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语,从随口的应付到带着几分无奈的安慰,安霁没有改变的还是言语中的三分敷衍。
“什么叫还好?”这下倒是何晏清不高兴了:整天还好还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孩子怎么说话都和安家宁似的?果然是亲父女,连说不清楚话都是一样的!
“就是还好呗……”真不是安霁应付,实在是安霁自己也说不清好不好。
平心而论,每天就打打字、做做宣传文案,肯定是比了解复杂的杭罗织造、每天纠结在繁复的设计与思考中容易得多。
但是安霁就是不喜欢,每天应付完要做的工作之后,简直是没有再做其他事的心思,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何晏清听了这话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了一口气,可算是平息了自己的火气,这才开口道:“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过一段时间,你可以看看有什么你感兴趣些的工作。”
“除了杭罗……”虽然特意补了这一句,但何晏清还是没有继续顺着这话说下去。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再说下去自己和安霁恐怕是少不了争吵起来。
“你不天天在家闲着什么都不做就行,找份稳定的工作,或者你先和盛夏去做一段时间也可以。”看出自家女儿的不情愿,何晏清也不是不能往后退这一步,只要不触及底线,其他其实都是好说好商量的。
“你要是能真踏踏实实和小宁一起去做美工什么的也可以,只要你们俩别再瞒着我干别的就行。”
“嗯,就先这样吧。”
反正都是自己不喜欢的事,做什么还不是一样?好不容易适应了身边的同事和这项工作,安霁也不想再去重新尝试一项自己同样不喜欢的工作……
“当初设计不也是你自己选的?现在也不喜欢了?”何晏清说起来就生气,本身从大学开始安霁选的都是些不好找到稳定营生的专业,到现在还是逮着什么不稳定去做什么。M.biQUpai.coM
人啊,越大就越知道一个稳定的工作有多么重要。何晏清身边不是没有靠着自己本事年入百万的,只是很多行业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一着不慎,很有可能家里就要揭不开锅。
当初安霁做选择的时候,何晏清一直是站在身后支持的,只要是不过分跑偏,何晏清都没有说个‘不’字。可是如今安霁的坚持根本换不来一个该有的稳定前途,何晏清不希望自家女儿几十年以后后悔……
“要么你找你研究生导师继续搞历史研究去不也行?就因为不让你去弄这个杭罗,就和我较上劲了?”
知道只要提起来就必然是没有休止的争吵,又或者是谁也不搭理谁的冷战,所以何晏清也不想提。
只是安霁现在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实在是恼人,直教何晏清方才平息下去的火气再次被挑了起来:“我和我们学校王老师说你这事,她还让我好好和你谈呢。”
“你这是半点也听不进去……”
何晏清之后说了什么就不归安霁管了,左右门一关自己生闷气,双方就这件事,只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是达不成统一意见的。
“这孩子!怎么就什么都听不进去呢?”
直到安家宁回家,母女二人尚且保持着一者在客厅,一个直接将自己关到屋子里的境况,更是各有心思。
“老何,你也听我一句劝,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拦着她,她能瞒着你去做。”午休时候王老师的话还萦绕在耳畔,“将来你老了,管不了她了,她还不是要去做?”
“再说了,她要是铁了心去做,到时候工作稳定了,她也可以辞职去做,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孩子,一个比一个主意正。”
“而且你想想,现在碰壁,总好过十几年以后你管不到的时候她再去碰壁。”王老师叹了口气,想起自家孩子当年的经历,虽然也颇有些后悔,可出于朋友和同事间的情谊,还是拿出来举例子。
“我们家儿子不就是我当年拦着,现在他们坚持下去那些朋友都做出成绩来了,他到现在就窝在大公司里做个程序员,老板天天画饼说什么九九六福报的。”
“我和你说老何,我现在都后悔……早知道就不要拦着孩子去做。”
“哎……”见何晏清愣坐着,王老师知道前者是听进去了,但是离真正接受只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你自己慢慢想想吧,咱们都是凭自己的经历来说什么是对孩子们好。”
“可是你也得想想,时代在变化,我们的经历也是片面的,不能老想着自己说的、做的就一定是真理。”许是因为自己的遭遇,王老师劝起何晏清也颇是苦口婆心。
“真理那不还有限制呢么,而且真理也是会随着时代变化改变的。”
“你想想,真理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咱们那些所谓的经历,又能价值几何?”
一起工作了二十来年,王老师的话何晏清自然是听得进去的,再联系起王老师家儿子的经历,何晏清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你要是实在不行,让她先去做做别的工作,等你放心了,知道她到时候就算是在她那条路上没成功也能养活自己的时候,你就放手让她做。”
何晏清越想越叹气,现在安霁根本听不进去自己说什么,哪里有谈的空间?更何况,自己打心底里还是希望安霁能够选择一个稳定些的工作,真的放手让她去做,只能算是最下之策。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安霁,最近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就和阿姨说让你和我待一段时间?】
盛夏发来消息的时候,安霁正在翻那些已经属于记忆的照片,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的消息让安霁不由得一愣。
【安得云开月初霁:我还好】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还好就是不好[微笑]】
安霁看着盛夏这毫不犹豫的回应,嘴角微勾:还是盛夏懂自己,还好肯定是有不好的地方,勉勉强强……
冷风忽然攀上窗子,鼻尖漫起潮湿气,天边已经响起轰鸣。望望窗外护栏上摆着的绿萝,安霁忽然想起单位桌旁的窗户没有关,只怕那棵多肉要被雨水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