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被人卖到这里的,随后侥幸逃了出来,只是无依无靠的,年纪又小,方才是因为肚子太饿,想进去讨点吃的,没想到食物没要到,还被当成小偷揪了出来。
才解释完,阿卓的肚子便应景的叫了两声,可怜悲催的样子又把晴芳的母姓激发了出来,开门唤了小二,不一会儿便送上来几碟吃食。
填饱肚子以后,阿卓对她的警惕也随之消去大半,主动比划着和她聊起天来,晴芳问他准备怎么办,是要想办法回家,还是继续四处流浪。
阿卓摆了摆手:「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阿卓叹息道:「走一步,看一步。」
哑巴阿卓的遭遇令晴芳极为触动,明白自己那泛滥的同情心一旦发作便没法消停,她只能咬了咬牙,自我妥协道:“这样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
到了侯府,马车甫一停下,问夏便急匆匆地奔了出来,许是太过担忧,一时间没注意到站在身后的阿卓,直嚷着:“姨娘,你可算回来了,快去救救闰雪跟和风吧,侯爷要拿她们问罪呢!”
晴芳原本让她吓了一跳,可一听内容,心又落回了肚子里,只剩稍许忐忑:“侯爷回来了?”
问夏扶着她下了马车,苦着脸道:“下午就回来了,脸色阴沉得吓人,闰雪她们正在书房门口跪着呢。”
她这一跑,满府上下的人都跟着遭了殃,如今这位反倒没有一丝着急的样子,反而有空指挥着人往下搬东西。
晴芳揭了胡子和头上的六合帽,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不用着急,问夏,你先把这小兄弟带下去收拾收拾,给他找个能落脚的屋子,我换身衣裳就去书房给侯爷请罪。”
正好也给她些时间想想说辞,侯爷的秉性她还是清楚的,纵使她犯了天大的罪过,也不会借此迁怒于无辜之人,她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情,又岂是两个小丫头能拦得住的。
无非就是罚点月例,回头补上就是了。
她想得倒是很好,只可惜事与愿违。
这头儿还没落脚,就已经听到了两个丫头的呜咽声,晴芳心顿时沉了下去,也顾不上再换行头,直接拐去了书房。
一进院门,就看到两个丫头趴在长凳上分别被打着板子,书房的门紧闭着,望山站在门前,盯着府卫行刑,晴芳当即冲上前呵止了他们。
“都给我住手!”
晴芳推开离她最近的那个府卫,怒不可遏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的人?”
望山带着其他府卫规规矩矩地给她行了个礼,木讷着个脸回道:“姨娘,这是侯爷的命令。”
“侯爷在哪儿?我要见他。”
晴芳拨开眼前高挺的闷葫芦,试图直接推门进去,却被望山横刀拦下了:“姨娘,侯爷现在不方便见您,请您先回芳华苑等着。”
“不方便?”晴芳皱眉道:“里面有人?”
怎么可能有人,没有人会蠢到在外人面前处置奴才,更何况侯爷。
望山再没有回应,只保持着拦人的姿势不动弹,晴芳推搡不动他,又无计可施,只能同他干瞪眼。屋子里的人仿佛睡着了一般,铁下心来不搭理她。
晴芳自知理亏,可也不愿意轻易低头,只是顾及到两个快要昏死过去的丫头,不得不率先示弱,她闷声道:“此时因我而起,两个丫头也是被逼无奈,侯爷要罚就罚我吧。”
说罢便撩了衣袍跪坐在地,一咬牙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台阶之上。
一声深沉的闷响使得在场的人全都愣了一下。
包括晴芳自己,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使大劲了。一股子温热的液体自脑门处滑下,晴芳的眼前环绕出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花,意识渐渐归于混沌,刚要倒下,便落入了一个温热宽厚的怀抱里。
“快去传太医!”
李渭枫也顾不得同她生气了,将人打横抱起来便开始掐她人中:“晴芳!晴芳!你醒醒,你别吓我!”
他曾料想过这丫头会用苦肉计来诱他心软,可未曾算到她能对自己下手如此之狠,要是力气再大点,这地都得被她砸出道缝来,不死也得磕成个傻子。
晴芳紧闭着眼,脑袋沉得发昏,眼皮也抬不起来,只感觉天旋地转,又晕又恶心,这一下真是要了大命了,原来话本子里那些以头抢地尔殉情的情节都是真的。
再然后她便失去意识,陷入了人事不省之中。
闰雪和和风都负了伤,此时跟她们的主子一样,都卧在床上动弹不得,问夏两边照顾着,一时间也忘记禀报阿卓的事情,徒留他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侯府里瞎晃悠着。
倒不是他不听吩咐,而是到了晚上肚子又饿了,左等右等也没人来管他,只能重操旧业,自己亲自出来觅食。
说起来,王钦这一把老骨头天天都用来折腾在侯府这两口子身上了,不是这个病倒,就是那个受伤,还次次都跟脑袋有关。
好在他来之前岚音已经事先给晴芳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上了灵谷秘制的生肌散,伤势已经不太要紧,王钦给她开了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又简单嘱咐了些禁忌之事,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走之前还特意嘱咐侯爷某些事要把握住尺度,姨娘身子弱,经不起太多折腾。
听得李渭枫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也说不上来他误会了些什么。
入了夜,晴芳才悠悠转醒,两颗乌黑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确定自己还活在人间,才慢慢回忆起昏厥之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