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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二合一)这么听话就跟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晚风打着旋从远处的海面上略动,吹起整片浩渺烟波。程堰的这些话被风揉碎了洒进喻婵心里,带着一池春水,泛起粼粼涟漪。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棉质衬衣,最上方的纽扣端端正正地系着,将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包裹在布料里,衬得整张脸肤色雪白,小巧玲珑。

明明正直气爽天高的金秋,气温凉爽适宜。喻婵却觉得自己浑身满是燥热,耳朵边缘红得发烫,像正在被暖炉烘烤,四周满是蒸腾的热气。

“嗯,”她低着头,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蜷,鼓足勇气才让声音尽可能地平缓,“我记住了。”

程堰点点头,余光瞥见,旁边有一道正向他们这边飞奔而来的身影。

“姐姐,”喻柏从人群里钻出来,一路小跑到喻婵身边,手心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你猜猜我手里的是什么?”

喻婵怕他跑得太快摔着,忙支起身,张开怀抱稳稳地将他接进怀里:“是什么呀,可以告诉姐姐吗?”

“是贝壳!”喻柏献宝似得捧着这枚贝壳,小心翼翼地拿给喻婵看,“而且,它背面还有五角星形状的花纹。”

喻婵长这么大,有着五角星花纹的贝壳,是第一次见。

她新奇地揉揉喻柏的后脑勺,笑着夸道:“能捡到这么独特的贝壳,小柏真棒。”

喻柏靠在喻婵的掌心软软地看着她,晶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丛林中最无害的小鹿。他把贝壳塞到她手里,扬起个巨大的灿烂笑容:“送给姐姐。”

余光瞥见旁边的人,他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地指着程堰,“漂亮哥哥也在,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聊天啦?”

“小柏。”喻婵拍拍喻柏的小肉手,假装严肃地板着脸,“见到别人的第一件事要干嘛,都忘了吗?”

“没忘没忘,”喻柏忙站稳,朝程堰招招手,声音乖巧,一板一眼地说,“哥哥好。”

“你好。”

程堰也学喻柏的样子,小幅度地招招手,回应他的问好。

喻柏左边看看姐姐,右边看看程堰,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捂着嘴巴偷笑几声,丢下句“你们继续聊,我我先走啦”,就匆匆跑开了。

坐在旁边的程堰忽然笑出声,掀着眼皮道:“你们姐弟两个长得还挺像。”

“我妈妈小时候也总这么说,”喻婵双手抱着膝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星,“她说,小柏刚满月那会儿,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一比一的复刻版。要不是年龄对不上,她真的打算过要把我们俩当双胞胎养来着。”

程堰双眸漆黑,火光的掩映给瞳仁增加了一层雾化效果,看上去温柔如水,看向喻婵的时候,眸子里还点缀着几颗璀璨的星子。他兴味盎然地问:“这么说的话,我刚刚算不算见到了八九岁的你呀?”

喻婵总是没办法坦然地直视那双眼睛,她的心里藏着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生怕被他识破,将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袒露在阳光下。

大概还是因为她心理素质不够强大。

仅仅是和他对视着,涌动的心意就忍不住要从眼睛里逃出去。

太危险了。

她低下头,耳廓和脸颊都染上了一层嫩粉色:“算是吧,大差不差了。”

“嗯,原来我们喻婵小时候就这么可爱了。”

程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喻婵的头发,说这话的时候,他声线慵懒散漫,落在她心头酥酥麻麻,撩得人腿软。

轰——

喻婵听到了自己脑海中的火山爆发的声音。热气从小腹处一直往上升,顺着锁骨攀升至发顶,尤其是被程堰摸过的地方,她甚至觉得,自己正在透过那里,不断地向外冒热气,像一口噗噗作响的高压锅。

程堰总是这样,随口无心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她顷刻间方寸大乱,失了所有的自制力。

“谢谢学长……的夸奖。”

她缩缩脖子,微张着嘴巴大口呼吸,试图依靠新鲜的氧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

又听见她说那两个字,程堰偏头看过来,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眼睛里光点的比海面倒映出的月色还要亮。

揶揄之色溢于言表。

喻婵忙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塞给他:“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你什么都没听到好不好——”

这话不自觉地带着点儿娇嗔的味道,尾音上翘,听着像极了她在和程堰撒娇。

喻婵好不容易控制好的心跳再次激烈起来。臊得满脸通红,刻意别过脸不敢看程堰的样子,生怕对上他戏谑的眼神。

篝火边的联欢还在继续。

海浪声声,在月球引力的牵引下,浪花前赴后继地冲上沙滩,发出阵阵舒缓的白噪音。流水潺潺,薄雾虚虚地悬在半空,像月宫的仙子掉落凡间的薄纱。

这种环境的确很适合放松心情,只是在旁边坐着,听浪拍在海岸上的声音,那些烦躁不安,就悉数飘散了。

真想永远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听于洋说,前段时间,你拜托他帮忙找了个律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需要帮忙的事倒是没有,只不过……

喻婵垂着头盯着地上的沙子,不确定地问:“学长,和亲人对簿公堂,是不是说明,我是个很冷血的人啊?”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始终是一道坎。

外婆已经没了一个女儿,如果让她知道,自己那么疼爱的外孙女,把她的儿子告上了法庭,不知道会怎么想。

用家里其他亲戚的话来说,沈庭伟的行为再怎么恶劣,他和她的血缘关系没办法改变。

不管怎么说,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她不知道自己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究竟是对是错。

程堰看了眼在人群里嘻嘻哈哈的喻柏,问:“为了弟弟?”

喻婵点头,沉吟一会儿,又补充道,“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小时候的喻婵。”

程堰认真地凝视着喻婵的眼睛,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下去:“只要你想说,我都在听。”

他眼睛的引导性很强,又或者是,凡是涉及与他有关的事,她的理智总会不受控制地离家出走。

在那样温暖和煦的目光下,喻婵的心理防线逐渐溃塌,将一直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一开始,是真的拿他们当家人。”她抱着膝盖,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我小时候,经常会跟着妈妈去舅舅家玩,每次他都会给我的口袋里塞零花钱,还带我去游乐园骑旋转木马。”

“可是,爸爸妈妈离开之后,一切都变了。我不知道舅舅到底是被什么原因刺激到,突然变了个人,还是说,以前在妈妈面前的样子,只是他的伪装。总之,拿到我和小柏的抚养权之后,他和舅妈就像变了个人。我其实很小就能察觉对别人的情绪了,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是讨厌还是喜欢。从眼睛里,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一直都忘不了舅舅舅妈看我和小柏的眼神,皱着眉头,像是在看某种甩不掉的垃圾。我无所谓,但是我不能让小柏也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我们的确是没有父母的小孩,但是小柏还有我这个姐姐。”

喻婵也没想到自己会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这些压在她心里真的太久太久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认真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这些。

程堰拍拍她的肩膀,薄唇轻启,不紧不慢地问:“你觉得我是个冷血的人吗?”

“当然不是!”

喻婵斩钉截铁地否认,她认识的人里,没有谁比程堰更有一颗温柔的心,他会为了素未谋面的孩子们的托付深入险境,会在手腕受伤的时候,仍然站出来保护被小混混欺负的同学,还会剃光头维护班上被霸凌的女同学。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跟冷血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程堰抵着唇轻轻地笑了,像是几颗珍珠不经意地落在白玉盘上,清脆悦耳。

“这么相信我啊?”

这话说得尤其温柔,听得喻婵喉咙发痒。

“那你知不知道,我成年那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给告了。街坊邻居还有那些叔叔伯伯,都知道程家有个不孝子。”

喻婵惊讶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程堰曾经还有过这样的经历。她看着程堰,下意识问:“学长胜诉了吗?”

程堰笑得更欢乐了,突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带动肌肤下的血管,莫名让喻婵有些脸热。

“别人知道这事,都是打听我们父子翻脸的原因,”他带着笑问,“你的关注点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啊?”

喻婵眨眨眼,她并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兴趣。在亲眼见到程堰母亲的墓碑之前,她始终都深信程堰家庭幸福,父亲宽厚儒雅,母亲温婉知性,是大部分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其乐融融。

然而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她猜不到。或者说,不愿意往最可能的那个方向去想,就比如,刚刚程堰讲的那个故事,它真的只是故事吗?

喻婵想了想,假如换做是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自问自己不可能做到和程堰一样率性热忱。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把母亲逼上绝路,这种残酷的现实,哪怕只是想象,都觉得遍体生寒。更不用说,还要和这个被叫做父亲的人朝夕相处,直到十八岁成年。

一想到这些,喻婵的心就忍不住抽痛。按照程堰母亲墓碑上的时间换算一下,她走的时候,程堰不过十岁。和喻柏差不多大的年纪,却被迫早早地品尝到现实世界的阴暗面。以及和最爱的亲人生离死别。

那个时候,他会想些什么?他又是怎么独自度过那些晦暗无光的日子的?

这些问题的答案喻婵根本就不敢深想,她皱着眉,杏眼耷拉着,像霜打的茄子。心里最柔软的一片净土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着,难受得有些呼吸不畅。

许久没听到喻婵的回答,程堰抬眼看过去,小姑娘正眼波湿润地望着虚空发呆,嘴角向下撇,秀气的眉蹙成一团,显得忧心忡忡。

以为她还在为要和亲舅舅打官司的事而烦恼,他干脆从沙滩上站起来,朝她伸出手:“总在这坐着也没意思,走,带你去玩个好玩的。”

他的手很好看,骨相卓越,指节修长,掌心摊开在半空的时候,腕骨处的血管和青筋清晰可见,流露出一种魅惑人心的性感。

喻婵从来不会拒绝程堰的任何要求。

一如此刻,她连要去哪里要干什么,都没问过,就不假思索地同意了程堰的邀请。

他的手指微凉,触感如同略带体温的上好玉料,宽大的掌心轻轻松松就能将她整个手都包进去,肌肤相贴的瞬间,心脏不安地跳动起来,撞在胸腔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回到停车场,喻婵自觉戴好头盔和护膝,乖巧地站在旁边等程堰的下一步动作。

程堰眉梢微挑,眼角挂着揶揄的笑:“这么听话就跟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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