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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但又被阿叶叫住了,"可是,可是您难道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么?何况公子那样出众,即便是这一次没有得榜首,但想来也会榜上有名的。"

周梨有些无奈,只觉得话不说清楚,这个姑娘一根筋是不会让自己安心睡觉的,只没好气地拍着旁边空余的床,“你坐过来。”

阿叶却有些害怕,但见周梨一直盯着自己,只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步子,坐了上去。

正想问周梨到底想做什么时候,只听周梨说道:“你公子的确很优秀,但我也不差啊!所以你担心的那些,我从不担心,更何况我对他多的是信任。再有……"

周梨说到这里,赶出爬起身来靠在床栏上,“你家公子又不是那等俗人,他若真贪图美貌皮襄我二人不会走到如今,他只怕早就叫我一脚踢出家门去了,哪里还有现在你们的团聚?”

阿叶的确是有些美貌的,但是比不得莫元夕。

只不过她这些话,叫阿叶不知道该怎么回才是。

周梨的话也没有说完,不但是看着阿叶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口吻也温和起来: "你们有小时候的情谊,我不担心,反而很放心,往后总不用再担心你会不会忽然哪天在饭里下毒了。”一面笑问她:“你该晓得的吧?你昨天煮的第一顿饭,少凌一道一道试了。”

他们才动的筷子。

“我怎么会下毒!”阿叶本来因为周梨的温和口气,放松了些,没想到忽然听到她后面的话,一时只又紧张起来,急忙大声替自己辩解。

周梨笑着说:"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我们这些年,苦头没少吃,这该防备的心还是要有的,也不单只是针对你一个人。如今你自坦诚身份,不说你和他小时候是玩伴,便是你父亲乃将军麾下之人,就这些个情

份人品,也叫我安心了许多,如此你在眼前,我哪里有什么可生气的?高兴还来不及。”

不知怎的,一下想起了那何婉音,叹着气说道:“换句话说,往后遇着什么危险,也不止是我挡在他的身前了。”

她又抬眼看垂着头的阿叶问:“是不是?”

“是!”阿叶没有一点犹豫,“我可以为少主去死,只要少主能好好的。”

其实周梨有时候很不理解他们这种似带着遗传性质的忠诚,"不用你死,大好的年华呢!更何况你还有你娘,且好好活着,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然后问她,“现在我可以睡觉了么?”

阿叶还顾不得因她前半句话感动,就因她这后半句话尴尬起来,忙起身去吹灯,"姑娘金安!"

周梨倒是睡得安心,很快就入了梦。

也是了,白亦初如今也会试也考完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真要发生什么,也不是她担心就能解决得了的。

还不如静候佳音。

然而这阿叶却是转辗反侧,怎么都睡得不安宁了。她觉得周梨这个未来的少夫人虽也是不错,但好像有些迟钝了,她不晓得这上京的女人们,可不像是她这样磊落,背后见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怕是周梨不能对付的。

为了这个事情忧心忡忡的,第二日虽是起来煮了早饭,但却顶着一个大熊猫眼,叫周梨很是疑惑,莫不是昨晚自己说了什么重话?叫她伤心难过没睡好?

等吃过了早饭,只喊她去补觉: "左右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只管去休息吧。"随后进了书房里去。

顾少凌已经将那何致蓝和霍三娘的事情给他二人说了清楚,他说完后,出了个馊主意: "我们要不要将这何婉音同李司夜在一起的事情传出去?你们想想她一个上京个才貌双全的小姐,不晓得多少世家都将她当做未来儿媳看待呢!听说皇子们对她,也是有几分意思的,可那李司夜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们要是……”

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白亦初敲了一回脑子,“叫你多看书你不愿意听,这去军营回来,反而更笨了。”

顾少凌不解,朝周梨和挈炆看去,寻求赞同:“我这有什么不对么?只要这风声传出去,那些何婉音的爱慕者自然就会对李司夜动手,这样李

司夜死了,咱们不就将这艰难局面给破解了么?”

周梨却只给了他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挈炆则憋笑摇头, “我大概知道, 为什么周梨的梦, 最后强调他们俩经历重重艰难后才能在一起。感情就是有你这不长脑子的绊脚石,非得凑上去送人头不说,还因此加深了人家的感情。”

顾少凌一个愕然,顿时傻了眼。

“是了,虽然大家嘴上都说那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这人生路上遇到磕磕绊绊,劳燕分飞的不少,但将两个人紧紧拴在一起的更多,这份感情反而因此牢不可破了。”周梨说着。

白亦初也赞同点着头, “是了, 你要真如此, 可算是对他们的感情添柴加火, 推波助澜了。”

顾少凌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已经焉了去,这会儿只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趴在长桌上, “那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为所欲为?”

白亦初摇着头:“我昨晚想了想,阿梨的梦虽然已经给了我们诸多提示,但我们为此就总因一点风吹草动而紧张兮兮的,只怕也难行事。叫我说倒不如先不要管他们,只顾着我们自己才是,只要我们自身强大到了他们没有办法撼动的地步,那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这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梨这一阵子的确因为何婉音有些慌了神,连自己的生意都没有再继续做。

尤其是顾少凌,简直是快要急疯了。

当下得了白亦初的话,也反应过来,"阿初的话很是,当下先不去管,霍三娘跟何致蓝那里,能看着些就看着些。”又转头看朝白亦初,“霍将军走了这些年,仍旧叫天下百姓敬重于心!所以阿初,即便你没有同你父亲走上一条的路,可是你看公孙大人,他离开芦州的时候,老百姓们多不舍。”

周梨不信,白亦初入了仕后,一心一意为老百姓,最后还会变成自己梦里的那样成什么奸佞之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①阿初,我信你的。”周梨眼睛看着白亦初的眼睛亮了几分。起先她只求白亦初莫失本心,不改初衷,然而现在,她于白亦初的期待,似又高了些。

“好!”白亦初眼神坚毅,几乎是没有半点的犹豫,就脱口答应了。

这几句话加起来,不过是二十五个字,但古往今来,又能有几

个人能做得?

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自己又能做到哪一步?但是自今日起,这边便是他们心中唯一的信仰,如果这样,命运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那么也无可奈何了。

但到时候哪怕便是背上了干干万万在的罪名,但是于本心却是无憾的。

挈炆也一时有些后悔起来,心想早该多用心读书才是,不该抱着那样漫不经心的态度。”阿初,若是我这一次没有考上,那往后我便在你身边做个随从,便以阿梨方才所言为这一生的信仰。”他将手朝白亦初伸了过去。

“也好,与其将时间都放在考取功名,消磨半生,倒不如做些事实来。”白亦初将手伸了过去。

“加我一个!”顾少凌也打起了精神,只忙起身,将自己的手也搭了上去,“我才学脑子都不如你们,但阿梨说,这人但凡来到这世间,总是有他的一个用处的,你们也耐心些,没准往后我的优点就发掘出来了呢!”

“放心,我们对你一向有耐心。”不然不晓得揍他多少次了!

周梨见着这一幕,原本那些笼在心头的忧愁,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全都散了去。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她也将手伸了过去,"我应该也能替你们做些什么,虽然还没想到,但加我一个,总是不亏的。”

“你能挣钱。”顾少凌一想到周梨那院子一转卖就白得许多银子,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众人不知道他们四个在书院里说了什么,反正等他们四个人出来的时候,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萝卜崽有位好奇,只悄悄问韩玉真,“先生,他们怎么了?一个个心情都这样好?”明明此前还忧心这担心那的。

韩玉真摇着头,他也不知道,但他觉得这样才对,不管是遇着多大的事,人都该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这时候也想,年轻真好!有知己朋友,也好!

按照当朝规矩,会试结束后三天,便会将录取结果贴出来,所以考试一结束,考官们便要连夜审批卷子批卷于。

而这三百个从千千万万学子中脱颖而出的考生的卷子,也会在最后一日送上御书房,皇帝虽然不会每一篇都亲自审阅,但也到底会大致翻看。

不过这是李晟自己订下的规矩,天都晓得他对

今年的科举是多看重。

此刻李晟的御案上,除了今日呈上来的一垒厚厚的奏章之外,便是这高高的两叠考卷。

高公公垂头在一旁伺候着笔墨,案首下面,除了左右二相之外,还有礼部尚书孟大人也在侯着。

李晟皱眉又展眉,来来回回好几次,候着的几人的心情也是随着他的面目表情变化而一直七上八下。

终于,他将那奏章批阅完,方抬起头朝三人看来,到底是天子龙威,一双眼睛不似凡人眼,透着一股好似能将人看穿的光芒一般,一面伸手去翻看靠自己最近的那一垒卷子上面的几份: "这几份卷子,便是你们千挑万选出来的?”

三人垂首应着。

外头的风声,他也听到了一些,有些好笑。

里头果然是有邵家小子和崔家小子的,只朝最上面那一份看去,却见是个陌生名字,芦州白亦初,忽然觉得有了些意思,"怎么,芦州那样的偏远之地,还能出人才,将这邵崔两家给压下去?如此那朕到要仔细看看了。”

只不过才看了那五经文,就有些迫不得起来,恨不得多长出两双眼睛,一目二十行,快些将这个考生的卷子都全部看完。

尤其是看到了那策问,脸上的笑容逐渐展开来,一连拍着那龙案直称好!

左右相两位大人和礼部的孟大人不约而同视线偷偷聚在了一处,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以往,要是事关科举,这谁的卷在放在最上面,他们是要挣个面红耳赤的。

但难得如今,竟然都挑中了这芦州考生。

便想既然都是他们三人一致选中的,那想来圣上看了,也应该满意,不至于像是三年前那样,将卷子砸了一地吧?

果不其然,如今看到圣上的态度,就晓得果然是挑对了。

李晟如今已经几乎确定,如果这个芦州考生就是他要的状元郎,能文却不轻武,有胆有识,且那策问更十分和他的胃口,若真徐徐施展开,成功了他就是这千古一帝了。

他几乎已经看到了未来那盛世的波澜壮阔,一时是红光满面的。高公公见此,只奉了一杯茶上去,“陛下这样高兴,可见今年的科举是不枉然了。”

"不错不错!"李晟很欢喜,觉得自己不白浪费了

许多经历在今年的科举上面。

只不过这开胃菜就直接是大菜,再看余下的,似乎总觉得是欠缺了些,那崔家的虽是也不错,但总觉得字里行间,是带着崔家那种高傲的。

李晟是不喜欢的。

邵家的小子,卷子也还不错,但与他那老爹一般,多是些阿谀奉承,有时候他在想,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情?

这两份和此前那芦州白亦初的卷子比起来,他都不满意,各自有着明显的缺点,于是又多看了两份,然后余下的才在其中抽选。

他有个习惯,喜欢先看考生的籍贯和名字,瞎着那些地方偏远,名字又土气比如什么福贵顺才的,他就更喜欢看。

总觉得这些考生出身底层,往后做了官,应该比上京这群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要能做实事。

但今年的考生,名字居然都比较有文化,他便又想,莫不是在自己的治理下,那些偏远之地的老百姓们如今也过得不错了,所以贫寒之家也多是识文断字之人。

不然怎么取出这许多好名字来?总不可能都是先生代取的吧?

一连看了几份,只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了,又因写得平平无奇,再没有什么出彩叫人惊艳的地方,便起了乏意。

高公公见此,忙上前劝说:"历来再也没有像是陛下您这样勤政的了,这些个卷子,各位大人已经是用心审阅了的,该出不得错,您这也看了这么多份,不如去休息休息。”

“也好。”李晟觉得也差不多了,三百份他也是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来看了十份。但介于手已经伸过去翻找卷子了,还是道:“再看着最后一份。”

果然是最后一份,他抽出了最底层那一份来。

见着籍贯芦州,不禁又笑起来, "又是芦州,倒是巧了,今年这芦州以第一开卷,最后一名闭卷。”

说罢只朝对方的姓名看过去,却只见着挈炆几个字,忽然神色一便,脸朝那卷子上又贴近了几分,似乎要将这挈炆两个字看得更真切一些。

此举不单是他身旁的高公公,便是案下的孟大人三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还不等他们问,知晓挈炆是何人的高公公急忙朝孟大人几个说:“这,这个叫挈炆考生何在?知晓住在哪里?”

孟大人几个好不疑惑,这

名字虽不像是汉人名字,但沿海那边的考生,也多少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

如今只好奇,这挈炆到底是何人?

但李晟这个时候忽然抬起手,示意高公公不必如此兴l师动众,一手放下卷子,一手按着太阳穴,侧身疲倦地靠在龙椅上, "你们几个先退下吧, 榜首便是在芦州学子白亦初, 余下的按照这卷子顺序来排。”

然后挥挥手,只示意他们都退下。

高公公小心翼翼地将卷子报给三人,便轻脚轻手地走回来, "陛下,要不,打发人去查一查? '

"卷子上留了地址,你让北斗司那边,喊个人过去探一探。"李晟这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倦的,还是想起了什么过往之事,叫他心中难过。若是与他靠近些,是能听到他口中那喃喃念着的:“挈炆……挈炆……”

那个孩子也叫挈炆,只是除此之外,李晟便什么线索都没了。

当年为了打消先皇对自己的疑心,一母同胞的妹妹临安愿意远嫁西域迦罗国。

只是十年前迦罗国内乱,国师纂了位,自己派人接他们母子,队伍还没进入中原地境就遇袭,临安和那孩子自此分开,被人送到自己身边时,已只有一口气,唯独告知自己那孩子的名字和特征,便也随了母妃而去。

李晟这一生,也算是惊天动地的,他比不得李君佾,但是那个该死的太子李昶,以及李木远,一百个却又都不能同自己相提并论。

江山落入这样人的手里,李晟不服气,更不甘心,如果当时朝廷愿意出兵,临安和她的儿子也不会生死分离了。

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那孩子的消息。

他如今是多么期望着,这个芦州的挈炆,就是临安那个可怜的儿子。

他的命令,高公公是一点也不敢耽误的,这会儿人已经出了御书房。

也是这一晚上,夜深人静,那天权出现在了银杏街上。

只不过他运气非常不好,刚探入院子里,便被一把长枪封了喉,韩玉真的身影也从暗中慢走出来,”你来做什么?”上次云长不是已经与他说清楚了,公子的事情,他不要插手,一切顺其自然。

天权是有些意外的,看到是韩玉真后,倒也没有那样紧张了,反而松了一口气,"你

也来了上京!”

韩玉真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没有发生韩玉真也来了上京,也情有可原。

“哼!”韩玉真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将枪收起来的打算,反而朝天权的脖子更近了几分。

天权察觉到这韩玉真果然是一根筋,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方连忙道:"我并不是来寻你公子,你们书院里是有个叫挈炆的,也住在这里。”

韩玉真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你找他作甚?"

“我如何晓得,宫里的意思,只叫我来问他的来路。”天权并不知道那临安公主之事,自然也不晓得挈炆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临安公主的那个孩子。

所以现在他也很疑惑。

韩玉真以一种冷嘲热讽的笑继续打量他, "你不知道么?云长身边这三个孩子,都算是捡来的,挈炆是他在瓦市从外邦人贩子手里买过来养大的。”

显然,韩玉真以为天权这是托词,到底还是冲着白亦初而来的。

不然的话,怎么会明知故问呢?天权将武庚书院调查得那么透了,连自己的踪迹都被他发现,难道还没发现挈炆这个有着西域血统的少年么?

天权虽是也察觉出了他的嘲讽之意,但是宫里来的旨意,他也不敢怠慢,只继续问着,“你没有骗我?那可还有其他的线索?”

“没了,你实在想知道,便去芦州自己查。”一边将长枪又逼近了他一些,逼迫着往墙外去。

天权见他如同一头犟牛般,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作罢,将消息回了宫里。

本来他是答应过云长先生,白亦初的身份他就假装不知晓,可今日偏又是他领了旨意来探查挈炆这个人,白亦初又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自己总不能没发现?

这话换谁,谁也不信啊!更何况,那人是天子。

于是等回了宫里,只同传话的小太监说道:“本使请见陛下!”

那小太监也不敢太为难这北斗司的人,只回了一句:"天权使请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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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进来吧。”李晟闻言,打起精神来。

高公公把话传出去,伺候了李晟这里喝了一碗参茶,天权也进来了,只单膝朝地跪下,双手抱拳,“属下天权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晟调整了坐姿,虽是满脸的疲倦之态,但仍旧不掩那浑身透露着的王者之气,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案下的天权,“查到了什么?”

天权抬起头来,“启禀陛下,那挈炆的身份,已经打探清楚,他是十年前,由一外邦人带来芦州的,正逢着武庚书院如今的山长姜云长遇到,便将他从人贩子手中买出,一直抚养至今。”

"姜云长么?" 李晟倒还记得众人,虽然当初自己已在封地上,但仍旧听说了这姜云长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檄文,篇章十分华丽,只不过其中含沙射影,可没少骂李木远那没用的爹李昶。

当时李晟便觉得这姜云长是个有骨气的。

也是到至今,李晟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差了李昶哪里?李君佾死后,父皇宁愿立这李昶为太子,也没有考虑过自己。

不过事实证明,父皇这一次真是看走了眼,李泌父子俩就是一对窝襄废。

“只有这些么?”他一面慢慢地回味着天权这短短的几句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眼来,目光中自带一个强大的威压,"你也去了芦州几趟,怎从前便一次没发现这个孩子么?"

天权这个时候就算再怎么傻,也晓得这挈炆不对劲了。一面只觉得背上有千金重一般压下来,下意识地将腰杆又弯曲了些, "属下, 属下一心都在追查云台案流放犯之上, 并未留意武庚书院。不过……”

到底,白亦初的事情,他得说出来,不然等白亦初上了金銮殿,那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不过什么?”李晟其实心里已经有些确认,就是那孩子了。既然是外邦人贩子带来卖的,挈炆又是和临安在中原外分开的,应该错不了。

但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左右后日便能见到这孩子。

“启禀陛下,属下发现这武庚书院另外一个考生白亦初,相貌与当年的霍将军有七八分样子,且年纪和霍将军那个听说已经早天的孩子,也是对得上。"

这样的信息,让李晟果然一下坐直了身板,两眼不怒而威,"你说

什么?"白亦初,这个自己已经在心中钦定了的状元,“你没有看错?”

“禀陛下,属下另外还查到,他同那挈炆一般,因小时候被拐卖次数过多,导致脑子受了些伤,根本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他叫再事芦州乡下一户人家买了回去做冲喜的熬婿,也是运气不好,刚进门那老农就病没了,只留下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小女儿,如今也随着他来上京参考了。”

他这话说完,整个御书房里便处于一种可怕的寂静之中,天权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高公公那总像是咔了老痰的喉咙里发出的奇怪声音。

过了许久,那李晟像是才回过神来,“传公孙曜进宫!”

“是!”高公公弯着腰,慢慢地退出去。

天权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想那公孙曜不会怪自己吧?但这没办法,自己是不能再瞒了。一面偷偷拿眼角余光打量龙椅上的李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究竟会下令秘密处决白亦初,又或者是像公孙曜所预想的那样。

便是做个天下人看,也会对白亦初这个霍将军唯一的儿子怜惜几分。

他正百无聊赖地想着,忽然听得上面的李晟问:"他怎么也去了武庚书院?"

天权倒也没有隐瞒实情,"那时候他们家中拮据,去不得清风书院,那武庚书院是不要束惰。"

李晟似乎很在意白亦初这些年的过往,又或者说,更多是充满了怀疑,甚至已经想到了那玄虎令,是否就在他的身上?

但在再问,天权便说余下的不知道,时间仓促,今晚他只能探来这些消息。

如此,李晟倒是没怀疑他,只挥手示意他退下去。

公孙曜忽然得宫中急诏,匆匆赶来,一跨进御书房,心中就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事实上当急诏传到府里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几分,但这件事情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说辞也有好几套。

就是为了今日的。

“微臣参加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是他话音刚落,只觉得耳边什么东西掠过,随后便听得身的门上传来的茶盅闷响声音。

他下意识将身子俯朝地面。

"你早便知道,霍家的孩子在芦州,所以才迟迟不愿意回上京来?"李晟有种

被欺骗了的愤怒。

公孙曜对李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也不辩解,只将自己如何认出白亦初的事情————说来。

后又说白亦初的确失去了记忆,自己找人查过,他被卖了好几次,才叫周家给买回去。

而此前卖他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奋无踪迹,极有可能用的是假户籍,以至于他也无从查起。

不然一定要抓到将他偷偷卖掉的人。

最重要的是,白亦初什么都不记得,他也不敢强行认亲,直至回上京之前,终究不放心他,才认了他那小娘子做义妹。

又细说自己同他那小娘子如何认得,样样说得清楚。

最后信誓旦旦道,"他如今连公孙家的门槛都没踏进去一步,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李晟盯着他,想从公孙曜的脸上寻到一丝的说谎痕迹,但最终叫他失望了。他慢慢收回目光,也不知是信了或是不信,但是口吻却不似此前那样充满了威压,温和了许多,“你起来吧,你表兄乃国之重臣,可以说没有他,便没有当今的监世,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公孙曜却没敢真起身,只是将头稍微抬起来。"不敢,皆是表哥分内之事。"

李晟却没有理会他,自顾地说道: "朕今日看了他的卷子,很精彩,本还诧异芦州那样的穷乡僻壤,怎能滋养出这样才华横溢之子,不想竟然是轻舟的血脉,既如此,朕倒也想得通了!也很宽慰,这孩子大难不死,且还有这样的出息,果然不愧为霍家儿郎。"

说完这些,才将目光重新落到公孙曜的头上,"这一次科举,朕亲自阅的卷子,所以你该明白,朕是怎样看重这一次的科举了。更何况他还是轻舟留下的唯一血脉,朕若不爱护他,岂不是要寒了天下老百姓的心?”

末了,只抬手让公孙曜起身。

这一次公孙曜倒是没有推辞,只谢了一句:“多谢陛下,陛下英明!”便站起身来。

怎么出的宫,公孙曜也不知道,直至耳边听到更夫喊着天干物燥,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拉开车帘子,发现早就已经离皇城很远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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