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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相许 小沃:姜饼拿一块,谢谢(含……

姜沃也早听媚娘说过,有些小吃,倒是坊子内更地道,口味更佳。

此时就听崔朝说起,这一座坊中,就有一家小铺做的‘棋子汤饼’做的最好吃。白日里还会有人跨坊子专门来吃,买卖到夜里才会稀一些。

崔朝便问她愿意去外头吃,还是他去买回来在家中吃。

姜沃自然兴致勃勃要去吃现场:“汤饼还是要吃现成的才好吃吧。”

崔朝莞尔点头,忽然又加了一句:“正好,我还有件有趣的事情要跟太史令说。”

姜沃满心都是汤饼,随口道:“好啊,正好边吃边说。”

*

所谓棋子汤饼,其实就是圆形的面片儿汤。有点像姜沃小时候吃的猫耳朵面片。

只因这老板别出心裁,做了两种颜色的面片儿,所以叫做棋子汤饼。

那面片就不重要了,最要紧的就是汤好喝。让她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被打了之后,要喝小荷叶小莲蓬汤,凤姐儿就道,不过是拿模子印了面的花样出来,主要还是好汤。

这汤里倒是没有荷叶的清香,但独有一种醇厚鲜美,似有鲜笋,又似放了些干海货提鲜——不过,这汤头是人家的生意之本,姜沃当然不能去问。

姜沃喝了两口,就觉得驱散了一路走来的皮肤上浸润的微寒,也觉得胃里很舒服。

两人就这样坐在小小的食铺内,慢慢吃完了眼前的汤饼。

姜沃吃饱喝足,觉得这一天好生放松,就带着惬意笑意抬头问崔朝道:“你说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崔朝就道:“说来,之前崔氏之事,我还欠太史令一个大人情,不知如何偿还?”

姜沃一怔:“偿还?彼此相助罢了,不算什么的。”

“可今日在马车上,太史令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沃:?

见崔朝只望着她不说话,眼中倒是情绪浮动,似有许多言语。

姜沃心底忽然浮现出来很不祥的预感。

好像,她好像有点印象……

就在她努力找回记忆时,记忆被直接问到了脸上:“太史令说,让我以身相许,不知这话还算不算数?”

姜沃看着眼前的空碗,下决心道:是时候戒酒了!

酒色误人啊!

再抬头,就见崔朝倒是很坦然继续看着她:“若是这话还算数,我是愿以此报答的。”

月下看美人,真是更增色三分,姜沃觉得自己的底线差点变成曲线,要灵活起来。

但还是很快醒过神来,摇头道:“抱歉,我真不记得说过这话。要是说过,也是因为酒后乱言。”

崔朝低下眉眼,看着就令人心疼,轻声道:“太史令果然只是出言相戏。”

姜沃再次把持了一下自己的底线,认真道:“我于婚事上并无意,只愿一世留在朝堂之上。”

她避开不去看人,只抬头看着一轮明月道:“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亦有我想要辅佐的君王,所以我与嫁做人妇实在格格不入。”

“何况世家,更是不可能。”

崔朝点头:“这我一直清楚——太史令走到今天,如何会忽然离开朝堂,更别提会甘愿受制于‘世家妇’这个身份的约束了。”那岂不是一个好好的人,忽然想不开,主动去刑部大牢吗?

他含笑:“所以我说的是,我愿意以身相许啊。”

姜沃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笑道:“你这是想把你们崔氏族长,诸多耆老给直接气死吗?”

崔朝无奈道:“从头到尾,我只是想过自己的日子。也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非要生气。”

从小没有人管过他活的怎么样,等到长大了,忽然就有很多人要管他怎么活了。

*

吃过汤饼,再坐在食肆也无事,两人索性起身往外走去,就在坊中边散步边说。

这坊中有一条河流分支穿入坊子。

只见月色下,正有几个妇人在捣衣裳。此时还是麻布葛布的衣料多,这样的衣裳,直接穿的话太硬不舒坦,若是孩子的皮肤,都很可能被磨破。总要提前捶捣过,让布料变得松软些才好穿。

妇人们边捣衣边在说话儿,同时还要看着身边几个顽皮稚子。

都是几岁大的童子,显然是离不开母亲的,所以出来捣衣也得带在身边。

妇人们时不时就要出声制止顽皮好动的小孩子们“别去水边!”“别坐在泥地里!”“别打弟弟!”

有一个妇人见孩子不听吆喝,甚至直接拎起捣衣裳用的棒槌,抓过一个孩子来就威吓着打了两下。

姜沃就这样看着。

她们的眼睛哪怕在做活,也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孩子。

姜沃看了良久,崔朝就陪她站在水边。

就在姜沃转头看他,要开口的时候,崔朝其实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果然眼前人很平和很认真道:“还有,我这一世,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已经选好了自己的路,要陪在她心目中的君王身边,要做一个手握权力的人。

如果说开始是为了健康,后来是为了陪伴朋友,那么现在……姜沃伸出手,掌心里停留着从树影中透下来的月光。

金色的光芒,像是她曾经扔出去的一枚金色的骰子。

重生之骰。

这是她无可更改的道。

可一旦有孩子呢?

血脉就是他们最无可分割的联系,不是她说让孩子置身朝堂事外就能做到的。只要她在朝堂之中,无论将来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少不了被扯进朝堂的漩涡。

她站的越高,一切反而越不可控。

如杜如晦对二凤皇帝忠心耿耿,也架不住杜荷要跟太子去谋反。

若此事出现在她的孩子与媚娘的孩子之间,她又该如何?

这不是下定决心,说什么好好教导孩子,就不会发生的事情。朝堂政治之间的选择,又哪有什么绝对的黑白,无非是选择和权力罢了。

她不能保证她的孩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将来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而且——

姜沃也不想去强硬地确保孩子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必须走上跟她一样的路,为了她的想法而去奋斗。

不,这是她自己的事。

孩子不但是父母的儿女,更是一个独立的人。

毕竟,一个婴儿从离开母亲开始,就不再是母亲身体的附属,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自己想法的人,有权力活自己想要的一生。

就像她选择了媚娘,选择了自己的道。

可她不能强迫孩子与她一样,永远站在媚娘这边。

若是她都不准备让孩子做一个独立的个体,选择自己的人生,那又何苦生孩子出来。

很不必要了。

这些话她没有与崔朝说的太明白,只是很平静告诉他,不准备有自己的孩子。

“好。”

姜沃就见月色下,崔朝也转头望向她,点头道:“挺好的。”

“我与家族闹翻的那一日,崔侍郎叫住我说,我的子子孙孙都要写在崔氏的谱牒上。”

“没错,我的父亲是崔氏,母亲是郑氏。至今所有人还是称我‘崔郎’。”

“难道再有一个孩子,让家族更名正言顺来操控他吗?孩子是很容易被侵染的。”

崔朝笑意分明:“世上人要传宗接代——可我传什么宗呢,我就是我宗族的悖逆者。”

他是因打小没有受到家族的温暖,所以走的义无反顾。

若是他也如卢照邻一般,从小受到家族的呵护和栽培,应当也会去不自觉的维护他家族的利益。

哪怕违背自己本性,也顶多会像他一样躲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太子这边,若是有机会,会毫不犹豫坑崔氏一把。

两人大约站了很久,也聊了很久,姜沃再转头的时候,只见捣衣的妇人都已经散去,孩子的嬉闹声当然也跟着离去。

安静的只能听到水流潺潺。

月色洒了一路。

崔朝问道:“那现在,我们能重新谈谈以身相许的问题了吗?”

姜沃看着眼前人的面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唉,你们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啊。[2]

那实在很容易被美色腐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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