干什么?我老师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都怪燕人太过分。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都不共戴天了,难道还要和仇人做生意?这在民间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桑朵拉抱着胳膊气呼呼,“你不是想害我老师,就是想我老师被戳脊梁骨咯?”

刘决细一想,是这么个理。

谁能像燕国这样,做细作做成一个国相,被发现后把国君气中风?还让齐国动乱一年。这搁谁身上不生气?

雍国浅浅分了下心,觉得和自己相关性不大,就继续之前的思考,王免在意的始终如一:有什么办法能让长公子回心转意。

召使班突很高兴,燕人有什么不爽的,他就爽到了。

郑国已经正式成为楚国的马仔,只跟着宗主国走。

至于杞、邹,有他们说话的份吗?

燕使一计不成,疯狂写信,派八百里加急信使回国,告知宁襄现状。

在他写出第一封信后,走在路上忽然被一棍子打晕,装在麻/袋里拖进齐宫,醒来时面前已经是熟悉而可怕的人。

熟悉是因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那一面之缘也很可怕,毕竟当时对方挟持着他们君上在和太子殿下讨价还价。至于可怕,可怕还需要理由吗?

“温、温、温留君?”燕使颜雅回张口结舌,反应回来恭敬道:“外臣拜见温留君。”

谢涵对他笑了笑,轻声问,“天下雪花盐,七分出我齐,敢叫不如意,岁末无闲盐?”

颜雅回强自镇定,一副不知道谢涵在说什么的样子,昂着头宛如大公鸡,扯开话题,“温留君不是不允我燕人入扶突?”

谢涵拍了拍手,沈澜之带着一溜童子进来。

谢涵让那群童子又念了一遍歌谣,问童子谁教他们,于是又拖进来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个老乞丐,老乞丐又指认了颜雅回的侍从,颜雅回的侍从最后可怜巴巴看自家主子。

“好啊好啊——”谢涵赞叹不已,“传谣言传到扶突来了,当我是死的吗?妄自生谣,诽谤我齐——”

他面色骤变,森寒道:“你有几条命啊燕使?”

被指认后的颜雅回从大公鸡变成小鹌鹑,伏跪在地,瑟瑟发抖,“外臣无状,请温留君恕罪。”

谢涵靠坐,敛目,“让宁襄来赎人罢。”

颜雅回:“赎人?”

“他不是要救狐源、聂慎?现在再加个你。”谢涵温文道:“听说燕太子准备将青灵旁的少府城割给齐国换狐源、聂慎?少府乃燕国重修的边境要塞,可以挟制青灵,本君岂能夺人所好?倒不如把旁边的少冲割给齐国,本君不止放了你们,还可以和贵国重新商量盐贸之事。”

无耻!

少冲内可是有燕国现存最大的铁矿,是燕国武备基石,也是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颜雅回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谢涵瞧着他,“你做得了主么,把本君的话带给宁襄。要人要盐,就把少冲拿来。本君也不是白要你的,昔日宁襄绑架本君与无恤,更离间我二人,将少冲封给无恤做封邑,现在难道不该物归原主?”

这还不是白要?

颜雅回生气。

颜雅回不敢和谢涵呛声。

颜雅回开始重新写信。

正这时,传来狐源于天牢撞墙自尽的消息。他停下笔,既痛心于卧薪尝胆的国之功臣陨殁,又不合时宜地想这样温留君是不是能降一点条件?

结果等禀报的人到了,对方说的是:自尽未遂,被聂慎救了下来,聂慎求人请医工。

谢涵当然是拨了一批太医过去,“务必救回狐源性命。”他叹息一声,对群臣道:“虽然君父被蒙蔽被欺骗,但放了狐源终究是君父临终遗愿,我为人子,岂能让君父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众臣想着燕国会给的好处,连连点头,“温留君所言极是。”

等人救回来后,谢涵还亲自去天牢看望了这两个燕囚。世间上竟有这种巧合,关押狐源的那间囚室,正是昔日谢涵锒铛入狱的那一间。

谢涵摸着囚室木栅,回想当初谢漪刑讯,谢泾带着狐源来救人。

时移世异,他瞧着囚室内条件艰苦,漏水、老鼠、泥土、二便不分,吃食只有半碗无米之粥,二人都瘦脱了形,泛着骚臭。

他叫来掌囚吏,掌囚吏早就换了一波。

他责问人:“纵然罪行滔天,狐源也曾贵为我国国相,聂慎也是燕国来使,先君与本君都不曾下令折磨,你们竟然私自克扣吃穿?”

那掌囚吏连忙跪下请罪,“下臣、下臣位卑,也想为先君报仇!”

“也罢,念在你一片忠心。还不给他们换个住处。”

“猫哭耗子,假惺惺。”一直抱着昏迷的狐源的聂慎冷笑一声,“还有比你更虚伪的人吗?”

等聂慎和狐源重新搬进一间干净的囚室,太医诊治好后,“只是一些皮外伤,狐、”他顿了一下,“狐源只是虚弱加心情激荡晕了过去,补些气血,很快能醒过来。”

谢涵点头,派人去熬药,问聂慎,“狐源缘何自尽?”

聂慎干瘦,蓬头垢面,还老了许多,不见昔日聂郎俊美,他撇开头,不回答。

“不说?”谢涵很知道怎么逼问,“那只好暂停狐源的药了。”

聂慎霍然抬头,盯着谢涵,双眼布满血丝,像要冲上去给人一刀,良久终于开口,“之前一直没人送吃的过来,今天有人过来,舅舅看到他们腰上系了白带,头上裹着白巾,于是知道了齐公薨逝的消息。”

谢涵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连连鼓掌,“我的天啊,竟然让我碰上了这种事情。”

笑罢,他盯着犹不省人事的狐源,“为燕国,他鞠躬尽瘁,为先君,他生死相随。

不负故国不负君,既尽了臣忠,又全了节义。

怎么天下好事都让他占全了?

百年后是不是还要让人传唱生平——他到底是在多两难的局面下对得起任何人的?他到底是多问心无愧?多忠义两全的?”

他想起来,在那个世界,狐源也是在齐国被燕军占领后,跳城殉国的,谁不赞一句忠义?

“昔日狐源让本君知道何为求生不能,今日本君以德报怨,还他一个求死不得。”

他冷冷道:“传我旨意:囚室四周不得有任何硬物,墙面地面全用棉布包裹,不得使人撞墙自尽;顶上不准有任何支撑可供自缢;搜身二人,杜绝簪、钗、笄等任何尖锐或能被磨到尖锐的物件;每日一碗软/筋/散,不得使人咬舌自尽。

若是这间囚室少了任何一个人,尔等全部提头来见。”

掌囚吏诚惶诚恐,立刻使人改造囚室。

聂慎古怪地盯着他,声音怪异,“你不杀我们?”

一年前是因为齐公病危,谢泾失踪,燕国三番两次来给好处游说,没人能做主,对二人的处置就这么搁浅了。

现在不一样了。

对方却仍不杀他们。

聂慎不争气地问,“听说你九死一生从虞旬父手上逃回来?”

他看似漫不经心,说完却又一副心虚的样子,加了句,“现在还一副虚弱的样子。真是恶人有恶报。”

谢涵瞧着他,“聂郎是在担心本君?”

聂慎抿了下唇,偏开头。

谢涵好笑:“狐源教你这么说的?”

聂慎诧异。

早有掌囚吏搬来柔软舒适的大椅,谢涵往后一靠,“聂郎啊聂郎,你心底担心我,我相信;你会把担心表现出来,我不信。”

他支着额头问,“你想活?所以这么说欲动摇我?”遂轻笑一声,“狐源教你的时候,恐怕没想到聂郎演技如此拙劣罢。”

聂慎羞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死死盯着人,“我自问从没对不起你,你却次次蓄意欺骗,断我腿,瞎我眼,偷走流央璧,诈我舅舅。我今日死去,必定化为厉鬼,夜夜找你索命,若有来世,必杀你谢涵报仇雪恨!”

谢涵静静听他说完,好像在包容不懂事的孩子,最后点点太阳穴,“聂郎,你活着尚且不能耐我分毫,死后只会更加没用。至于下辈子,你为平民,则终生见我的机会都没有;你为臣工,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你为外臣,当今天下君主,谁敢杀我?而且——”

“聂郎你是不是忘了,你为细作,废太子案没少出力罢;在温留时,更绑我到梁国。换一个人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你现在说你没有对不起我?可笑。”

聂慎一呆,他只觉自己真诚以待,对方却各种欺骗。却没想到之前种种,这样一说,他竟恍然觉得谢涵合该这样对他,没什么好怨愤的。

他低头,良久没说话。谢涵问道:“留下狐源,是先君遗愿,我谨尊之。至于聂郎——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罢。”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

谁叫先撩者贱,谁叫他和狐源是细作。

何况某种程度上,说齐君因他们而死也不为过。

好像没有理由。

“我死可以。放了舅舅。”聂慎心如死灰,“刚刚温留君那些作为,就是要留舅舅一命的罢。我再给温留君一个消息,请温留君放我舅舅自由。”

“什么消息?”

“温留君还记得和你一起来燕的胡人么?他们认出了天下藏宝图的山脉,在塞外。”

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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