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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妈妈的过往

小女孩愉快的扑进了她怀里,还问:“我可以吻吻你,亲亲你吗?”

林白青指了指自己的面颊,示意女孩子来亲,抱着她绕开曹芝芳,走了。这是楚春亭爱而得,触碰不到的小宝贝儿。但在一瞬间就被林白青折服了。

曹芝芳大概怎么也想不通,那么依赖她的孩子,怎么就会在瞬间倒戈!

楚春亭当然一直在暗中窥探。

相比于小雅,他当然吏喜欢自己的大孙女,但看到大孙女能于一招一式间迷倒那个软弱的小女孩儿,他自豪的不行,方才的闷气也就一扫而空了。

楚青集约这一老一小去院子里走一走,小雅立刻喊了起来:“看兔子,姐姐,安能辩我是雌雄的兔子,花木兰的兔子!"

这小女孩不错呀,看来是真的爱花木兰,都知道‘安能辩我是雌雄’。“走吧,带我去看一看。”林白青说。

在曹芝芳惊愕的目光中,小雅飞一般的往前跑了。

在院子里散着步,楚春亭跟儿子说:“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孽障,不懂礼耻,道德为何物,但你哥从小对你很不错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要聊关于沈庆仪的事了。

而楚春亭在听儿子说起沈庆仪时,就认为儿子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如果他不是怀着邪恶的心思,那么,在明明知道他和柳连枝都在疯狂找人的情况下,他为什么选择二十年守口如瓶,一声不吭?

楚春亭是鞭长莫及,清理不了门户。

要是这是东海市,孽障楚青集早就变成骨灰盒了。

“爸,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的那么丑恶?”楚青集说着,递给林白青一只红皮笔记本,说:“你先看看这个。"

一本正红色的笔记本,是被水浸泡过的,扉页写着:沈庆仪的孕期日记。

再翻一页,水湿过以后再干了,又不知道放了之少年的笔记本,字已经糊的很厉害了,但隐约可见,上面时不

时就会有青青二字。

开始很简单,简单的记录着怀孕的周数。

到后面就比较长了,糊糊哒哒的,写了一篇又一篇。林白青再往后翻,终于有几页湿的不太厉害的。

有一行字隐约可见:[青青,爸爸妈妈已经商量好了,妈妈会先带着你去港城,然后你爸爸也会去的,我们都不哭,也不悲伤,好不好。短暂的分别是为了吏好的将来,爸爸和妈妈会一起努力,给你创造一个美好的生活环境的。]

这应该是沈庆仪从孕期到生产,全程记录的日记。

果然,跟马保忠说的一样,她很早就在计划偷渡,而且是跟楚青图约好,一前一后偷渡到港城,所为目的,只是为了给一家三口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林白青泪腺并不敏感,泪点也很高,但她不喜欢悲剧,所以不敢看下去。

见楚春亭也想看,遂把笔记本递给了他。

这时路过一处灌木丛,小雅跑了过来,用英文跟林白青说:“看,就在这儿。”

地上还真有兔子打的洞,就在林白青经过时有只兔子从洞里窜出来,她是练家子,反应灵敏,眼看那兔子还想钻洞,一个抄手已经把小兔子拎出来了。

小雅抱过兔子,紧紧跟在姐姐身后,不停的说:"木兰,木兰!"

旁边有个小泥洼,女孩要躲开泥洼,兔子又在挣扎,她手一滑,兔子就跑掉了。但林白青早看在眼里的,顺手捞回了兔子,递给了小雅。

这随随便便的一手又把小女孩给迷倒了:"wow!花木兰捉兔子。"小女孩抱着只兔子,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布,她的姐姐就是真正的花木兰。

楚春亭捧着笔记本仔仔细细的看着。

那时的沈庆仪是很幸福的吧,虽然贫穷,但她有爱人,她还有一段光明正大的婚姻。

她光明正大的怀着孕,每逢周末就能跟丈夫见面,然后一心一意期待着生产,规划着在生了孩子这后,可以奔向的光明。

她得多勇敢啊,在那个年月,敢只身一人上边疆,又敢带着孩子渡港。

当然了,在那种大环境下,一个从出身就背负着枷锁的女性,只要她有能力,有智慧,她肯定会反抗,会逃离。

而如果楚青图还活着呢,如果他们还是夫

妻一体,并逃到港城,到了M国呢。

想必如今已经有一番不得了的成就了吧。

哪像只会投机取巧,一身铜臭,眼里只有钱钱钱,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小儿子。越看小儿子老爷子就越是气不顺,眼睛鼻子都在喷火。

为了不让老人担心,楚青集原来总把自己偷渡以后的生活形容的很好。但现在他得讲讲当年的实际情况,和自己曾经的生活了。其实当时偷渡到港城的人都很可怜的。

港府的阿sir们会追捕,搜查,甚至还有遣返政策。

有些找不到工作,没有本地居民帮忙照应,就会被抓来遣返。

闹的最凶的一回,港府抓了大几百的逃港分子要遣返,是一水同胞的港城居们自发躺到大街上,以命阻挡车辆通行,政府才被迫取消遣返一事的。

在那种背景下,楚青集并没有他爸想象的那么风光,也在艰难苟命。

而因为哥哥和沈庆仪都在边疆,他放心不下,要有从边疆偷渡来的人,他就会去打听一下他哥的消息,看哥哥什么时候能刑满释放。

沈庆仪早在六十年代就提过,说想要偷渡的,他有预感,他们在边疆肯定在一起,而且觉得他们早晚会偷渡,所以一直没有走。

消息不通的年代,只凭一个信念,他一直在等待。

有一天夜里海上巨浪涛天,对面还放了枪,那就意味着又有一大批人偷渡。楚青集跑去碰运气,正好看到有人游过来,就跳下海去救人了。

在偶然灯光扫过来时他看到一个特别像沈庆仪的女人,被一个男人用胳膊肘夹着,在往岸边游,她手里还有个孩子,被她举的高高的。

一眼之间,他本来想追过去看一看的。

但这时海里还有人在喊救命,他于是跳海里救人了。结果那人灌了太多水,没救过来,他也跟沈庆仪错过了。

但他总是放心不下,回到住处,越想越觉得不对,遂第二天又跑到海边去,想确定一下事情,就那么巧,于被海浪拍到案边的,如山的行李中,他看到了沈庆仪背了十多年的书包。

有大批流浪汉在翻检行李,搜刮物资,但那只书包却没有人翻,碰,而是被丢来丢去。

当时的人们一只书包用十几年,而沈庆仪的书包,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去翻一下,搜一下,因为她的书包上被人

用油性红笔写着‘靡靡,堕落,狗崽子,人民的罪人’等字,一看就是个穷的。

包都褪色了,上面的字还在,斑驳,触目惊心。

他在打开书包的那一刻就恍然大悟了一切。

知道哥哥果然跟沈庆仪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女儿,而且还知道了,哥哥过三个月也要偷渡。这可是个大好消息,他就一边打听沈庆仪的下落,一边等哥哥偷渡时好接应。

计划着一家人能在港城团聚。

但几个月后他没等到哥哥偷渡,却打听到他在边疆牺牲,被追为烈士的消息。去他妈的壮烈,在楚青集看来哥哥的悲剧就是时代,政策所造就的。

如果不是政策让他去边疆,他怎么可能遇到强.暴妇女那种事,又怎么会死?楚青集对政府,政策的恨意达到了极点。

他手里有照片,他就疯了一样的四处打听,找沈庆仪。终于,还真被他找着了。

正如林白青所猜,她因为长时间的溺水缺氧,加撞击造成脑部损伤,短暂失忆了。

而当初夹着她游上岸的那个男人,则在发现她失忆后,就谎称她的名字叫阿花,还说她是她的父母卖给自己的,是他的妻子,并恐吓她,说她求谁都没有用,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主人,她要一辈子跟着他,报答他。

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鲍勃,不知道从哪来的,但是,沈庆仪在船翻时,就一直紧紧抱着他。正好有女人有孩子,那男人给自己组了一家三口,像像样样的就过上日子了。要那是个好男人,也许沈庆仪这辈子就那么过了。但那个男人虽然水性极好,孔武有力,偷渡是一把好手。

可他是个懒汉,爱酗酒,赌钱,又不喜欢赚钱,还整天琢磨着卖了那个小男孩儿去赌博。沈庆仪的头撞坏了,他不帮忙治吧,一回家还总要欺负奄奄一息的她。

还有好几次趁着她不注意,把她的儿子卖掉换成钱去赌,都是沈庆仪自己找回来的。这要是一个弱女子,可能哭几声自己命苦,就忍气吞声了。

但沈庆仪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

她当时把那个男孩认作了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在头上的伤差不多痊愈后就奋起反抗男人了。

楚青集终于打听到她的地址,跑去找她,于她所住的猪笼寨门口,看到一个女人背着孩子低头而出,也是一面之缘,等他找到屋

子里时沈庆仪已经跑了。

但她在筹划逃离之前,用那个男人的名义问一帮赌鬼借了一大笔钱,然后把男人灌醉,胖揍一顿又打成了猪头,然后还给五花大绑起来。

这是第二次,但楚青集和沈庆仪只是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别的方面没能耐,但在纠缠女人方面很有一套。

他又不工作,满港城四处找她,找到了就是一顿胖揍,再敲诈走所有的钱,还要欺负她一顿。所以在港城,即使沈庆仪换了名字,换了地方,他总能找到她。一边是楚青集在找沈庆仪,一边是那个男人,也在疯狂的四处找。这要个弱女子,很可能在那种风声鹤唳下,就选择向男人妥协,或者自我了断了。

但沈庆仪虽然是个女性,但有主见有手段,在楚青集第三次打听到她时,遇上的是一桩命案现场,应该是为了摆脱纠缠,她反杀了男人,继而逃走,带着男孩逃去了南洋。

当时她在港城的名字叫‘阿花’。

而‘阿花’这个名字,直到现在,在港府还挂有一桩命案。

楚青集一路又追到菲Iv宾,但一闻到风声,听说有人找自己,沈庆仪就又跑了。毕竟她身上负有命案,她戒备一切在打听自己的人。就这样,他是一路打听着,追到的M国。

再过了几年,他混出名堂了,也终于又找到了她。

这时的沈庆仪已经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已经安居下来了。但因为身上负有命案,她依然很忌惮,戒备东方面孔,尤其讲汉语的,一发现她就会躲开。楚青集只好假装跟她的儿子鲍勃偶遇,做了朋友,才慢慢认识’了沈庆仪,并了解了她。这时他惊讶的发现,她把关于‘资本家的大小姐沈庆仪’的曾经全都忘记了。

她的母亲,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她想要带她奔向幸福的女儿,她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她认为自己是个苦命的,被愚昧的父母强迫嫁给一个又赌又抽,还爱家暴的渣男的可怜姑娘。

那个在水中被她救起来的孩子,因为才出襁褓,她接手时又在哺乳期,她自然而然的认为就是她生的。她反杀了丈夫,和儿子逃到了天涯海角,自力更生,且相依为命。

也许是因为几年的躲藏和命案的刺激,她于自己真正的过往没有任何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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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很高的工资,有爱她的儿子,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怕老爹和侄女不理解自己,楚青集费力的解释:“当我第一次跟她面对面时,她已经拿到了绿卡,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她甚至是LA妇女救助协会的一员,她已经完全不是曾经那个东躲西藏,逃命的仓惶女人了,而她唯一怕的,就是被人提及过往。"

又说:“她已经新生了,重生了,是一个全新的女人了,你们叫我怎么告诉她,她深爱的丈夫死了,她的女儿也溺死在大海里了,她养的是个鸠占鹊巢的孩子,要她重新去回忆那些过往,并重新背负痛苦,你们要我怎么告诉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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