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弥漫懒洋洋的节日氛围，邓槐灵他们却忙得更加废寝忘食。塞西娜没有官方宗教，政府废止圣诞节，只强调建城纪念日，宗教性质的集会更是被严令禁止——但不妨碍人们私下里把建城纪念日当作圣诞来过。

在这个全城都抽嗨的时间段，犯罪发生率达到了一年中的顶峰。猎人们专用的暗网上，一条条悬赏像鱼吐泡泡般疯狂冒出，迅速更迭，赏金数额令人眼花缭乱。

邓槐灵在暗网的排行榜遥遥领先，虽然原意不是出风头，但本月他的任务总数已累积至215件，平均一天完成7桩任务，完成率98.9%，自然而然就排到了第一。

暗网满是质疑作弊的骂声，Rosie却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不眠不休地辗转在城市中，精力充沛比他更像仿生人，偶尔靠着他的肩膀小憩一会儿的时候，才看起来比较接近人类。

Rosie尝试过劝说，然而邓槐灵有自己的打算，那些无伤大雅的事都会由着仿生人，例如购买厚衣服，Rosie想让他穿得暖和，他就忍受着笨拙和不便执行了几天任务；可是当Rosie建议他减少工作量的时候，他就会一头栽在仿生人肩上假装睡着。

Rosie对这种霸道又无赖的行径毫无办法，不忍心吵醒打盹的邓槐灵，只好陪着他完成了所有任务。

他们在赌场玫瑰色的旋梯之上开枪，戴兔耳的仿生女郎们尖叫着跑过身边；引爆炸药后不慌不忙驶离现场，车载音箱播放着《Demons》，火浪汹涌而来；在夜市高处俯瞰灯火通明的街巷，Rosie一边嚼着邓槐灵买的章鱼小丸子，一边等待目标出现，发梢挂满了雪花。

直到新年前最后一天，Rosie终于按捺不住说道：“邓先生，我想交给你一个委托。”

彼时他们刚刚交付了邓槐灵本年度最后一个任务，从猎人行会出来，走在落雪的路边。接近夜晚八点，繁华区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不远处的广场上有巨大的全息影像，是某位金发女星，她正坐在演播室里通过投影与粉丝互动，这让他们想起了死去的玛丽·埃利斯。

礼花在夜幕中升腾而起，是电子的，落在地上不会产生丝毫痕迹，市政中心悠悠响起了钟声，全城的屏幕同一时间开始变幻、闪动，播放着市长对民众的新年祝词。

“什么委托？”邓槐灵漫不经心地问道，满街都是罗伯特·迪兰的头像，这一景象使他有些不舒服，“找我办事挺贵的，准备好报酬。”

Rosie知道对方在开玩笑，指了指颈侧的芯片，说：“邓先生，我有钱。一百万信用点，够买你的一小时么？”

“你的钱不也是我给你的……”邓槐灵无奈地说，“慢着，我给过你这么多钱？”

“准确地说是一百五十三万三千六百信用点，带上利息，一分也没有花掉。”Rosie靠近一点，看着邓槐灵的眼睛，“所以，这些赏金足够了吗？”

邓槐灵装模作样地沉默片刻，似乎在衡量这些钱和他的时间何者更珍贵。“差不多吧。那么成交，我接下你的委托，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外再附赠你十个小时怎么样？”

Rosie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简直想揍对方：“邓先生，你是不是本来就没有安排任务——”

“是的，没错。从现在起到明早七点的任务早推掉了，本来就是空出来和你过节的。”邓槐灵撑不住了，唇边浮现一个笑容，“但是你非要买我的时间，我也不会拒绝——要是没有这回事，我还不知道某人存了这么多私房钱。”

Rosie气恼至极，自知拌嘴拌不过邓槐灵，只好在一旁生闷气。邓槐灵却又凑过来，用戏谑的口吻说：“给钱，仿生人也得有契约精神。”

“不给。”Rosie随手捞起一把雪，团了个雪球砸在对方身上，仍然控制着力度，“这是诈骗，邓先生。”

邓槐灵掸了掸身上的雪：“告诉你关于我的一个知识。我不乐意去做的事，悬赏再高也不会给好脸色；如果是我心甘情愿的事……”

“难道你还可以倒贴么？”Rosie没忍住接了句。

“可以的。”邓槐灵说，“所以今后不需要特意买我的时间，开口就行了。”

他拦住路边徘徊着的卖花女孩，要了一枝洁白的洋桔梗，折断茎条插在Rosie上衣口袋里：“喏，倒贴给你。”

Rosie抚摸那朵绽放得如同层层堆雪的花，清香隐约传来，在心头引发一种异样的触动。他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那是什么样的情感，邓槐灵突然握着他的手腕，将他往旁边猛地一带，Rosie抬起眼来，才看到数不清的人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差一点和两人迎面撞上。

人群中男女老少都有，领头的是群踩着涂鸦滑板的青年，以极快的速度冲过路面，激起一阵狂风，跟着是一大批轮滑爱好者，两翼则是自行车与摩托，所有人的轨迹无序而混乱，让Rosie担心他们下一秒就会彼此撞上，但其中又透着股协调，保持高速齐刷刷掠过了街道。

“新年大游行？”Rosie被邓槐灵拽着在角落里站定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