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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元年 王皇后:我有一事相求

原来如此。

他抬起头来,语气温淡如水道:“萧氏在东宫为良娣,又有子女,淑妃位不合宜吗?”

王皇后有点犹豫该不该说,她分辨了一会儿皇帝的神情,却略有些沮丧的发现,一如往常看不出皇帝到底在想什么,甚至看不出喜怒。

她索性直接说了:“萧氏心大的很,有一事我年后才知道——陛下可知萧氏竟然改了感业寺的旧例?”

听王皇后提到感业寺,李治微微一顿,随后才点头道:“朕自然知道。”

王皇后看了皇帝一眼:“也是,陛下肯定知道,这事儿萧氏自己做不了主,必是陛下应允她的。她倒是会做好人——说什么先帝的嫔妃哪怕到了感业寺修行,也不当与普通姑子一般凄苦,应带发修行,还可每年元日与家人相见一回。”

“先帝嫔妃里有不少都是官宦人家之女,得知此事都很感念萧氏,昨儿元宵佳节,命妇入宫,还有不少人去了萧氏处,为此事向她道谢。”

王皇后不免有些委屈:“便是陛下仁厚,欲广施恩德,这样的事儿为何要交给萧氏出风头。”

李治再次抬手按了按额头,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说朕其实是先暗示你的?但你根本不接朕的话?

李治欲关照媚娘,却不好自己提出给感业寺恩典,便先下旨给所有太妃都提了份例,然后又在皇后跟前提了一句:有子女的太妃们还有后人奉养,可怜感业寺中妃嫔却是孤苦,其中许多也是勋贵官宦之女,在宫里多年也未有过失。

皇后听完,回了他个‘哦’。

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李治这才又在萧氏跟前提了一句,萧氏则很快心领神会,抓住了这个又惠泽感业寺嫔妃,又跟皇帝保持同步,又能给宫外不少人家卖好的机会。

见王皇后委屈,李治却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淡漠道:“皇后是六宫之主,何必计较这些事?”

皇后刚想再说,就觉得袖子又被人悄悄扯了一下,她就住口了。

然后想起来——

对了!她今天也不是为萧氏来的,就是方才话赶话,想起萧氏那做派一时生气才说到这儿了。

于是皇后把关于萧氏的话先放下,重新整理了下思绪,开始说正事。

“陛下,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要求陛下。”

李治的神色微变。

他……有点慌。

王氏居然说,求他?

怎么说呢,就像方才的几个话题,王氏在不经意间都能给他噎的需要一段时间缓缓,如今王氏居然说有事求他?!

李治甚至坐的端正了一点,这才开口谨慎道:“皇后何必用求字?直说便是。”

王皇后听他这么说,果然爽快直言道:“陛下已有两子,皇长子的母亲刘氏出身低微,我瞧这回陛下也只给了她六品宝林之位——如此出身,如此位卑,如何配养育皇长子。”

“陛下也知,我多年无子膝下空虚,很喜欢孩子,陛下能否将皇长子交给我养?”

李治望了王皇后片刻,之后便垂眸,伸手将汤盅的盖子盖上。

脆瓷碰撞,在冬日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然后他开口道:“不能。”

王皇后一怔,等着皇帝说理由。

却见皇帝根本不解释为什么不肯,只是道:“朕累了,皇后回去吧。”

王皇后还欲再说,身后隶芙又忍不住扯了她一下,心中急得要命:虽说陛下是拒绝了,但没有生气。皇后您这会子可别硬争啊,若是陛下恼了把话说死,就没有回转余地了!

好在隶芙因为心急,这下扯的比较重,皇后也就没再说。

只憋着气告退了。

出了立政殿才道:“你方才使劲扯我做什么?我还有话要说。若是在正经人家,所有庶子都该交给嫡母养育的。律法中都说:妻者,齐也,秦晋为匹。妾通卖买,等数相悬!”[1]

隶芙在旁边好言相劝半日。

见皇后不气了,才替皇后分析道:“陛下不肯皇后养育庶长子,莫不是担忧庶长子身份贵重了,会压过萧氏所出之子?”

皇后失望道:“大概是吧,皇帝一向更偏心萧氏。若真是如此,陛下再不会把孩子给我养。”

隶芙便道:“陛下不允,皇后娘娘何不请人说个情?”

王皇后随口道:“谁能说动陛下……”接着便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长孙太尉?”

隶芙点头:“长孙太尉是陛下元舅,又是先帝托孤重臣。自陛下登基来,凡是太尉所提之事,陛下无有不准。”

王皇后点头:“这倒是,若是太尉肯说话自然成的。可是……我王家也好,舅舅的柳家也好,与太尉都不相熟。”毕竟出身不同,自然少有往来,甚至还可以说有一点过节旧怨——先帝当年定《氏族志》,还把妻族长孙氏提上来压了‘崔卢郑王’一头。

隶芙笑道:“从前不相熟,以后多往来就是。皇后娘娘怎么忘了?长孙太尉既然是皇帝的亲舅舅,便也是您的亲舅舅啊。从前陛下于东宫时,为将来稳妥计,不肯结交朝臣尤其是世家,于是府中便也跟着避嫌,少与东宫和长孙府上走动。”

“可如今陛下已登基,家中再不必忌讳,姻亲之间来往再正常不过了。”

王皇后豁然开朗:是了,提起舅舅,就只记得自己的母舅柳奭,怎么倒忘记了,长孙太尉也是她的舅舅!

*

立政殿。

小山听到殿内的动静,连忙进来:“陛下在找什么?”

李治道:“父皇之前的大氅收到哪里去了?”他记得每到冬日,父皇都会在偏殿架子上随意扔一件大氅,若是夜里看奏疏冷了或是要出门,就好顺手拿过来披着。

“都在后殿好生收着呢。陛下……”

“拿来一件。”

“朕有点冷了。”

*

李治裹着一件旧大氅,坐在窗前看雪越发下的急了,不由想起媚娘。

感业寺简陋又孤苦,她想必也跟朕一样,觉得难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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