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左转有个步入式衣帽间,用来做隔断的柜子上放满了香水。浴室也很大,除了常规浴室都有的配置之外还有个巨大的圆形浴缸,边上就是落地窗,窗帘是合上的,孟廷川往窗边走,问他:“要打开看看吗?”
陈遇下意识跟过去,防水的窗帘拉开,阳光照进来,孟廷川回头说:“这个方向可以看见景湖,视野不错。”
陈遇顿时生出在跟孟律师一起看房的错觉,下意识说出了美中不足地方:“厨房是开放式的。”
孟廷川于是问:“你平时下厨吗?”
陈遇摇头:“没什么机会做。”
他以前租的房子没有厨房,现在住在店里也只有微波炉。
陈遇其实很想试着买菜、做饭,餐后洗碗,偶尔动手收拾屋子,听起来是很多人厌烦的事,却是他预想中的家庭生活的一部分。
“没什么机会是说,乐于尝试吗?”
很简单的问题,陈遇却没有立即回答,他不知道孟廷川说这个只是在闲谈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犹豫间,孙云舟打了电话上来,说是要出去一趟:“你们看完出来直接锁门就行。”
吴经理也发了信息问陈遇看得怎么样,需不需要他再上来,陈遇回他已经看好了,就和孟廷川一块儿下楼。
陈遇还在想孟廷川的话,想刚才在门口孟廷川给他递鞋,或许孟律师只是顺手,陈遇却有些无法遏制地心动。
其实从相亲那天开始,陈遇的理智和冲动就在来回拉扯,究其根本,是孟律师实在非常合他的意。
既然这样,或许他应该争取一下,至少也该问清楚,是否有可能。
“孟律师,”陈遇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刚刚说……”
电梯就是这时候黑的,轿厢猛的顿住,继而有一些轻微的晃动感,孟廷川迅速按下剩余的楼层键,同时拉着陈遇贴墙站好。
不过电梯很快恢复了照明,并且把他们送到就近楼层停稳了。
似乎只是非常微小的电梯故障。
但是陈遇呼吸急促,心跳得很快,面色发白,从电梯黑下来开始他就没再动过,被孟廷川拉到墙边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现在电梯停稳了,也是被孟律师带着出来的。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这话听起来像是被吓的,他说话的语速也很慢,眼中还带着点惊魂未定的惶然。孟廷川原本要
问他刚刚想说什么,改了口,轻声宽慰道:“没事了。”
陈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们一起走到一楼,吴经理等了好一会儿,都要上楼去找他们了才看见人,陈遇脸色还不太好看,急忙问:“怎么了?”
孟廷川:“电梯故障。”
“啊?”吴经理也惊了一下,说了句多余的话,“没事吧?”
陈遇摇头,孟廷川问他:“我要回律所,一起吗?”
律所和咖啡馆就在上下楼,孟廷川比吴经理更顺路,陈遇就乘他的车回去了。一开始他们都没有说话,孟廷川开车,陈遇静静看着前方。车开到老银楼有些拥堵,孟廷川才开口:“你怕黑吗?”
陈遇随意地应了一声,坦诚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性,这样轻易地示人于弱。接着他问了在电梯里没说完的话:“孟律师,你问我这些,是想要了解我吗?”
“那你愿意被我了解吗?”
这话实在是很有深意。
陈遇想,如果孟廷川问他,是否愿意深入发展,他应该是很愿意的,但是孟廷川问他,是否愿意被了解。
如果只是喜好,当然也是愿意的,但眼下陈遇怕他一点头,孟律师就要问他,为什么会那么怕黑。
陈遇只能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
不堪的过往,他不想撕开给人看。
或许是因为电梯里那一瞬间的惊惧,陈遇晚上没睡好,又梦见了当年在戒断学校的日子。明明是那么狭小的空间,却能延伸出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又寂静的环境,很容易生出幻觉。
空茫茫的黑暗中,时间过得很慢,慢到他以为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出来才知道,不过六个小时。
陈遇从前是不怕黑的,其实在戒断学校的时候也是不怕的,他更怕失去自我,他不想变成浑浑噩噩的木偶。
出来之后反而不想面对黑暗,就连关灯睡觉都花了一年的时间。
曾经的出租房,现在的咖啡馆休息室,有一个共同点,晚上并不那么安静。
孟律师是个体面人,不会追根究底把场面弄得太难看,那天陈遇说不知道他就没有再问,送他到店之后还说了声再见。
再见只剩下一句早上好,陈遇扯出个笑来,也跟他说早上好。
擦肩而过,陈遇想,他和孟律师大概就这样了。
那就这样吧,找个没有电梯的楼房,在热闹的老小区,旧一点没关系,可以重新装修,养一只猫,在阳台上种一点菜,一个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