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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谁愿意干

万安桥。

木拱廊桥。

始建于公元1090年,北宋元祐五年。

这座古桥,前后经历过三次重建。

清乾隆七年、清道光二十五年,民国二十一年。

分别是公元1742年、1845年和1932年。

大大小小修补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

即便如此,在木拱廊桥里面,万安桥仍算不得是命运多舛的。

它甚至算得上幸运。

真正命运多舛的木拱廊桥,早就已经消失在地球之上。

有些幸存与老照片,还有些——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民国二十一年,聂广义的爷爷,还是个只有几岁大的小孩子。

那一年,万安桥第三次重建。

聂广义的爷爷年幼贪玩不懂事,吵吵闹闹倒着冲上了没有造好的桥拱顶端。

一个不留神,直接从八米多高的地方掉了下去。

自由落体。

在桥上作业的木匠,无不惊呼。

却也于事无补。

然后……

那个顽皮的小男孩,毫发无伤地自己游上了岸。

这件事情,很快在村子里广为流传。

有人说,这个小孩命真大。

更多的人,认为这是古桥本身带来的神迹。

在高空落水这件事情发生之前。

村里人管这座桥,叫长桥。

长桥很长。

同类别天下无敌的那种长。

这座桥所在的村庄,被命名为长桥村。

在高空落水事件之后,这座长桥,有了全新的名字——万安桥。

从此,万安桥不再仅仅只是一座桥,还是四里八乡人的信仰。

聂广义的爷爷也因此,和这座桥,有了不解之缘。

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这座桥,一步步成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早在2009年,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身处偏僻村庄的万安桥,可能并不被大众所熟知。

但有一座木拱廊桥,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说是家喻户晓也不为过。

它,出现在一幅画里。

一幅中国十大传世名画。

它,国民度第一。

是国宝级文物。

它就是——《清明上河图》。

用真实的笔触,在五米多长的画卷上,记录了宋徽宗时期,北宋都城汴京的繁华景象。

汴河两岸的自然风光,汴京城内的建筑特征,都城民生的欣欣向荣。

相比另外九幅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堪称独一无二的文化遗产。

它,特别接地气。

它,特别真实地记录了宋朝人的市井生活。

它,为后世研究宋朝城市生活提供了重要的历史资料。

它,历史价值,甚至高于艺术价值。

和红楼梦一样,《清明上河图》也有专属于它自己的“学派”。

对《清明上河图》的研究,囊括了社会史、建筑史、交通史、造船史、城市史、商业史、广告史、民俗史、服装史……

画卷中央,那座横跨汴水的虹桥,就是木拱廊桥的典型代表。

然而,汴水上的那座桥,虽然同属木拱廊桥,却也仅仅只是和万安桥建造技艺相似。

万安桥的建造,采用的是木拱廊桥里面,最特别、最狭窄也最成熟的子门类——编木拱桥。

这个子门类,是我国古桥梁类别中的一颗遗世独立的明珠。

全世界就只有浙江和福建交界的地方,还能看到用这种技术建造的桥梁。

倒不是说编木拱桥特别精美。

恰恰相反,编木拱桥,是用最有限的成本,在最艰险的环境,上最实用的技术。

达·芬奇其实也设计过相似的拱桥结构。

这位文艺复兴后三杰之首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但达·芬奇在拱桥设计这件事情上的成就,远不及比他早出生几百年的北宋木匠。

达·芬奇的大部分设计,都是没办法落地的。

就像他设计的坦克装机车。

都还仅仅只是一个空想。

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却是古人生活智慧的结晶。

木拱廊桥,是古代木匠在桥梁建造技艺上的创举。

编木拱桥,更是在极其落后基础条件之下,被逼出来的精妙造桥技术。

用木材编织起拱,运用榫卯结构,把一块块木头衔接起来。

实用才是生活智慧的真谛。

现存的编木拱桥,多半都已经“风烛残年”。

以现代的眼光来看,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更不会让人觉得惊艳。

很多人从上面走过,还可能会抱怨一句:【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连车都开不了的破烂木桥?】

这些人的声音,其实代表了绝大多数。

这也导导致了编木拱桥中的绝大多数,被钢筋混凝土的现代桥梁替代了。

在外行人眼里,“垂垂老矣”的木拱廊桥。

却是现代技术,都很难复原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

时至今日,能够完整掌握这项非遗技艺的人,已经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

贯木拱廊屋万安桥,多墩多跨,像条龙一样,盘踞在溪流之上。

随着那些曾经出现在老照片里面的三跨、四跨、五跨的木拱廊桥相继消失。

万安桥的存在,已经不仅仅是一座桥、一份信仰,更是活着的历史。

在编木拱桥这个子门类里面,五墩六孔的万安桥,是当仁不让的“现存”世界之最。

只可惜,现存这两个字,被今天这场让聂广义的爷爷急怒攻心的大火,烧出了引号。

……

“广义,你今天挺让我震惊的。”宣适坚持由他来开车。

他的原意,是让聂广义好好休息。

养足了精神再回去处理事情。

聂广义却一点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他不闭眼睛,也不说话。

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这样的聂广义,宣适在十几年的相处过程中,几乎都没怎么见过。

“嗯?”聂广义倒是没拒绝和宣适沟通,出声问到:“哪里震惊?”

“你不是对古典过敏吗?”宣适进一步解释:“包括一切和古代、古法有关的元素。上到诗词歌赋,下到吃穿用度。”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聂广义反问,“你不也对咖啡过敏了八年吗?”

“我对咖啡过敏,是因为害怕触景伤情。”宣适有心试探,“难道堂堂广义大少,也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没有。”

聂广义明显不是很想深入聊这个话题,宣适就也没有再追问。

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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