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自车顶的火力压制下,跟在两人身后的叛军数量锐减。Rosie每打空一个弹匣,就有两至三辆车爆炸起火,翻滚着失去控制,大堆残骸积压在路面,给后来的叛军造成行进障碍。
追杀两人的车流逐渐稀疏,而“术”这一回似乎没有准备重武器,也未从空中调遣直升机,能反击到Rosie的手段有限。仿生人坐在车顶,很快就无靶可打,遥望着天际慢慢爬升的月牙说:
“邓先生,‘术’的人好像不再追上来了。”
彼时他们正驶向伯诺桥中段,夜色蔓延,江上涛静水深,路面哔剥燃烧的火焰离两人越来越远。周遭一片大战后的祥和,仿佛刚才的追逐战只是幻觉。
“我不太理解,”底下传来邓槐灵疑惑的声音,“叛军打算就这样收场吗?我是说,他们根本没用尽全部手段,出动那么多人,却只是敷衍了事地追了一刻钟,这不像‘术’的作风。”
Rosie通过瞄准镜观察着远处叛军的动向,随意道:“如果我是‘术’的指挥官,得知你拥有黑戒的情报后,也不会把宝押在轻武器上。子弹对你没用,所以要采取一些更加特殊、更加极端的手段。”
“比如?”邓槐灵感觉有些不妙,他隐约猜到Rosie想说什么了。
“比如,那名指挥官并没有在刚刚的追逐战寄托任何希望,所有举动都是为了逼我们上桥。他真正的意图是在桥上动手,”Rosie低声道,“说不上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很熟悉‘术’背后的指挥官,他的作战风格除了阴狠没有第二个形容词。”
“你经常让我感到意外,Rosie。”邓槐灵笑了笑,并没追究原因,“那么,看来我们是下不了这座桥了,要加速冲过去吗?”
他说话时,车辆正在迫近伯诺桥的第二座桥塔。桥梁总体呈M形,由两座高耸的桥柱斜拉钢索承受压力,横跨在粼粼的江水上,他们行驶过了三分之二的距离,可以遥遥望见与陆地相接的出口。
“不,不要加速,立刻减速停车。”Rosie连忙制止,“我们已经出不去了,按照维克托的习惯,我猜他会在桥塔上安置炸药——”
二区的地下,维克托盯着三维地图上飞快移动的红点,同时开口道:“目标已进入预设区域,准备引爆炸弹,所有单位进行最后确认,请回复。”
“——顺便在江底布设水雷,派直升机部队锁死空中领域,这样我们就无处可逃了。” Rosie喃喃道。
“爆破小组就位。”“空中小组就位。”“微型水雷已按规划投放60%,时间紧迫,为避免被大规模爆炸波及,我方蛙人已撤离。”
“足够了,他毕竟只是普通人类,没长翅膀,一枚灵敏的水雷就足以要了他的命。”维克托淡淡下令,“开始行动。”
“杂种!”派珀用力抄起手边的杯子,砸碎了其中一个全息投影仪,飞溅的玻璃碎片擦过维克托脸侧,“你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维克托?洛希当年是怎么对你的,你背叛过他一次不够,现在还想赶尽杀绝——就连罗伯特都留了他一命!”
“砰”的一声,她被抓住了头发,撞在厚重的会议桌上,维克托脸颊带着血痕,阴鸷地俯视她:
“这么想当洛希的走狗,不如和他在地狱里相会吧?派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效忠于我,或不;你可以等到洛希死后再做选择,算是给女士的一点优待。”
“你那假惺惺的风度真是令人作呕。”派珀口角渗出血液,嘶哑地咳嗽两声,从喉咙里挤出的字句近乎诅咒,“‘术’永远不会落到你这种小人手里,洛希他……不会死的。”
她艰难地在维克托手底挣扎,抬眼看向一排全息屏幕。维克托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月光下的伯诺桥犹如摩西分海,将画面割成两部分,那辆车正带着车顶的Rosie向桥塔疾驰而去,仿佛笔直驶向死亡。
*
“邓先生,停下!”Rosie从瞄准镜中观察到远处的叛军有序撤离,桥面上空无一人,“他们就要炸桥了!”
尖利的摩擦声划破夜幕,邓槐灵紧急制动,车轮在地面上曳出深色轨迹。然而刹车时间远远不够,他们仍旧在朝着那根死亡桥塔滑行!
“跳车——”邓槐灵喊。
Rosie拔出匕首,割断了固定着自己的皮带,果决地往下一跃。他们的速度依旧极快,虽然及时刹车,在短短两秒内也只是减速到了安全范围,如果以正确姿势落地,勉强不至于受伤。
仿生人在着地的前一瞬调整到最佳姿态,由手臂引导肩部,带动全身前滚,缓冲了大部分动能。刚要站起,邓槐灵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就往前跑,在他们身后,犹如超新星爆发的耀眼光芒渐渐扩散开来,亦步亦趋追着他们的步伐。
频繁的爆炸声围绕了他们,伯诺桥的每一部分都在喷出火光,桥索一根根迸断,在夜空中交织成清脆的古筝乐,这篇曼妙殊丽的乐章还夹杂着另一种不祥的声音——桥塔倒塌的隆隆声。
桥塔上安置的炸药量级最高,从高空俯瞰,宛如一朵巨型的朱缨花熊熊燃烧着,在同一枝头上缀着其他小些的花朵,那是另外的小型爆炸点。几秒钟前两人跳离的那辆车正缓缓滑入花朵边缘,明亮的火光缠了上来,顷刻将整辆车子吞噬。
火浪也向他们席卷而来,邓槐灵扑过去将Rosie按在身下,启动风障。风场挡下了火焰冲击,但他离火太近,灼热的气流点燃了他逸出的发梢。
“邓先生……放开。”Rosie挣扎了几下,又怕给对方带来麻烦,不敢多动。
邓槐灵忍受着肩背部的高温,虽然远没有达到燃点,但涔涔汗水已滴渗出来,而后极快地蒸发:“别动。”他又抱紧了Rosie一些,低头埋在仿生人柔软的肩颈,安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