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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温柔干净都透进骨子里。...)

“年轻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

大祭司倒是得开,他摆了摆手,也盯着那一幕,衣袖下露出干枯如老树枝的肌肤:“娶楚明姣是神主自己的心意,论我们当年如何竭力反对,不也无济于事?”

“可你我心知肚明,神主与这世间其他男子不同。”二祭司负手而立,耷拉着眼皮,忧心忡忡地反驳:“他是冰雪之躯,神灵之体,根本不该有男、女情愫。一旦动情,于他而言,便如一场豪赌。”

输了唯有万劫不复。

两位祭司在这位神嗣身上倾注了毕生心血与能力,如何为君,如何为神,如何制衡世家,钳制三界,完美地为这世间生灵阻挡与解决问题。这是他天生的使命,也是他们的职责。

可以说,江承函是最惊才绝艳的学生。

他将一切掌控得很好,处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有霜雪的风度,为君者的果决。因为天生神灵之体,他对任何人都很淡漠,有着神与人,君与臣这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注定不会为私情所困。

对两位祭司而言,一切都美好得令人目眩神晕。

唯独,唯独出了楚明姣这个意外。

说是意外,其实更像一场始料未及的飞来横祸。

怎么会呢。

神怎么会上人呢。

哪怕放到今时今日来讲,依旧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二祭司尤记得自己刚得到这个消息时,眼前阵阵发黑,他与大祭司什么都顾不上,两人连夜赶回神主殿,求见当时还未上任神主的少神嗣。

小屋外,枫林连成火红绚烂一片,目下无尘的神嗣站在石桌边自斟自饮,见他们来,并未露出诧异神色,只是徐徐伸手指着对面的位置,道:“坐。”

一个字音,冒着谪仙般的霜气,滋的一声,能将所有躁动不堪通通压下。

二祭司定了定神,问安的话过后,他旁敲侧击,引经据典,那个时候,他甚至无比期待对面不容亵渎的神嗣能皱着眉,冷声说一句”放肆”。

可并没有。

话说得越多,没有遭到反驳,他愈加心慌。

“外界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江承函终于开口:“我对明姣,确实不比常人。”

二祭司如遭雷击,一时间嘴巴张张合合,居然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就没听过江承函去姓留名,如此亲昵地称呼一个人。

最后和大祭司闷头颓丧几天,逼着自己接受了这件事情,不接受也没办法,他们只对神嗣有教导之责,却不能管束,要求他分毫。但人总是善于与自己较劲,二祭司又开始沉浸在另一种痛苦中。

为什么是楚明姣呢。

说起来,楚明姣也是山海界年轻一辈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出生楚家,容颜绝艳,众星捧月的“山海界第一美人”,本命剑也在她手中。

这样的姑娘,有独属于自己的生活,蜜罐子里长大,吹毛求疵,娇贵难伺候。在少年少女一路长歌,最具风姿的年龄,她绝对不甘居于人后,辅佐道侣,日日待在潮澜河中为天下做个神后的表率。

总而言之,她并不是两位祭司心中符合神后身份的人选。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大祭司闭关三日,面容憔悴,眼里挂满血丝地捧着占卜结果出来,呈到江承函面前。

大祭司早些年,是山海界出了名的“姻缘”使,找他算过的姻缘,没一个是不准的。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动手给人算过卦,这次破例,完全是因为江承函。

卦象上明明白白,江承函与楚明姣并没有姻缘之兆。为了使人信服,他熬了几宿,将楚明姣真正的缘分也算出来了。

是和苏家的二公子,苏韫玉。

这两人知根知底,自幼相识,真正的门当户对。

或许,江承函根本不明白喜欢与到底是什么滋味,遇到楚明姣这种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女郎,觉得奇,于是将那份别样的情愫误解为暧昧,心动,另眼相待。

但到这卦象,他该明白了。

毕竟,他也懂占卜之术。

时隔许久,二祭司仍记得江承函那时的神情。他捏着那几道签文,观摩了半晌,最后轻轻丢在石桌上,啪的一声,一言未发,似乎永远笼着层空濛轻纱的眉眼凝起来。

说不出什么心情,但当时是长出了一口气。

几天后,他发现这口气出得太早了。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山海界秋色苍茫,潮澜河的气温已经进入冬季,二祭司与大祭司一同去见神主,问他关于神主殿各神使职位安排。离开时,见到惯来无人能进的禁区中,那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几乎已经成精的榆树树梢上,坐着个抱剑的少女。

少女穿着身黑衣黑裤,头发高高扎起来,但并不显得冷酷,因为她描了很精致的花钿,眼尾还勾着长长一根线,难以言喻的风情由此迸发而出。树影摇曳簌动间,似乎能嗅到她身上留存的月光与露水的味道。

她从树上跳下来,俏生生地站在两人面前,斟酌了下话语,怕这两位对自己没印象,自报家门道:“问两位祭司安,我是楚明姣。”

“大祭司。”她声音清脆,带着笑音时有种令人拒绝不了的甜意,“我和苏韫玉真有姻缘之说吗?这可不带瞎讲的,若是真的,我就避一避,若是假的,我还得找他陪我练剑呢,苏家的盾山甲那样厉害。”

只差后面接一句“是天生的人形肉盾,绝佳的练剑人选。”

“他现在都不理我了。”

大祭司眯着眼,沟壑丛生的眉间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回。

除了江承函,已经许多年没人这么和他说过话了。

正在这时,江承函推门而出,他向楚明姣,温声问:“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找大祭司算姻缘。”楚明姣笑得弯了弯眼睛,朝两位祭司颔首:“叨扰了,两位祭司,我改日让哥哥送些礼再来拜访。”

二祭司面色复杂地向这个浑身充盈着灵动活力,嫩得像早春泱泱嫩芽的姑娘,眼神极偶尔一梭,见到了她脖颈一侧淡淡的暧昧痕迹。

得出来,她为了遮掩这印迹颇为苦恼,厚厚地扑了几层脂粉,只是一身玉骨冰肌,稍有一点颜色便格外难以遮盖。近距离细下,仍能窥见端倪。

二祭司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冲上大脑。

不论他在脑子里怎么演示,都没有办法想象一位神灵,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是情难自抑,也是对占卜结果十分生硬的“不满”。

更是一种难以开口的占有欲作祟。

难怪苏韫玉得跑,这样明昭昭的宣誓,谁不跑。

这些年轻人都很怂江承函。

从那个时候起,二祭司脑子里所有觉得神主只是一时分不清情感的侥幸全都不翼而飞,他捏着鼻子认命。只是私心作祟,不论从什么角度上,他都更担心江承函。

人的一生太泛情,谁也不能保证一生只钟情一人,楚明姣有太多选择的机会,她有一圈又一圈的好,彼此欣赏,有共同的话题和理想。她是一团热烈的颜色,修炼之余,充斥在生活中的是斑斓的长裙,精致的钗环,妙横生的画本。

开心了笑,伤心了哭,觉得不甘就闯,觉得为难便罢。

江承函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一片谁也不能随意闯入的禁区,无论如何也推卸不了的责任。

他作为人的情绪全部来自于楚明姣。

神灵根本无法再上第二个人。

“深潭最近不大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频频异动,明明选中的人都下去了。”大祭司将二祭司从回忆中拉出来:“此外,界壁尽数集中在潮澜河中,需要格外留心。”

他在原地停了停,又想起什么,苍老手掌抚了抚二祭司的肩头,道:“楚明姣那边,你也注意点。活了这么久的人了,别总被一半大孩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她突然回来,只怕和楚南浔有关。”

二祭司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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