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绮察觉到他的异常,将果果交到小珍珠手上后立刻下台，关切道：“你怎么了？”

“没事。”话虽如此，霍辞脸色和声音都沉得不行。

他静默几秒,问冉绮,“你认识柳裴南吗？”

冉绮懵懵地摇头。

眼前弹幕突然少了许多。

过了会儿,只见几条弹幕莫名其妙地发：

【哎呀，好急,怎么发不出来】

冉绮疑惑地低声问：“什么发不出来？”

弹幕又稀稀拉拉了几秒,恢复正常后,很多人都在说：【算了】

什么算了？

柳裴南是弹幕知道的人？

是江遣欲那个时期的人吗？

冉绮很茫然。

霍辞脑海中浮现出的片段越来越多。

他呼吸沉缓了两息，搂紧冉绮安抚地拍了拍，“之后我去查查就好。”

他要是再说没事，冉绮才不会信。

但他这么说,她就安心啦。

她倚靠在他身上，望向台上的新人道：“等离开这个世界,我应该还会记得你的吧？”

霍辞眼前的景象，耳边杂乱的声音,让他一时分不清什么是幻象,什么是现实。

他装作正常，似是而非地回答：“嗯。”

冉绮安下心来。

江先生都这么说，那肯定是这样没错啦。

地面污染尚未完全净化,尚未完全恢复的学生们不能在地面待太长时间。

婚礼走完流程,众人转移至地下参加酒宴。

冉绮要和霍辞一起过去。

霍辞接收到的信息越来多，差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他这样无法陪冉绮去参加婚宴,便说要去公司处理任务的事。

冉绮好想让他陪自己,但是也知道事情孰轻孰重,依恋地抱抱他,“那我晚上早点回家，你也要早点回来。”

霍辞眼前满是变幻莫测的画面。

他用手摸索到她的脸轻抚，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冉绮黏人地跟他贴贴，都有点想陪他一起去办公了。

霍辞嗓音变得喑哑，同她低语：“你陪我去公司，是要陪我工作吗？”

当然是啊。

冉绮刚要回答，倏地领会他话里的隐晦，脸慢慢热起来，捧着他的脸亲亲，说悄悄话道：“那我回家再陪你工作。”

霍辞吻吻她，手掌在她纤细腰线上轻抚着。陪她到达酒宴场地，送她进去后，疾步回到车上。

他坐在位上闭起双眼，气息凌乱，消化着犹如开闸洪水般涌入他脑海的记忆。

他明白过来，这些画面，属于他自己的过去。

那是江遣欲带领傅含星等人经历无数个世界副本的记忆。

还有他陪伴在她身边的记忆。

每一次离开，她都会遗忘。

而江遣欲明明拥有那些记忆，却从未试过让她回想起。

是他真的毫无办法吗？

不，是她不该记得。

这是霍辞在想起一切的刹那，明白的事情。

记忆平息，他的心却在缓缓下沉。

这世界有江遣欲五十年前留下的能量。

所以冉绮在接触到之后，回想起了她不该想起的过去。

她接触得越多，想起得越多，就越危险。

霍辞望向车窗外幽暗深邃的夜空。

那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傲慢的眼睛在观察着这个世界。

倘若被它发现冉绮是它曾经抹杀掉的异端，游戏会再次对她下手。

＊

冉绮发现婚

宴之后，霍辞变得很忙。

忙到都没什么时间陪她了。

她自己也变得好忙。

因为婚宴那天后，按理说小珍珠与果果，身为伴娘、伴郎的艳艳与唐勇，都该变回怪物模样。

可美颜结束后，他们都保持了人类形态。

这样的人类形态，是仿造照片上七十年前的他们捏出来的，不完全和他们本人一样。

所以凭此能确定，他们没有真正恢复。

冉绮倍感惊奇，围着四人研究了好一会儿，弹幕也在激烈讨论。

没结果，她只得把芳芳姐叫出来请教。

芳芳姐感应了会儿，得出结论：“他们保持怪物模样，是因为身体里残留的能量没有散干净，为他们维持了形态。”

“你的技能改变了他们的外貌，但技能的能量与他们体内残留的能量是同源的，所以残留能量在继续维持原本的形态，懂了吗？”

冉绮恍然大悟，“所以我的技能并没有变异，但是用在他们身上，可以提前让他们以人类形态生活！”

于是，冉绮就成为了学生们的美颜师。

每天对着照片捏六个学生，让他们提前回归社会。

弹幕：

【恭喜绮宝获得新称号：慈善绮技师】

【好草的称号，绮技师听起来好像奇迹师……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蛮符合的哎！】

冉绮一边看弹幕调侃，一边给学生们捏脸，还真有种自己是美容院老技师的错觉。

她开玩笑地称呼学生们为顾客。

学生们接受了她太多帮助，都有点不好意思。听她这般调笑，紧绷的心情都放松不少。

每次捏脸时，杜珊和司徒教授都会陪着。

其他学生也都在。

他们会故意撺掇冉绮，让她把正在捏脸的学生捏丑一点，或是捏成别人的脸。

被捏脸的学生则会开玩笑大喊道：“我不要自己的脸，丑死了。请把我捏成当红明星的脸！”

所有人围在冉绮身边笑得脸酸。

整个地下室充斥着欢声笑语，曾经的苦难和悲伤都已成过去。

傅含星和段心竹在一旁观察了几天，发现学生真的维持了人形，请冉绮将李芳芳放出来，他们有事想问。

冉绮不吝啬地放出李芳芳和马园园。

顺便让两鬼和傅含星他们去外面逛街吃火锅。

李芳芳不客气地拿了冉绮的钱逛街去。

避开了那些学生，傅含星严肃起来，问李芳芳道：“你之前说，技能与学生身上的能量同源？”

李芳芳：“嗯。”

傅含星深沉道：“技能出自系统，学生身上的能量出自七十年前的任务者。两种能量同源，是不是说明，系统来自七十年前任务者的世界？”

“系统连接着直播，那岂不是代表，七十年前的任务者，来自直播世界？我们已经如此接近他们，有没有可能通过这个世界残留的东西，进入直播世界，请求他们帮助？”

冉绮没有告诉他江遣欲七十年前的事，傅含星只以为学生是被七十年前任务者改造的。

能通过隐瞒过的信息想到这些，傅含星确实有些本事。

可是，他太急了。

李芳芳告诫道：“这些话不要再说。从这个世界到达直播世界是不可能的。倘若那个世界能这么轻易地就帮助你们，何必还要用系统和直播打赏，这样委婉的方式？”

傅含星沉思良久，明白了这些问题冉绮未必没想到。

可是她意识到了不能说——系统如此迂回地帮助，肯定是在避着游戏。

倘若被游戏监测到，一群蝼蚁发现了反抗它的路。

在蝼蚁进入这条路之前，它会做什么？

傅含星顿时心底生寒，眉头紧锁。

这游戏真的有监控意识，那他们该如何反抗？

李芳芳漫不经心道：“江遣欲肯定也知道这点，他会想办法的。”

从前，江遣欲不急不慌地寻找着他的碎片，是因为他同时也在探查他丢失灵魂的原因。

如今他明白一切，也有了要不顾一切保护的人，李芳芳确信：

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冉绮去到游戏无法伤害她的地方。

这一点，她知道冉绮也已心领神会。

地下室内。

为学生们捏完脸，冉绮走回地面。

夜色降临，今晚的月亮比昨夜更明亮清晰。

她仰头望月，想到霍辞，禁不住笑起来，坐上霍辞派来接她的车，回家。

弹幕从眼前飘过：

【绮宝今晚没问霍辞什么时候回家】

【绮宝：累了，不想问了，每晚问什么时候回家，他每晚都半夜才回来。呵，男人！】

冉绮：不问是因为知道了他不回来的原因，不想打扰他啦。

弹幕：【什么原因？】

冉绮笑盈盈地道：“他爱我。”

＊

将最后一个学生变回人形时，冉绮正在看新闻。

新闻上说，“今日空气污染度2%。”

“地下居民已全部转移至地上。穹顶外的污染废墟已处理了百分之六十，足够安置地下居民。”

“f812区的海弓海湾已经清理出来，欢迎居民前往游玩。”

这样低的污染度，几乎对学生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有人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会儿，兴奋地跑回屋内，“我们去海弓区玩吧。”

地下室大门敞开，阳光像金子铺在隧道口。

学生们欢呼雀跃，踩着那些温暖的碎金跑出去。

唐勇和艳艳扶起司徒教授与杜珊，带他们往外走。

小珍珠与果果邀请冉绮带霍辞一起去，问道：“你们是不是快要离开了？”

冉绮点头。

可能，今天就要走了。

今天，霍辞应该不忙了吧。

她准备联系霍辞，刚拿出光屏，就看到有道身影从隧道外向她走来。

她嘴角弧度扩大，奔向他，一头扑进他怀里，“我刚刚还想叫你来接我去海弓区玩的。”

霍辞特意叫人先把海弓区清理出来，也是想接她去玩。

他开车载着冉绮，领着学生们乘坐的大巴车到达海弓区。

清爽海风拂面而来，冉绮惬意地闭上眼睛深呼吸。

再睁开眼，她脱掉鞋子，欢快地白色沙滩上奔跑，“这还是我第一次……不对，是活过来之后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海！”

霍辞凝视着她。

周围嬉戏的人群，都成了无色无声的背景。

耳边除了海风的低语，就只有她的欢笑。

他跟上像撒欢小动物一样的冉绮，道：“给我捏张脸吧。”

冉绮疑惑地停下脚步：“什么脸？”

他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

未开口，冉绮便懂了。

她挽住他，带他去无人的角落，眼眸弯弯，“好，江先生。”

快要离开，霍辞与霍慈的存在都已褪色。

此刻他是江遣欲。

他们走到树荫下，冉绮对着他的脸调控了好一会儿，露出苦恼神色，“江先生，你长得太好看了，美颜调不出来呀。”

是开玩笑，也是事实。

美人app禁止使用江遣欲的面容数据，她至多只能调出七分

像。

不过也够了。

江先生这么好看，这么特别，只是七分像，别人也能一眼看出来是他啦。

“江老师！”

身后响起唐勇的惊呼。

冉绮笑得眼睛眯起。

看吧，大家都能认出他。

学生们因为唐勇的惊呼，纷纷跑过来。

他们呆傻地凝望着冉绮和江遣欲。

时间仿佛回到了七十年前，他们最后一次在海弓区游玩的那天。

果果失神地道：“江老师，冉绮，我们一起拍张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