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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昭君出塞

最后欧阳郑道到底没跟他计较,把头扭了回去,默许了。

欧阳轩走出汇报厅,顺着门口的羊肠小道往僻静处溜达,掏出打火机,本想点烟,结果摇摇烟盒,发现最后一支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掉了,烟盒空了。

他从云南回了宁城以后,反倒抽烟抽得凶了一些,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心里烦闷得很,现在想想,云南部队里虽然条件差,纪律严,日子过得挺苦,但是天高林阔的,似乎心境也开阔些。

欧阳轩想去后边的小卖店里再买包烟,慢悠悠往前走的时候,却恰巧碰上了散场后从后台小门出来的人。

郭雪瑶还是往常那副清高又目不沾尘的样子,套了个外套,跟谁也没多说两句话,就自己掉头先走了,脚步格外地快,像是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似的。他们那一群人大多都是姑娘,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道别,欧阳轩站在拐角处,不自觉地在人堆里搜寻某个熟悉的身影。

目标当然很快就被他找到了,这个红斗篷的小姑娘实在是显眼出众得很。

大约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演出,她的神色间有一点疲惫,抱着琴跟大家道了别,就步履匆匆地往另一个方向走,挺着急的样子。

欧阳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就跟了过去,远远地落在后面看着她,直到小姑娘匆匆进了单元楼。

他抬头看了一眼——六单元。

果然是邻居啊。

手上攥着打火机,他无意识地啪啪地按,火光明明灭灭的,一直等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转过了头离开。

*

没有人能想得到,谢家的免免,谢家那个安静到让整个大院的人都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的小女儿,一夜之间,就在大院里出名了。

而谢家的门槛,也被形形色色的街坊邻里踏破了。

这事最开始是谢旋惹出来的,本来国庆演出刚结束那会儿,所有人都在猜测琵琶女孩的身份,众说纷纭,但大家基本上都一致觉得这姑娘应该不是他们院里的,毕竟大家伙都在大院里住了这么多年了,院里有个样貌这么出众的姑娘,不可能没人知道。

演出散场以后一群大院里的小伙子没尽兴够,在院里支了几张桌子喝啤酒,谢旋一开始听他的朋友们在那里为了琵琶女孩的身份争来争去,差点下巴都惊掉了,他想说你们争啥争,你们当真就没有一个人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我有个非常好看的妹妹这件事了吗?!

李培跟萧萧也是知情人,萧萧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完演出以后整个人灵魂出窍了一样,不晓得沉浸在什么情绪当中,跟他说话还时不时呵呵地傻笑,怪瘆人的,后来谢旋就不搭理他了。

李培认识免免,却也没有首先开这个口,就是一边喝酒一边看其他人争来吵去,还看得挺高兴的样子,大约很是能从这种看傻子争论的场景中找到些乐子。

最后谢旋实在看不下去了。

“停停停,你们!都停下,别瞎猜了!”谢旋双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道,“你们是不是都把你们兄弟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啊?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有个妹妹,我妹妹很漂亮。而且,你们就没一个人认真看了我的魔术表演是吧?我妹就在当场啊!——你们就没有哪怕一点点怀疑过,这位你们口中的‘小昭君’,就是我家的妹子吗?”

谢旋话音落,一群大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有人“噗嗤”笑了,接着就人传人,演变成了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不是,旋儿!我的好旋儿,咱自己的妹妹自己疼,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在外面乱认妹妹,咱妹妹要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就是啊!认妹妹也认个靠谱点儿的嘛,你们谢家一个个都是活络人,做生意的好料子,但这不也没什么琴棋书画的土壤嘛,那姑娘长得更是跟你半点儿都不像,这怎么也看不出你们谢家的基因啊!哈哈哈哈!”

谢旋差点没给他这帮便宜兄弟气够呛,当场一字一顿地说道:“行,敢不敢跟我赌五十块钱?——你们所有人加一起凑五十,我一个人出五十,赌你们嘴里的‘小昭君’到底是不是我妹妹。”

“……啊?”

男孩儿们一听这话噎住了,谢旋拿这个出来赌,那只有两个可能,一,谢旋脑子被酒泡坏了,就爱做慈善接济他们弟兄几个;二,“小昭君”就是谢旋的妹妹本人。

看一眼谢旋杯子里的酒,没下去多少,那脑子被泡坏了的可能性大幅度降低,只能是第二种了。

男孩们咽了一口口水:“……真是你妹妹啊?”

谢旋:“呵,到底赌不赌?是不是男人?”

一张小酒桌顿时没声了,只有李培悠悠哉哉地坐在一旁,把个雪花啤酒喝出了陈坛佳酿的味道,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萧萧虽然知道真相,但他自己心里有鬼不敢说,一直坐在那儿闷头喝酒,一杯又一杯的,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

吵吵嚷嚷的男孩们退缩了,有人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开口:“这样说起来,好像旋儿变魔术时候的那个助手,身形是跟‘小昭君’有点儿像……”

她一说,其他人也对上了号:“好像是,就是打扮得太素了,好像还把脸遮了,又一直站后头,我从头到尾都没太注意。”

这么左右一回想,男孩们才恍然大悟,对上号了。

只是这号一对上,这群正值青春躁动的男青年们就愈发激动狂热了。

“我出十块钱巨款!哥几个,还不快凑凑,别说五十了,愿赌服输,愿赌服输!是吧大舅子?”

第一个说话的男孩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活跃分子之一,为人仗义,有点江湖气,名叫杜天睿,一开口就对着谢旋叫上大舅子了。

另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在衣服裤子口袋里一通搜刮,没多时,桌上就堆了一大摞五毛一块的硬币纸币,作为他们“愿赌服输”的赌资。

谢旋白了他们一眼,他刚才本来就是一时情绪上来,随口打的这个破赌。瞧这帮人这副狗腿的态度,他哪敢收他们的钱,弄得像他卖妹求荣一样。

“滚滚滚,谁要你们的臭钱,谁是你们大舅子,给我把话吞回去。”

谁想这帮人还真就顺杆爬,毫无一丝廉耻之心,手下已经勤快地给谢旋倒酒夹下酒菜了,这态度狗腿得,跟先前完全判若两人。

杜天睿:“咳咳,敢问旋儿……啊不,尊敬的大舅子,咱们家免免芳龄几何,可曾婚配,有无心上人哪?”

萧萧本来坐那儿边喝酒边发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听杜天睿这话,如梦初醒,整个人一激灵。

“你干嘛问这个?”他警惕道。

杜天睿很理所当然:“我咋就不能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懂不?虽然……”他环视了酒桌一圈,“可能现在这‘君子’多了点儿吧,但大家公平竞争呗。怎么,我看你半天也没说句话,你应该不参与竞争吧?”

“我……我……你特么管我!”萧萧急赤白脸地“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干嘛非要回答杜天睿的话啊!杜天睿是他爹么!

杜天睿哈哈大笑:“你小子,怎么还急上了。来,喝酒,喝酒。”

他们这圈大男孩,年龄在十八到二十四之间,其中绝大部分都没有稳定对象。原因很简单,有了稳定女友,谈婚论嫁了,甚至步入婚姻了的,很快就会渐渐脱离这个男孩儿们的小圈子,以自己的家庭为重,自古以来,就是闲得没事干的单身汉喜欢聚在一块儿玩儿,毕竟没有家庭,无牵无挂的。

李培有了稳定女友,想必很快就要从他们这个单身汉的小圈子里“毕业”了,大家本来今天喝这个酒,除了庆祝过节,也有为李培庆贺的意思,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全程跑题,关注点全在免免的身上。

谢旋揉了揉额头,也不知道妹妹这遭风头出得,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

翌日。

昨天晚上国庆文艺演出结束后,在谢家暂歇的卢云芬原本说要回家,谢免免难得地坚决,说什么也不同意。

她觉得卢云芬的那个老公就是颗定/时/炸/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要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许就会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她不能让她的师姐去冒这个险。

卢云芬也很害怕,但她更害怕的是,如果她夜不归宿,恐怕后果也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谢免免说:“师姐,难道你现在回去,随时准备迎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上来的脾气,时刻提心吊胆着,就好了吗?问题始终在那里,只不过是到底什么时候发生而已,那我希望你至少能让我们帮你一起想办法,而不是一个人去硬撑。”

说到底,卢云芬心里又何尝不是害怕的呢?最后她咬了一咬牙,没有再坚持。

窗外,彤彤朝日与清晨的鸟鸣唤醒了新一天,卢云芬不知道是不是平常在家中精神太紧绷,这次和免免挤一张床睡觉,居然睡得意外地沉,日上三竿了都没有醒。

免免早上为了不吵到卢云芬,起床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手轻脚。

国庆节放两天假,所以今天也不用上学,她拿起水壶在阳台浇花,比平常要上学的日子悠闲许多。她很认真仔细地观察了每一株花草的生长情况,哪一株要多浇水,哪一株需要除虫了,哪一株应该挪个位置,放到更向阳的地方去,她都一一记下,并且着手处理。

谢免免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以及门外的欢声笑语,从园艺的快乐中拉出来的。

她有点纳闷,这才不到八点,又是休假日,谁会这个时候来他们家拜访啊?而且好像人还不少的样子,叽叽喳喳的。

谢免免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看不出是谁,但好像听见了楼上孙阿姨的声音。

哦,可能是孙阿姨来借什么东西,或者送什么东西吧!谢免免这么想着,心中松了下来,打开了门。

她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门一打开,迎接她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可怕的热情。

“哎哟我的闺女唷!巧了巧了,还真是你来应门哪!你爸爸妈妈呢?还没起来呢?哎呀,是我太着急了,你爸爸妈妈平常工作那么忙,难得休息,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么早过来,是不是太打扰啦?”

门口的孙阿姨一看到谢免免,整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任谁也想不到她年轻的时候是以泼辣出名的。

“啊……没有没有,孙阿姨您请进来坐,我……我去叫他们。”谢免免不大习惯应对这种来自长辈的巨大热情,一下子十分不知所措,连忙把孙阿姨让进来,结果一抬眼才发现,孙阿姨后面还跟了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

孙阿姨跟刘晓燕都是外向性子,两个人很是投缘。孙阿姨好客,平时招待刘晓燕去他们家比较多,难得来谢家,但因为跟刘晓燕关系好,她也就不别别扭扭地假客气,很大方地就在谢家堂屋的小沙发上坐下了。

还招呼那个看起来很腼腆的男孩:“来,斌斌,坐——免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斌斌,大专学历,现在在街道工作,今年还评上先进了!”

“啊?啊!你好你好,我叫谢免免。”谢免免一脑门问号,不是很理解孙阿姨这位外甥的学历和工作,以及评没评上先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赶紧笑着打招呼,“那个,我去我爸妈屋叫叫他们,他们应该也差不多该醒了。”

“哎,你去,你去。”孙阿姨笑靥如花。

等谢家一家子都起了床,洗漱梳头完毕,挨个在堂屋坐下,给孙阿姨和他的外甥泡上茶,谢免免本来想着这下应该没她什么事了,想找个借口溜掉,却被孙阿姨笑眯眯地叫住了。

谢旋过来跟谢免免咬耳朵:“别想了,冲着你来的。”

谢免免:“!!!”

然后,谢免免就被迫再次经历了一场尴尬的“相亲”。

孙阿姨的这位大外甥,戴个眼镜,刘海儿长得挡眉毛,性格也跟他的外表一样腼腆万分,往那一坐光喝茶,别的什么也不说,而孙阿姨则舌灿莲花,对着谢家人夸她这个外甥夸了足足得有四十分钟。

从她外甥呱呱落地的第一声哭声多么嘹亮,一直说到他在街道是如何通过努力的工作和真诚的爱心,感化了居民们,最终获得了先进评优,这个故事才算完结,听得谢家一家四口瞠目结舌。

谢旋喝了一口茶,对谢免免说:“这才是个开始,你等着吧,估计后面还有的是呢。”

谢免免当下没听明白她哥哥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孙阿姨跟她外甥是第一拨,他们俩打了个样,后面一个又一个的来人,真的说要把谢家门槛都踏破了也不夸张,而且这些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找谢家人相亲。

相的是谢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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