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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丛蕾的站位离树最近,树上盘踞的花蛇悄无声息地向下游动,鳞片通亮,蛇身环在树上,翘着尖细的头,在她的脖颈处吐出鲜红的信子,距离不到半米。

大家都不清楚这条蛇的毒性,只怕惊扰了?它,对丛蕾发出攻击,有人飞奔到帐篷里去叫岩罕和岩温,时?间?如此的漫长,丛蕾的身体僵成了?活化石,艰难地问:“是大蛇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不大,”冷千山沉着地说,“等?。”

他们能等?,蛇不能,见他们无动于衷,那蛇摇躯摆尾,愈发往丛蕾逼近,丛蕾仿佛听到了?它近在耳旁的“嘶嘶”声,她透不过?气,血管都快被冻住:“它过?来了?。”

岩罕还不出现,冷千山狠了?狠心,攥紧拳头:“你相不相信我?”

丛蕾忽然有些?想哭。

她说:“信。”

冷千山缓慢地移动到她身侧,神经高度紧张,唯恐引起蛇的注意,那蛇偏了?偏头,他立时?住了?脚,与丛蕾仅剩咫尺之遥。偌大的丛林里,这一处站满了?人,却静得?落针可?闻。冷千山收敛了?挪动的幅度,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旋即凭着那口气,一手推开丛蕾,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揪住蛇的七寸!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希戈尚未看清,长长的花蛇已?在他的掌间?挣扎,死命用尾巴缠裹冷千山的手腕,冷千山不敢松懈,将它两头扯住,直到岩罕赶来,把蛇交给他,才?算松了?口气。

这一出意外险象环生,丛蕾踉跄着走向冷千山,冷千山背上也有汗意,问道:“没事吧。”

丛蕾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他们四目相对,心跳在此时?共振。

冷千山瞥了?眼她的手,丛蕾慌忙松开:“……谢谢你。”

“应该的。”冷千山道。

工作人员蜂拥而上,检查的检查,压惊的压惊,吕妙也来安慰他们,随口说道:“冷哥,你刚才?叫温韵什?么??”

丛蕾这才?反应过?来,冷千山脱口叫了?她的本名。

他着急了?。

冷千山故作不知?:“嗯?”

“好?像是虫子什?么?的。”希戈接道。

“哦,我说有虫,怕吓到她。”冷千山面不改色。

没人追究这些?细节,导演连连跟丛蕾道歉,丛林内生物众多,本就潜藏着危险,丛蕾倒是好?说话,反而冷千山语带隐怒:“你们太粗心了?,万一这蛇有毒,咬到了?人,深山野林上哪儿找医院去。”

“是,是,”导演迭声道,“我们的失误,下不为例。”

大家心有戚戚,都没了?玩乐的心情。节目组单独给了?丛蕾一个帐篷作为补偿,翌日一早,众人徒步出林,随着街道渐近,手机显示出不稳定的信号,信息的提示声此起彼伏。丛蕾首先看到秦秋荣发来的语音,她没有多想,顺手一按。

“宝贝儿——”秦秋荣缠绵地说,“想你了?,你从乡下回……”

秦秋荣的声音惊飞了?树上的鸟,丛蕾手忙脚乱地关掉微信。她昨晚怕自己?睡死,听不到闹钟耽误行程,把手机的音量开到了?最大,不妨忘了?这码事,出了?个大洋相。丛蕾匆匆将手机调回静音,然而已?经迟了?,大家听得?一清二楚,吕妙八卦道:“你男朋友啊?”

“不是,”丛蕾难为情地说,“一个朋友。”

她这样纯属此地无银三百两,吕妙偷笑?。丛蕾借着系鞋带去瞟冷千山,他似乎根本不在意。

冷千山也认为不是。

虽然他讨厌裴奕,但以他对裴奕的了?解,他还不至于用这种?轻浮的语气和丛蕾说话。

又是一个新的男人。

冷千山在后方打量着丛蕾,越看越觉得?她陌生,昔日的她对男生总是退避三舍,一副贞洁烈女相,别说和男人打情骂俏,就是开个玩笑?都得?脸红。发语音的男人一口一个宝贝儿,甚至知?道她在录节目,可?见两人的联系相当密切。

丛蕾到底在做什?么??假如说陪酒是生活所迫,那总没有人逼着她去勾三搭四,前有裴奕,后有希戈,还时?常偷看自己?,难道裴奕不管她么?,他还算不算个爷们儿?

冷千山简直替裴奕不平。

与她重逢以来,丛蕾的行为令他无比失望,冷千山反复垂问自己?,他凭什?么?就认定了?丛蕾是被别人带坏的?

如果她本身就变坏了?呢?

圈内的俊男美女有如过?江之卿,和上一个分手,马上就能无缝衔接到下一个,没有这么?多忠诚可?言,大家的皮囊都是百里挑一,而内在掰开一看,也都堆满了?草,只顾着追名逐利,没文?化的人占了?百分之八十,发个言可?以搞出十个病句,和谁交往差别都不大。冷千山的眼光毒辣,对于接触过?的男人女人,不消三句话,就能分清是哪一类草包。

有没有一种?可?能,丛蕾其实也是个草包,可?回忆蒙蔽了?他的双眼,给这个草包镶了?钻。

毕竟丛蕾这个人的眼界一向不高,连裴奕都看得?上,她会被帅哥诱惑,委实顺理成章。他们当演员的常年昼夜颠倒,为了?上镜很少吃饱,普通人一天吃一小碗饭尚且受不了?,何况演员高压之下,一年到头只能吃点?青菜和水煮肉。他见过?太多明星,基本的食欲得?不到满足,累到极点?,只能转化成性.欲来发泄。丛蕾的腿瘦得?像根竹竿,不知?多久没有饱餐过?,那她会不会滥交?会不会也和人搞一夜情?

冷千山当局者迷,看不真切,但有一点?很清晰——他必须用新的标准来审视丛蕾。

大家出了?雨林,分别乘车回到酒店,丛蕾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小兰给她捶肩按腿:“姐,累了?吧。”

何止是累,她看到现代都市,亲切得?不得?了?,尤其是自来水和电,不愧是人类智慧的集大成者。

丛蕾快马加鞭地赶回片场,体力值濒临极限,幸好?夏烟前期的戏份已?经拍完,主要补后面做情妇的戏,她的疲累歪打正着,倒很符合夏烟抽鸦片的状态。

时?代动荡,烽火连天,韦毅和倪翊都经过?了?革命的洗礼,目前在为重庆方面工作,韦毅几经托人,辗转求到她面前,让她帮忙从狱中捞一个他的同志,夏烟眼角的皱纹在烟雾中滋长:“我当年不想嫁给老刘,苦苦哀求你时?,你在哪里?”

她上一场戏还是泼辣的少女,如今却成了?个暮气沉沉的美妇人,时?光好?似真过?了?几十年,秦秋荣愣住,没接上台词。

赵导道:“秋荣,忘词了??”

秦秋荣回过?神,对丛蕾笑?道:“宝贝儿,你演技进步了?。”他戏谑地说,“你演中年人比演青春美少女更让我惊喜。”

丛蕾接本子时?就是看中了?后半段的戏,下了?大量的功夫揣摩夏烟的心理,她说道:“你别叫我宝贝儿,免得?再给我叫出岔子。”

“怕你男朋友误会?”

“你管我,”妆发老师给丛蕾补粉,“谁误会都不好?。”

“唉,女人,”秦秋荣道,“把我利用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丛蕾连拍了?四天的夜戏,拍得?面黄体虚,逮上一个休息日,早晨七点?就被电话吵醒,丛丰在那头支支吾吾:“丛蕾,你这周回家吗?”

丛蕾翻开手机的日历,迷糊地说:“你是不是钱不够用了??”

“不是,”丛丰急道,“就是好?久没见你,想你回来吃个饭。”

丛蕾算了?算,她每个月月初给丛丰寄一次钱,差不多有大半年没回过?云市,丛丰有次发微信问她要不要回去,她太忙没有回复,后来也就忘了?。早年丛丰当她是个赔钱货,而今他们反了?过?来,他对丛蕾依赖颇深,把下半辈子的生活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丛蕾不温不火地尽着自己?的义务,没爸没妈的孩子,有个家人总比没有好?。

她定了?回云市的机票,他们电器厂的家属楼早已?拆迁,政府赔了?一个八十多平的安置房,丛丰说把新房子写成她的名字,但丛蕾让他留给自己?。丛蕾记得?旧房子被轰平的那天,她对着废墟大哭了?一场。这些?碎砖烂瓦里有冷奶奶,冷千山,向一萍,崭新的大厦拔地而起,她的爱恨都归于虚无,丛蕾知?道,她生命的某个部分永久地缺失了?。

丛丰寻遍正法偏方,折腾了?七八年,终于接受了?自己?是个残疾的事实,他无事傍身,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丛蕾原以为就他们两个人吃饭,厨房里却钻出来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女人。

蒋秀娟。

在丛蕾十五六岁时?,蒋秀娟和丛丰同过?居,丛丰坠楼后,她便带着儿子韩泰逃之夭夭。蒋秀娟曾经的风韵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老”字,身形臃肿,白发灰杂,看着还不如丛丰讲究。

丛蕾是家里的顶梁柱,用不着再讨她的欢心,淡漠地叫道:“蒋姨。”

她能理解蒋秀娟的离开,她们非亲非故,蒋秀娟已?经做了?她该做的,然而她当初是丛蕾身边唯一能商量事情的大人,蒋秀娟的离去让她彻底沦为孤立无援,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人情纸薄。

“哟,丛蕾比电视上还漂亮,”蒋秀娟殷勤地说,“我跟你爸说过?,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可?不是,当上大演员了?!”

丛蕾道:“小演员。”

“这么?谦虚,阿姨觉得?你拿个影后不是问题。”蒋秀娟跟她套近乎,“我看那什?么?影后也没你长得?俊俏。”

饭桌上,蒋秀娟一会儿夸她气质不俗,一会儿又给她夹菜:“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回锅肉么?,多吃点?。”

丛蕾忘不了?,当时?蒋秀娟怕她吃多了?,韩泰放学吃不着,每回只给她舀一点?,大半碗都扣在灶台上。

丛蕾问:“韩泰人呢?”

“在外地读书?,”蒋秀娟道,“成绩不好?,只考了?个专科。”

丛蕾不搭话,蒋秀娟又说:“小泰经常念叨你这个姐姐,要知?道你还记得?他,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蒋秀娟的客套话丛蕾一句都不信,一顿饭吃完,蒋秀娟洗好?碗筷,识相地先走一步。没了?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客厅里格外滞闷,丛蕾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丛丰道:“去年。”

“她怎么?会回来?”

“她后来嫁的老公对她不好?,”丛丰一五一十地说,“赌博,家暴。”

“她在我们最难的时?候跑了?,你是知?道的。”

“我现在这样,还计较什?么?。”丛丰搓了?搓膝盖,“你长年累月在外地,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就想跟人说说话,蒋秀娟肯做事,知?根知?底的,能搭个伴也好?。”他重复道,“我不图什?么?了?。”

丛蕾不置可?否,自打他出事,丛蕾就像换了?个性子,丛丰有时?甚至有点?怕她:“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跟她说不处了?。”他觑着她的脸色,“我晓得?你不喜欢她,我没想告诉你,但蒋秀娟说老拖着也不是个事。”

“我没有不同意,你自己?开心就好?。”丛蕾道,“把你的房产证揣好?。”

提到钱,丛丰来了?精神:“你放心,这点?是非我还是拎得?清。”他自嘲道,“人家能图的也就是这套房子,我肯定不能让人给占走。”

父女俩生疏良久,找不到话说,丛丰局促地问:“我那天在网上搜你的新闻,你和冷家那小子碰面了??”

“嗯。”

“你问了?吗,他怎么?突然就没了?音讯?”

“没问。”丛蕾道,“不好?问。”

“这有啥不好?问的,改天你邀请他来家里玩一玩,我来问,”丛丰兴致勃勃,“就说我做顿饭给他吃。”

丛蕾道:“人家是大明星,比我大几个档次,未必愿意赏光。”

“他既然叫我一声‘叔’,这个面子总归是在的,”丛丰试探地说,“况且他当年成天来找你……”

“当年是当年。”丛蕾截住他的话,“行了?,不说这个。”

“我不是在催你,你年纪不小了?,我看那娱乐圈不是什?么?好?地方,能早点?成家还是先成家,”丛丰道,“不过?比起冷家的小子,我更喜欢裴奕,对人孝顺,就是不在国内……”

“我自己?的事我有数。”丛蕾被念得?双耳起茧,“你再说我就走了?。”

丛丰止住唠叨,丛蕾帮他洗漱,他推着轮椅一路跟着她:“我知?道你不爱别人睡你的床,你的房间?我给你空着,不让蒋秀娟进来住。”

见丛丰小心谨慎的样子,丛蕾如鲠在喉,忍不住说道:“当初你能这么?对我该多好?。”

“……我对不起你。”

“我不是想要你道歉。”丛蕾道,“我只是……不提了?。”

她只是怨。

怨丛丰的父爱没能早一点?来,如果她能在爱中长大,或许会成为一个自信阳光的女孩,没有种?种?性格上的缺陷,走出另一条康庄大道。

都是命,每当丛蕾感到不甘时?,就这样开导自己?,人各有命,要认命。

把苦痛归结到命运头上,人会好?过?一些?,然而浓烈的委屈却没法磨灭。她多想穿越时?空抱住从前那个怯懦自卑的自己?,她会告诉她,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惶恐,而自我否定,他们都会变的,只要你顽强生长,他们终有一日会对你另眼相看。

她多想她能听见。

丛蕾从云市直接飞到《沸腾之旅》的第三站,青岛。这次的飞行嘉宾是白丽瑶、段峻,和《汉宫秋》剧组的两位主创。丛蕾十分不想去录这一期,她乘坐最后一班飞机前往青岛,安检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丛蕾……?”那女生略带踌躇地说。

她的容貌熟悉,丛蕾愣了?几秒:“楚雀?”

“真的是你呀,好?久没见了?!”楚雀欣喜地说,“我看着像,又不太确定。”

楚雀和她是初高中的同学,关系一度不错,上大学后才?没了?联络,两人寒暄了?一阵,相互留了?电话号码,楚雀道:“对了?,过?段时?间?初中班里要开同学会,你会来么??”

“我看档期吧。”丛蕾敷衍地说,初中同学里她只和黎晶晶有来往,别的一概不知?。

“大家听说你在当演员,都很想见你。”楚雀道,“我和别人也不熟,你一起来坐坐,我还挺想知?道袁琼之过?得?怎么?样。”

袁琼之这个人丛蕾毕生难忘,初中时?霸凌她和楚雀,冷千山走后,又拿丛丰瘫痪的事羞辱她,为她的苦难贡献了?不少力量,以致于丛蕾现在听到她的名字,仍然会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反感。

她告别了?楚雀,和小兰在流亭机场碰头,节目组为了?和嘉宾沟通方便,都把他们尽量安排在同一层楼,小兰拖着行李,跟丛蕾介绍哪间?房归哪个人住,介绍到冷千山时?,他的房门咔哒一响。

白丽瑶穿着浴袍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粗稿的意思是:1、文笔会很粗糙,细节不够详实,2、人物的揣摩不够精准深入,3、行文的节奏会控制不好,如果大家只是想看故事线的话可以看,但是如果有更高的要求,还是先忍一忍,或者等我修完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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