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芸娘平时话不算多,大多时间都静静地坐着绣花,偶尔抬起头来瞧瞧白蓉萱的情况。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白蓉萱半个月后就能下床了。张芸娘这才放下心来,破天荒地安慰了她许多话,这才疲惫至极的回了张家。
后来得知白蓉萱拧着性子要去上海找白家理论,她冒着寒冷的秋雨连夜赶来,见白蓉萱下定决心,什么都没说的塞给她一个荷包,临走时还不厌其烦地叮嘱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自己为先,如果在上海寻路无门就赶紧回来。
白蓉萱甚至来不及送她,张芸娘就匆匆离开了。
没想到那一别,就成了永远。
打开她塞在自己手里的荷包,里面居然是厚厚的一沓银票,少说也有七八百两,应该是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私房钱。白蓉萱鼻子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不过她出发时还是没有带上这笔钱,而是将它交给了黄氏,请她无论如何要转交给张芸娘。
自那之后,她辗转上海、天津、北平……最终没有机会再回到杭州。
没想到这一世居然提前见到了未来的闺阁密友。
白蓉萱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了此刻跟她还不熟悉的张芸娘身上。
张芸娘也留意到她,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躲到母亲身后去。
张太太此刻正给唐老夫人行礼问安,“老太太,您一切都好吧?”
“托您的福。”唐老夫人客气地笑着道,“我一切都好,虽说年纪一年大过一年,但身体没什么大毛病,精神也还好。”又吩咐李嬷嬷,“快给亲家太太搬椅子。”
张太太回头招呼了张芸娘一声,“芸娘,快给长辈们问好呀。”女儿的性格她最了解,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格怯弱不愿意开口,又最怕见生人。她子嗣单薄下面只有一儿一女,所以最娇惯孩子。儿子张自力打小就不用她操心,到了年纪又整天往铺子里跑,她就算有心关心也总是凑不到跟前儿,一直长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就成了唯一的寄托。张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世居杭州多年,家里的杂货铺子又有口皆碑,日子还是很好过的。所以但凡是女儿想要的,没等女儿开口她就提前准备出来了。
只是随着张芸娘的年纪越来越大,张太太就觉得不能这样全依着她的性子来了。尤其是前年她娘家的母亲过寿,她带着儿子女儿赶回去给母亲拜寿。儿子张自力不必说了,能言善道又见多识广,几个舅舅、姨夫见了他都喜欢得不得了,晚间的家宴上每个人都亲近地拉着他的手,一直喝到半夜才散。
可女儿就差了许多,逢人只知道往她身后躲,只有最开始给她介绍这些亲戚朋友时蚊子似的打过一声招呼,之后就一直红着脸低着头,怎么叫都不说话。她一脸无奈却又不忍心教训女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张太太在娘家时也是个千恩万爱集一身的人,出嫁之后就做了当家主母,夫妻两人感情很好,这些年张老爷在外经商却洁身自爱,连戏园子都很少去,每天就是家里和铺子两个地方来回转。张太太这一生没受过什么风浪委屈,所以养成了热情爽利的性格,见了谁都是一脸的笑意。
这次回娘家正好赶上铺子淡季,她索性带着儿女在娘家多住了几天。等拜寿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张太太的母亲就把她叫到身边,单独询问道,“自力是个好孩子,前日他舅舅特意到我跟前来夸赞他,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商之才,还问他婚事定下来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他可以帮忙联系着一下李家。”
李家在张太太的娘家当地是出了名的富户,可惜家里没有儿子支应门庭,李老爷膝下六个女儿,他早年间就放出话来要给女儿们找一个踏实能干的夫婿,最好入赘到李家继承家业。
张太太自然听过他们家里的事儿,闻声愣了愣,“大哥怎么突然想到给自力介绍李家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