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曦发誓, 他18岁新香发布会,面对整个大厅的记者采访时讲话都没有磕绊过。 他人生中紧张或有明显情绪变化的时刻很少,而这一刻绝对可以载入他人生的史册。 现在的他不仅讲话磕巴, 甚至一度近乎失语。 可是他说完那句话后,明显的感觉到对面的男生也磕巴失语了。 唇瓣张张合合,“我”了半天都“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周策有些艰难的平息了下情绪,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 程周策这辈子就没有受到这样的冲击过。 他青少年时期被奶奶扔到她以前的部下去训练都未曾遇到过让他改色的事。 如果是别人在他面前说这句话, 程周策选择直接和对方打一架算了。 可面前的人偏偏是沈时曦。 这话+这话是沈时曦说的, 直接给他带来双倍的打击。 到底是见过的大场面多, 无论内心有多么震惊, 沈时曦的面上起码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看向身边的程周策, 解释道:“我以为你和小木互相喜欢,今天小木是向你告白。” 程周策:“……” 他的耳朵!! 无论是听到多少次都很冲击的程度。 身后是年轻人的欢呼和笑闹, 热闹非凡。 只有他们俩所在的这块空地一片寂静。 沈时曦有点恍惚,总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无比的割裂。 完全掀翻他的认知的那种。 程周策看向沈时曦:“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他突然想到,沈时曦的性子看上去好接近, 但其实很难亲近。 虽然不明显, 但是沈时曦对他的态度是有点别于他人的。 一想到这个原因可能是他把自己当成了类似弟夫这样的身份,程周策就感到一阵窒息。 沈时曦张张嘴, 总不能说,他们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 所有的剧情都有一定的走向吧? 他的大脑里开始回想过往记忆, 去搜罗一切能够佐证程周策和沈时木有一定关系的证据。 沈时曦想了想:“因为……你对小木有点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 沈时曦看向程周策:“我虽然说不上对你特别了解, 但看人总归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容易靠近的人。” “可是你了解沈时木的喜好,你们的关系看上去不错, 而且在知春庭的那个晚上,你说因为我是沈时木的哥哥,所以才对我亲近。” 程周策扶额,错了啊。 所有都反了,主次顺序也弄错了。 之前他一直以沈时木的名头行事,现在倒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不知道那边又做了什么,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和尖叫声。 沈时曦和程周策的视线挪过去,就看着沈时木和姜玲蕊十指交握的手,沈时曦再次感觉眼前一黑。 这是一本书,沈时曦明确知道自己是穿书的。 那么一切都有相应的剧情和轨迹,沈时木是书中的主角受,可他现在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怎么想都是一件很不对劲的事。 想到某种可能,沈时曦有一瞬真的是气血上涌。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真的骗了人家小姑娘,都是最恶劣不过的事。 不远处的沈时木也看到了站到一起的沈时曦和程周策,笑得没心没肺高举着手招了招。 沈时曦不准备破坏现在的气氛,也不准备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面子。 他表情如常的开了口:“小木,过来一下,有点事跟你说。” 沈时木开开心心的跑过来,然后小声抱怨道:“你们来的太晚了,我都已经结束了。” 三人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沈时曦没忍住伸手拍了两下他的后脑勺: “你骗小女生?” 沈时木被打得“嗷”了两声,一脸懵逼的抱着脑袋:“我怎么骗了?” “你——”沈时木的音调骤然升高,但又怕别人听见,降下了声,“你不是喜欢男孩子吗?” !!! 沈时木震惊的瞪大双眼。 “哥,我是直的!铁直!” 沈时曦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想到《我与室友共.枕.欢》这本一听名字就很不正经的文,他深呼吸的一口,看着沈时木: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弯不自知,深柜?” 听到这句话,程周策下意识的看向沈时曦,然后缓缓的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时木更委屈了:“哥,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自己说你不会喜欢男人,那怎么还强求我喜欢呢?我没你聪明,可是我知道自己就是喜欢姜玲蕊啊,看到她心脏就怦怦跳的那种。” 沈时曦头疼扶额,他沉默了会儿,才看着沈时木的脸: “抱歉。”沈时曦缓缓开口,最后郑重的问了一遍,“你确定自己是喜欢女孩子,没有对任何一个同性有过异样的感觉吗?” 这不仅是沈时曦要颠覆自己的认知,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的事情。 更是因为沈时木现在直接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 若是他曾对同性有过任何一点不对的心思,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耽误人家女孩子,是很严重恶劣的一件事。 感受到他的严肃,沈时木不禁也认真起来。 “哥,我不可能连自己的性取向都弄错,我清晰且确定的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子。” 尽管认识的时间还不算久,但沈时曦并不觉得沈时木是那样品行低劣的人。 他的背脊松了一些,看着沈时木: “我知道了,恭喜你表白成功。” 程周策倚着墙听这对兄弟交谈,注意力一直在沈时曦的身上。 他能看得出,沈时曦对沈时木表白成功的祝福是真心的,但是整个人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和颓丧。 他落在沈时曦身上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探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刚刚严肃的气氛一过去,沈时木重新开心了起来,开始说起今晚表白的细节。 “哥,你教我写的情书真好!” “……”沈时曦笑容勉强。 最后看着沈时木走路连跳带蹦的欢脱背影,程周策站到了沈时曦的身边,就听到身边的青年开口: “抱歉,我误解了你和小木,这件事就不要跟他说了,免得平添烦恼。” 程周策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说完,沈时曦侧头看向他,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话说,刚刚我们之间的话题还没有结束。” 程周策的心脏跳了一下,就听到身边的人缓缓开口道: “虽然小木不喜欢你,但是你有时候的行为也有点奇怪,我想了下,你不会是单相思小木吧?” 程周策:“……” 他这辈子无语词穷的次数都没有今天的多。 夏末的夜风清爽,沈时曦看着不远处地上摇曳的鲜花: “但矛盾的是,小木现在和别人在一起,你好像也没有多伤心,程周策,我有些搞不懂你。” 程周策刚准备说什么,不远处的沈时木已经叫道:“哥,程周策,已经烤好肉了,过来吃东西。” 沈时曦轻叹了一声,伸手拍拍程周策的胳膊:“走吧。” 或许是身份的转变,姜玲蕊再次看到沈时曦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的叫道:“时曦哥。” 沈时曦笑着和她问了声好,然后将他之前准备好的花束送给她和沈时木:“祝福你们。” 程周策看到那束送给小情侣的花,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沈时曦原本准备送给自己和沈时木的。 他差点没气笑。 “哥哥可真是周到啊。” 沈时曦眼神倏地移开,蓦地有些心虚。 程周策低头哼笑一声,没有说话了。 沈时曦没有久待,年轻人的场所,他待着总会有学生不太自在。 而且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他还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程周策送他出去。 在经过沈时木的时候,沈时曦还是没忍住伸腿踹了他一脚,然后在沈时木茫然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烦死了。 不仅是沈时木愣住了,程周策也愣了下,几秒之后,他看着人的背影笑出了声。 别墅区的灯光明亮璀璨,一片静谧中,似乎还能听到身后不远处年轻人们玩闹时的欢笑声。 程周策将人送到他停车的地方,给人拉开车门让沈时曦坐上了驾驶位,最后关上车门。 透过车窗,沈时曦仰头看着身旁的程周策:“行了,不用管我了,你回去和他们好好的一起玩吧,玩得开心。” 两人一路走来,不知道是不是沈时曦还在因为晚上的事在想些什么,两人一路都是安静过来,没有交谈。 程周策垂头看着他,想到了今晚发生的事以及对方最后说他弄不懂程周策的话,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 他向来是一个直给性子,只是之前在火锅店时对方的所言让他有所顾忌,所以很多东西他都被迫绕着弯子来。 在沈时曦准备启动车子的那一刻,窗框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臂。 沈时曦一愣,手从方向盘上落了下来:“有事?” 程周策锁着他的目光,缓缓开口道:“今晚,你有问我是不是单相思沈时木。” “没有,对他从来没有过别的多余感情,他是室友,是朋友,是……你的弟弟。” 以往,他总是在沈时曦面前找理由,以“你是我室友的哥哥”之名行事。 可现在,不,他要纠正那个逆转的说法。 所以他说的是“你的弟弟”,其他人的各种身份都是附属在“你”之上,是先有“你”。 沈时曦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程周策就已经开了口: “然后第二件事,就是你觉得奇怪的,我既然不喜欢沈时木,为什么还想要亲近你。” 静谧中只有外面的晚风吹得头顶茂密的树叶簌簌作响,空气中传来不知名的花香气息,氤氲在人的鼻尖。 听到这句话,沈时曦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看着车窗外神情认真的男生。 似乎想到接下来的话,他笑了下: “哥哥,你不相信自己的个人魅力吗?你要相信,无论是外貌、能力、为人处世还是品行性格,在别人的眼中你都超级棒。” 沈时曦也没忍住笑了,不愧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孩子,讲话的方式直白炽烈。 “谢谢。”他也毫不推辞的接下对方的夸赞。 程周策垂头看着他,声音轻轻继续道:“所以别人想和你亲近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那我想亲近你只是因为你本身,你有什么异议吗?” 沈时曦偏头笑出了声,然后他掷地有声道:“没异议,当然没异议。” 程周策另一只手也搭上的窗框,整个人微躬身,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沈时曦。 “还有最后一点。” 沈时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同学,还有啊?你怎么这么多事?” 程周策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嗯”了一声,然后轻轻开口: “我不喜欢沈时木,也不喜欢其他人,但我确实喜欢……男人。” 沈时曦这下倒是真的愣住了。 或许是对方的声音刻意放轻,又或许是树上的蝉鸣比他的声音来得更为喧闹,沈时曦竟从里面听出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见人没有说话,程周策看着他:“怎么,哥哥不能接受?歧视我吗?会不想跟我玩吗?” 沈时曦心底如烟般莫名的感觉才刚冒个头就被他的这句话给吹散,不见踪迹。 他神色温和的看着人:“不歧视,我之前说过,我身边也有喜欢同性的朋友,心之所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在沈时曦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程周策暗松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手心冒出了一层汗。 今晚他说的每一点,对他们的关系来说都带着一定的风险。 每一点都可能让沈时曦意识到不对劲。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过于直白坦荡,对方反而不会往暧昧的方向去想。 程周策感觉有些庆幸,但是也有点微妙的失落。 他面上没有泄露出半分不对劲的情绪,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垂眸看人:“我不是喜欢你弟弟的人了,还能找你玩吗?” 程周策知道,之前对方对自己的几分不一样,是因为沈时曦认为自己和沈时木有什么。 他想,不要因为我是你弟弟的室友,不要因为我是你认知中“喜欢你弟弟的人”。 只因为我是程周策—— 和我玩好不好? 沈时曦挑眉看他,程周策似乎意识到他要问什么,先一步开了口: “具体原因参照刚刚我说的第二点。” 或许是今天对方表达的内容过多,沈时曦还回想了下,程周策说的第二点是什么。 哦,是360°全方位说他有人格魅力。 沈时曦翘了下嘴角:“可以,找我玩。” 夜色中,沈时曦只觉得对方的眼睛很亮,不像是往常那般噙着股不易接近的冷意。 程周策看了看时间,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沈时曦点了下头:“走了,拜拜。” 看着车辆转了个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程周策才转身离开。 虽然今天一波三折,发生了一些抓马的事,但是最后的结果比程周策想象的好太多。 他已经终于不再是沈时木的附属,他只是作为他本身被沈时曦看到。 想到这里,程周策低头笑了下。 其实听到沈时曦怀疑他是不是单相思沈时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在想,要不要应下算了。 起码他能有更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接近他。 以沈时曦的性子,说不定还会同情他,对他投入更多的感情。 可是这样的想法只产生了一瞬他就放弃了。 若是真的那样做了,他们的之间的关系又会拉回原地,中间始终隔着一个沈时木。 在对方已经明确的表示不喜欢同性别有用心接近他的情况下,他明知故犯。 已经算是一个待爆的雷了。 他不能去说更多的谎言,让这雷的杀伤力更加大。 程周策回到了班里聚餐的地方,一群人还在嘻嘻哈哈闹腾着。 众人都在调侃刚刚已经成为一对的小情侣。 上楼的时候,路过的同学给程周策打招呼,程周策点点头,然后寻了阳台的一个角落处坐了下来。 他看着远处静谧的夜色,觉得有点无聊。 也没有什么人过来跟他说话。 但也称不上孤立。 程周策这人,刚开学就闻名全校。 那么多个第一考进来的优秀学生中,他仍是第一。 模样好,气质也不一般。 所有的一切叠加起来,就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喜欢他的人一大堆,但也没见有人敢攀上去。 在他面前,众人总会有种自行惭秽的感觉,他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 而沈时木是与他截然相反的性子,性格好,人爱笑,是班里人缘最好的人。 周围不少人在围着问他告白的细节。 程周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哦,情书啊,我自己不怎么会这玩意儿,是我说想写情书给喜欢的人,让我哥教我的。” 程周策听得随意,他微探身,去拿前面前的水,只是手刚搭上杯壁,他猛地一顿。 等等—— 刚刚沈时木说,让沈时曦教他给喜欢的人写情书。 而沈时曦当时还以为沈时木喜欢的人是自己。 程周策的眸子睁了下。 那沈时曦在描绘情书的时候,里面的每一句话所要倾诉的对象……是谁?! 想到这里,程周策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马站了起来,走到了沈时木的面前。 “我有点事要问你。” 周围的人抬头看了看程周策,感受到男生身上不同于同龄的压迫感,连忙散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沈时木有些茫然:“啊?” 程周策其实知道,就算当时沈时曦所想的对象是他,继而写出了这封情书,可里面是不带有任何旖旎的感**彩的。 对方现在对他还没有任何暧昧的感情。 但是程周策能根据这封信判断出他对自己的认知和看法。 “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封情书?” 程周策知道这个请求有些无理,可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沈时木挠挠后脑勺:“我倒是没意见,只是这封情书已经给了蕊蕊,那信就是她的了,你得征求她的意见。” 去了躺卫生间回来的姜玲蕊正好听到他们说的话,她将信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程周策。 “给你看到是没问题,但你动作要轻点哦。” 程周策垂眸看着身材娇小的女生,认真道:“谢谢。” 是罕见的低姿态,惹得姜玲蕊又看了他几眼。 程周策小心翼翼的拆开这封信,他认真的将这封信看完。 没花很长时间,然后又动作仔细的将它装回到信封里,还给姜玲蕊,再次说了声:“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姜玲蕊蓦地觉得他有些失落。 程周策确实有点,这封信的形容和口吻明显是属于沈时木对姜玲蕊的情感宣泄,他看不出什么。 想到这里,他垂头望向沈时木:“我想问问,你哥……是怎么教你写情书的?” 听到他这么问,沈时木仔细回忆那天: “当时我本来是准备他念一句,我写一句的,但我觉得他形容的人不像蕊蕊,就提出了异议,然后我哥说,所有的内容都是我自己的情感表达,各人看事看物的角度不一样,让我按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我满脑子都是蕊蕊,所以他每说一句话,我都会按照自己的第一直觉,改成我自己的想法。” 程周策低低的“哦”了一声,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近乎于执着的问道:“那你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沈时木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还是绞尽脑汁回想着。 最后他看向程周策:“抱歉啊,那天我有点喝醉了,实在记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记得有火焰兰还有暴雨还是啥的。” 火焰兰…… 暴雨…… 是自己。 程周策垂头笑了下,长吐出一口气:“谢谢,我知道了。” 只是还是好遗憾,沈时曦到底说了些什么? - 沈时曦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他将墙上的灯点开。 这幢房子是灰调的现代极简风,炽白的灯光照亮整间屋子时,愈发显得色调极冷。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沈时曦才放任自己露出疲惫和倦怠的一面。 尽管当时在聚会上他看似只是震惊了一会儿就恢复如常,能够和身边的人正常交谈说笑,进入他游刃有余的社交。 可其实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么镇静。 因为他的疑问比众人要更多。 这是一本书,虽然沈时曦没有看过,但是根据他的了解,对于各个人物的身份及大概走向,他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认知。 可是很明显,沈时木是喜欢女孩子的,那么也就意味着他根本不是所谓的“主角受”。 如果一本书的主角之一已经完全偏离,甚至可能已经不能被称作主角。 那这个所谓的书中世界又是什么情况? 沈时曦感觉自己头疼欲裂,他以为一切都有固定的走向,可事实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种茫然又脱离掌控的感觉太糟糕了。 沈时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想不清楚,最后去衣帽间拿了睡衣洗了个澡,准备出来睡觉。 他的睡眠本来就不好,何况今天还受到了冲击,最后是吃了褪黑素才勉勉强强进入睡眠。 就算是睡着了,也都是如同颜料晕染在一起分不清色彩的梦,纷纷杂杂扑向他。 幼年时,一场意外带走了他的父母。 临到关头,父亲本能般的护住了母亲,当场死亡。 母亲被送进了ICU,其实那时,她也救不回来了。 但或许是有执念,始终吊着最后一口气,但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最后,医生下达通知,让沈时曦进去见母亲的最后一眼。 他红着眼眶,隔着防护服小心翼翼的碰了下全身伤痕没有一丝好地方的母亲。 记忆中,母亲总是会穿着漂亮的碎花裙,身上带着好闻的味道,然后温柔的搂着他,教他写字。 沈时曦已经是知事的年纪,他似是知道母亲为什么还如此坚持。 看着眼前簌簌落泪的母亲,沈时曦哽咽着承诺:“我会照顾好朝朝。” 母亲眼睛眨了一下,眼泪落得更多了。 然后,她的目光一错不错的执着盯着沈时曦,仍在等着什么。 沈时曦看着面前的母亲,仿佛意识到什么,他声不成调道:“也会照顾好……自己。” 她不怕死,只怕自己的两个孩子过得不好。 她……怎么放得下?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在枕头上,随后仪器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 在淅淅沥沥下着雨的葬礼上,来吊唁的人很多。 那时候沈时曦才10岁,5岁的朝朝抱着他的腰,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闹,于是强忍着泪水说:“哥哥,我想要爸爸妈妈。” 沈时曦伸手摸了摸朝朝的脑袋,他只能说:“还有哥哥在,哥哥会照顾好你。” 最后,是一对陌生的夫妻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噙着虚伪的笑。 其中男人说:“或许你们不认识我,但我确实是你的亲叔叔,以后也是你们的唯一监护人了。” 沈时曦从梦中猛地惊醒,他伸手碰了下自己的脸颊,落得满手的泪水。 他侧头看向桌子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四点。 沈时曦走下床,脚步仿佛不受控制般来到自己的香水收藏柜面前。 最中央摆着两瓶香水—— 记忆一号 记忆二号 这个世界的人只知道记忆二号是对异世界的记忆,记忆一号的意义从没有人涉足过。 那是对……朝朝、对父母的记忆。 很温暖。 不管是哪一个“记忆”,都在提醒他,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得记住,自己是从何方来,又是哪里的人。 沈时曦额头轻抵着透明的玻璃橱窗,不知不觉中,一滴泪落了下来。 对不起。 他答应妈妈的事一件都没做到。 这一刻,沈时曦忽然意识到,当知道沈时木喜欢的是女孩子时,他那股莫名的焦躁和难过是来自于哪里了。 并不仅是事情超出认知的掌控欲。 而是这代表着,他不能拿原书剧情和这个世界对标了。 自此,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一切未知。 而未知就说明每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有灵魂有思想,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不像是芬妮讲的小说里那样受固定剧情线的控制。 未知代表着世界的真实。 真实就说明……他回不去了。 他那虚无的,不切实际的,尽管知道现实世界的自己已经死亡、但仍抱有回去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了。 - 听到寝室敲门声的时候,方锦去开门,刚准备说什么,就瞪大了眼睛楞在原地。 外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老先生,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程周策正好洗漱完,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到了门口的人,打了声招呼:“赵叔。” 被称作赵叔的男人礼貌的和方锦打了声招呼,在程周策的示意下,才走进去。 他恭敬的叫了程周策一声“小少爷”,然后才将怀中的盒子放到程周策的桌面上。 老先生似乎过来只是单纯来送这个盒子的,事情干完就利落的离开了。 几人好奇的看向程周策,程周策也没解释过多:“让家里给我送了点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众人一看,那是一个成色上等带着雅致纹样的花瓶。 阮森和方锦走过去,看着那个精致的花瓶轻叹:“好漂亮!” 程周策没有应声,只是细致的修剪着那束黄玫瑰和香槟玫瑰根茎,然后插入花瓶中。 阮森伸出白白的小肉手,准备去碰碰那个花瓶,身旁的方锦已经拿着手机惊呼出声: “靠,这是在拍卖会上被2千万拍卖下来的花瓶?!!” !!! 阮森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嗖”的一下,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肉手。 方锦讲话都有些磕巴了起来:“大、大哥,告诉我,你这个赝品吧?” 程周策掀起眼皮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 方锦:“……” 好的,他知道了,这是真的!!! 他有些崩溃抱头:“不是吧,你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宿舍,我还敢出门吗?被偷了怎么办?!” 程周策慢条斯理的插着花:“一个花瓶而已,不要紧张。” 见人实在放松不下来,程周策看了他们一眼:“算了,到时候我拿到自己的房子里去。” 方锦和阮森才松了一口气。 将所有的花都插入到花瓶里后,程周策才往后挪了一步,瞅了瞅。 突然想到什么,他侧头看向阮森:“你刚刚是不是想碰来着?去碰吧,无所谓,但不要碰到花!” 阮森:“?”他看了看那束花,有点眼熟,“咦?这个是不是前两天时曦哥送的?” 程周策点了下头:“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两人却觉得程周策的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阮森看了看那花:“黄玫瑰?我怎么记得黄玫瑰的花语有失恋来着?” 说完他准备伸手去摸摸那个花瓶,下一秒就摸了一个空—— 程周策冷着脸抱着花瓶离开了。 “……?” 方锦和阮森面面相觑。 程周策刚出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是谢知逸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那边就声音雀跃道:“阿策,今晚出来玩!” - 与此同时,沈时曦正在实验室里调配着香,身旁还坐着个絮絮叨叨的宋思枕。 宋思枕看了看沈时曦有些苍白的脸,有些担心:“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沈时曦淡淡摇头:“没事,这几天没睡好。” 他仰头看着沈时曦:“你啊,就是崩得太紧了,要适当的放松一下,今晚和我一起出去玩吧,在南山那边新开了个赛车道,我们去看看?” “据说那里的风景特别好,赛道也很有意思,你开车那么厉害,和我去玩玩嘛。” 见沈时曦没有说话,宋思枕突然就有点颓了:“好吧,你要是不……” “好。” 青年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让宋思枕的话戛然而止,他整个人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天啊,今个儿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同意和我出去玩?” 沈时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还废话,我就不去了。” 宋思枕的手做成一个“OK”的手势,然后大拇指和食指,在自己的唇边横着拉过: “不说了,不说了。” 沈时曦深呼吸了一口气,这几天他确实有些压抑,他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下了班后,沈时曦先回到家里洗去了自己身上有些浓烈的香精味,换了身衣服然后才朝着外面走去。 宋思枕的车停在门口正等着他。 沈时曦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看着戴着墨镜的宋思枕,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大明星,你今天出现在公众场合不怕被拍吗?” 宋思枕耸耸肩:“不会,南山那边有专人看守,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进去的,要有会员才行。” 作为备受宠爱的宋家小少爷,周围的大多数人都得让着他几分,何况能进去这种场合的人,本身家世就不一般,更是不会把他明星的身份当回事。 去这里玩,算是安全。 就如同宋思枕所说的,这里确实不一般,进去的时候会经过一道很严格的身份核查。 赛道旁边的看台上人很多,似是一场赛事已经开始,尖叫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广场上播放着节奏感很强的电音。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宋思枕带着沈时曦先上到楼上的半开放式休息室,这里可以看到赛道的起点,整个环山赛道上每隔一段距离都装载着摄像头,可以保证起点之上的巨大屏幕看到赛况。 每个休息室都有个小电视,和外面的大屏幕一样,同样实时播放赛况。 沈时曦坐在沙发上,随意扫了眼屏幕,然后看向外面环境。 只是下一瞬,他的视线又立马回到了屏幕上。 刚刚……他怎么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每辆跑车的速度都很快,你追我赶,沈时曦再难寻到刚刚画面里一闪而过的人。 正在出神之际,宋思枕推搡着沈时曦的胳膊:“看看看,看那里。” 沈时曦的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正在他们对面的休息室,通过透明的玻璃窗,他们能看到对方。 沈时曦认识那个人,也是个明星,管嘉彦。 宋思枕已经双手合十:“大哥,我报名了下一轮的赛事,求你帮我跑?” 沈时曦懒懒的倚在沙发里:“不是你报名的吗?能换人?” “可以,这里的比赛是以车牌号为准。” 见沈时曦神色淡淡的看着他,宋思枕老实交代:“看到对面的管嘉彦了吧,你知道的,我对家啊!!我死对头啊!!他也报名了下一场。” “呜呜呜我赛车就是闹着玩,自己有几把刷子还是知道的,求求你了!我要是输给他,一头磕死在豆腐上算了。” 沈时曦哼笑一声:“我是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让我过来。”说到这里,沈时曦有些不解,“就算是这样,他也知道是我跑的啊,也不是你赢了他。” 宋思枕指了指外面另一个方位的大屏幕:“看那里的副屏幕,有所有赛事的排名表,以车牌号排名,我赢不赢他有什么重要的,我的车牌要压在他的上面才是最重要的!” 沈时曦扫了一眼,似是上一轮的赛事已经结束。 大荧幕上的排名滚动,一个嚣张的连号车牌空降第一。 下意识的,沈时曦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起点线,也是终点线上。 空降第一的车辆驾驶位上,一个年轻的男生下了车。 他神情冷淡的将车钥匙扔到一旁的侍应生手中。 一路的竞争对手逐渐到达终点线,一个个赛车手下了车,目光下意识的跟随着现在总榜第一的年轻男生身上。 在满场的尖叫欢呼声中,从头至尾,他都没看人——没将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嚣张得明明晃晃。 沈时曦挑了下眉,伸手勾过宋思枕手中的车钥匙在手中抛了抛。 “走,我来跑。” 他笑着转身,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滚动榜单的大荧幕。 眉眼昳丽,带着逼人的攻击性。 “压管嘉彦有什么意思,我们去压最上面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