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白着脸,低身福了一福,“大人……”
戚长融挑挑眉,撑扇托着她的下巴,令她仰起头,“你知道本官的身份?”
这里是戚府,他如此张扬无状,又能是谁?
男人笑了声,探手去抓女孩的衣袖,被她侧转身躲了过去。
她靠在身后的玉屏上,颤着声音说:“大人,是不是和我家大爷生了什么误会?他做错了事,民妇代他向您赔罪,您大人有大量……啊!”
男人趋前,一把攥住她手腕,另一手里骨扇不知被按动了什么机关,从那根根骨节上,弹出几片薄薄的刀刃来。
刃芒抵着姑娘素白的脸朝下滑,男人喘着粗气笑道:“美人儿,想要大人不生气容易。你乖乖儿伺候我一回,今儿咱俩做了鸳鸯,回头你说什么我都依。”
披风系带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瞬落了地。姑娘抬手想推开身前的人,被他嘘声扣住脖子,又将那刀刃比在她起伏的线条上。
“乖些,嗯?仔细扎破了嫩肉,大人我会心疼的。”
顾倾眼眶发红,浑身都在打冷战,她抖着唇忍着直冲喉头的恶心,软声说:“大人、大人……您身份贵重,能伺候您,是民妇的荣幸,您、您拿开这东西,怪怕人的……”
左手扣在袖中,紧捏住早藏在里头的那根簪子,只需拖到薛晟的人闯进来……她其实心里没底,薛晟没有事先与她交代过外头的事,她也不知自己这份相信从何而来。可她只能信他,信他不至于无能到,让自己的女人落入别的男人手里。
男人闻言果然笑了开来,掐住姑娘下巴,赞道:“这才乖,比你那商人丈夫聪明知趣多了。来来来,叫爷瞧瞧你跟着他,学了些什么本事。”
男人笑声未落,就听外头传来一道响亮的雷声。
隆冬时节,岷城正落雪。他沉浸在即将强夺人妇的喜悦中,全没转过心思来。面前的姑娘却是顿了顿心神,□□冷极的胸腔终于找回几分熟悉的温意。
她突然笑了笑,妩艳地挑起双眸,一抬手,旋开了自己紧抿的领扣。
在男人讶然盯视下,她慢条斯理地取下头上的发钗。
“大人,民妇别无所求,只望您……不要为难我家大爷……”那嗓子软如酥绵,一丝一缕勾着人心。
她推了男人一把,引得男人笑出了声,手里骨扇松开,随意抛在身后炕上。
姑娘蹲跪下来,手扣在他膝上。“大人别急,……民妇先替您除了靴子……咱们慢慢……”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惶急的脚步近到跟前。
“大大大人!不好了,仁德坊突然走水,火情控制不住!”
不等戚长融缓过神来,又一道声音跟着挤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衙门被京差围了,咱们安排下闹事的那些个人,都给拿住了!”
戚长融蹭地一下站起身,顾倾忙退后,远远避了开。他顾不上眼前的美色了,趿着靴子就要朝外走,不等他摸到门板,就听无数的脚步声乍然由远及近。
外头报信的人哑了嗓子,嘴里呵呵有声,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明显给人捏住了喉咙。
顾倾蹲身在炕下,一眼瞥见男人随手丢在炕沿上的骨扇……
“砰”地一声,门被从外粗暴地踹开。
戚长融捂住被撞得鲜血长流的口鼻,指着闯进来的人颤声道:“你、你……薛……”
薛晟满面寒霜走了进来。高大挺拔的身躯遮住门口大片天光。
他不理会戚长融,踏步进来,举目搜寻着那个人影。
姑娘抱臂蜷缩在地上,地上丢着一把带着刀刃的骨扇,圆润肩头瑟瑟暴露在吹进来的冷风中,上头长长三条血痕。
她穿着浅素的衣裙,血点就像梅花,一片片在衣料上洇开。
仰起脸来,那双杏眸溢满了委屈的泪,朱唇也咬得破了……
薛晟面无表情地朝她走去。他走得极快,几步就到了她面前,解下身上的氅衣将她瑟瑟发颤的身子遮住。
官差已经控制了院子里涌来的戚家府兵,戚长融从震惊中回过神,缓缓站直身,“薛承恩……?”
薛晟轻嗤,“不才刑部薛晟。”
“你……”印证了自己心内猜测,戚长融悔不当初。若非为了早些尝到此人身边那妇人滋味,他未必会如此冒险,不等去京里查探薛家底细的人回来就贸然动了手。
薛晟沉着脸,拦腰抱起用氅衣严实包裹住的人。
他不欲多说什么,看也不看戚长融。径直越过他,走到门前,向阶下传令,“拿人。”
官差冲上来,戚长融挣扎着不肯受制,他恶声恶气地道:“薛晟,你敢动我?你可知道我背后的靠山是谁?”
薛晟轻嗤,提步只顾朝前走。
戚长融被官差压扣在地上,扯着脖子嘶吼道:“进京受审,你以为我会怕?给我翻身的机会,我定撕了你这杂碎!你怀里的女人,迟早被我玩……我要把她送去慰军,我要天下所有的男人都……”
薛晟抚了抚怀中姑娘泪湿的脸,轻轻掩住她的耳朵。
他转回头,幽凉眸光落在不住呼喝的戚长融身上。
“你以为,你还能回京,有机会面见你背后的主子?”他轻哂,“仁德坊私设兵器厂,招买私兵,你主子意欲何为,你这个做娈宠的,不会不清楚吧?”
“意图谋反,是为株连九族的死罪。你主子自身尚且难保,你还妄想,能凭借你主子东风再起?”
薛晟不再理会他,转头望向自己带来的官差,“把他带下去,着典刑官,仔细审讯。要他今晚便吐出东西,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这四个字在他薄而淡的唇间门缓慢而沉重的挤出来。戚长融跳起身,癫狂呼道:“薛晟你敢!你这是要屈打成招,残害忠良,我不服,我要入京,我要去圣上面前告发你公报私仇,我……”
顾倾被男人揽在怀中,一路抱出宅院,步入车中。
沉静的雪无声落着,马车外茫茫一片银白,平素喧哗热闹的长街沉寂荒凉,路上连个行人的影子都无。
顾倾偎在男人臂弯里闭上眼睛。
昨夜的疲累尚未全消,又经历了这般惊心动魄的一场,她着实累得狠了。
男人坐在马车沉沉的阴影里,垂眸望着倚在自己怀中的人。
他未曾因自身涉险而生过半丝悔。
这一瞬却懊恼自己,未能护她周全。让她险些……
他扣在氅衣锦绣上的手指收紧。
“倾城。”他无声念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