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语抱着儿子坐在走廊里,听到医生这话,眼眸惊骇地转过头来。
痴呆?
脑瘫?
封墨言那么霸道强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居然要变成痴呆或脑瘫?智力与认知水平跌到孩童时代?
这……比要他的命还要残忍吧!
他若醒来还有神智,得知自己变成那副模样,恐怕更愿意一死了之。
徐红同样接受不了这番说辞,震惊地呆滞了会儿,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主任几乎跪下——
“医生!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变成傻子啊!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把他治好!”
“封老夫人,你快起来!快起来!”主任吓得不轻,连忙将她拉起,为难地说,“就算治疗,也要等封先生完全清醒过来,我们全面掌握了大脑受损的情况,才能对症下药,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先保住性命,别的……有心无力啊。”
徐红听着医生的话,无法接受,哭倒在丈夫怀里,“我儿子怎么会这么命苦啊……呜呜呜,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子……老天太狠了啊!我就这一双儿女,为什么都不肯给我一个健全的,为什么……”
杨千语前一秒还在怒斥着徐红,可这会儿,听着她的哭诉哀嚎,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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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徐红就这一双儿女,可一个生来体弱多病,这些年只能在医院和疗养院之间来回,病得严重时只能依靠轮椅出行。
而另一个原本好好的,如今遭受这飞来横祸,闯过了鬼门关还可能成植物人,或是变痴傻。
这样的打击,放在任何父母身上,都会痛不欲生。
她突然懒得计较了,牵着小宇起身,默默走掉。
宫北泽看着她苍白沉痛的脸色,不放心地跟上去,“千语……你,你不会是听了医生的话,嫌弃墨言了吧?现在医术高明,只要他能醒来,国内治不了我们去国外,肯定会有办法的。”
杨千语看向他,艰难地扯了扯唇,“宫少,我跟他早就离婚了,何来嫌不嫌弃一说。对我而言,他就是孩子们的爸爸,仅此而已。我当然希望他好,希望孩子们还有爸爸。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只要一息尚存,我都会带着孩子们来看他的。”
宫北泽听了这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这几天,他看着杨千语的反应,还以为在危难之时,她终于意识到内心深处的眷恋,唤醒了尘封多年的旧爱。
他还想着,等好友醒来,两人就能破镜重圆,一家团聚了,还想着因祸得福。
可她这么说,就等于还是没有改变心意。
电梯来了,杨千语带着儿子走进去,按上关门键。
宫北泽无奈地叹息了声,只能目送着他们离开。
走出住院部,一抬眼,就见凯恩在门口等着。
她走上前,低声问:“你来多久了?”
凯恩道:“没多久,知道你们还在上面,我就在这儿等着。”
毕竟他一个外人,也没必要上去碍人眼。
她淡淡笑了笑,“走吧……”
回去的路上,母子俩坐在后面,安安静静地,一言不发。
凯恩数次从后视镜看向他们,眼神透着担忧。
好一会儿,他才启声:“清……你看,是不是考虑让家里那些人离开?”
“嗯?”杨千语一愣,回过神来,对上后视镜中男人的眼眸,“什么人?”
她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保镖跟管家,毕竟他们是……”
毕竟他们是封家的人,现在呆在家里照顾孩子们,跟请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万一什么时候,他们就把孩子偷偷带走了。
“哦……”杨千语恍悟,明白过来,但几乎没犹豫地道,“不用,他们听命于封墨言,不会听封家其它人的安排。”
凯恩有些意外,“你这么肯定?毕竟,那个人现在昏迷未醒,就算醒来,以后也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说这话,杨千语不吃惊。
可能刚才他上去过,听到医生的话了。
琢磨着凯恩的担忧,她扪心自问,为什么对封墨言的人这么信任?
她也不知。
但她就是笃定,那家伙虽然平日里极其霸道过分,做的事更是令她火冒三丈,可她就是莫名相信,他不会让自己的人听命于封家。
如果他跟徐红等人意见一致,那小宇小宙早就被他抢走,回封家认祖归宗了。
思及此,杨千语心里突然一酸,眼眶又灼热泛红了。
似乎是到这一刻,她才清醒地意识到——重逢以来,封墨言对她另类的“保护”。
他好像……只许他自己肆无忌惮地戏弄她,欺负她,却从不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对她有一点冒犯。
而且不管他怎么惹她生气,始终没有触及她的底线。
哪怕嘴上叫嚣着要把孩子们带走,却从未有过这样的行动。
眼泪强忍不住,她看向窗外,飞快地抬手抹了。
他是真的诚心悔过,诚心弥补吧……
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
回到家,小宙还在睡着,阿全转述了家庭医生的话。
“医生说,小宙少爷生病发烧主要是因惊吓过度导致的,建议带他去看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把心里的恐惧疏散开,以免留下心理阴影之类的。”
杨千语看着小儿子,睡梦中依然皱着眉头,偶尔眼珠乱滚,显然梦里也不平静,点点头:“我知道了,等他好些,我就带他去看看。”
“嗯……”阿全点点头,看着杨千语,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封总……怎么样了?”
杨千语转头看他,想到凯恩的顾虑,突然问:“如果封墨言不在了,你跟容姨怎么打算的?”
阿全脸色一僵,眸底溢过伤痛惊恐。
杨千语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放心,他还在,只是情况依然不乐观,医生说就算他醒来,可能也无法回归一个正常人的状态了——所以,我问问你们的打算。”
阿全松了口气,道:“只要封总不辞退我们,我们就一直为他效劳。当然,封总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就听太太您的吩咐。”
“听我的吩咐?”杨千语微微吃惊。
“嗯,封总之前交代过的,只听他跟您的,一切以您和孩子们为中心。至于薪酬,会有宫少负责,您也不用操心的。”
阿全说完,杨千语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脸色怔怔地沉默着。
阿全知道她心情复杂,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评论主人的感情生活,但迟疑了会儿,还是说:“太太,封总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您一人。他确实犯过错,也伤害了您,可现在……他不是付出沉重的代价吗?您就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原谅他吧。”
阿全本不想用“可怜”这个词形容自己老板。
可事实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