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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承牧回京后,接任了裴衍和肖逢毅的兵权,成为名副其实的股肱之臣,位居正二品大员。

然而,这么一位重臣却是孑然一身,一直住在五军都督府中,又没妻儿和妾室,不禁令百官津津乐道。

天子为了笼住他,特赐了一座豪宅。

在承牧搬进去前,朝廷还特意派遣了工部的巧匠对府中的门、厅、堂,再到屋脊、梁栋、斗拱、檐角等进行了改建。

而距离承府两条街的敬成王府已经荒置,敬成王妃被贬为庶民,遣散了府中仆人,带着家人和亲信搬出了王府,暂住在娘家为她寻的偏僻茅舍里。

承牧乔迁那日,连天子都派人送上了贺礼,可府中除了他这个家主,只余寥寥几名仆人,实在空荡的可怜。

前来庆贺乔迁之喜的同僚们争抢着想为承牧做媒,说上一门合适的婚缘。

应酬了一日,承牧独自回到正房内寝,刚要宽衣沐浴,余光扫到檀木桌上彩绘锦盒,不禁顿住了动作,慢慢走过去拿起了它。

里面的点心早在回京的路上就已食用完,除了裴悦芙所说的当地小吃外,还有出自她手的枣泥糕、蟹粉酥和芝麻球。手工算不得精巧,味道也寻常,但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至于这滋味是什么,承牧难以辨析,总之是很喜欢,比铺子里的小吃要略胜一筹。

想到此,承牧抱臂靠在桌边,忆起那个削背轻盈的女子,陷入了丝丝绕绕的茫然。

在救下她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时日,她摒弃了贵女的傲气和骄矜,变得小心翼翼,有时还会说些客气恭维的话,可他并不希望她成为谨小慎微的人,也并不讨厌曾经那个娇蛮的她,反而觉得那个娇蛮的她有些讨喜。

揉了一下因饮酒发胀的额头,承牧换下衣袍,走进了温浴。偌大的房舍中,唯有影子在与他为伴。

大大

次日早朝后,承牧偶然得知一位同僚即将赴任锦繁城总兵府的参将,便在下值后将人拉去了自己府上喝酒,临别时,委托同僚将那锦盒送还给裴悦芙。

同僚失笑,“一个木匣,还需送了又还?”

私下里,承牧做事很少与人解释缘由,只郑重道了句:“劳烦了。”

同僚同样未成婚,实在不懂一个锦盒的妙处,等夜以继日行了二十来日抵达乐熹伯府又将锦盒

奉上时,发觉那女子唇边泛起浅浅的梨涡,才恍然惊觉其中的玄机。

无外乎,郎有情、妾有意。

就不知两人是否明白过来各自的心意了。

答谢完转送的将领,裴悦芙捧着锦盒跑回客院的西卧,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锦盒,却发现里面空空,没有任何“回音”。

用失落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简直是失、望、透、顶。

负气地撇下锦盒,气急败坏的小娘子一头扎进被褥中,使劲儿地翻滚起来。大冰块、臭木头,一个破锦盒有什么好奉还的,莫不是在与她撇清关系?那还吃了里面的食物?

在心里不停骂着承牧那厮,裴悦芙望着水粉色的承尘,不知在合计什么,随即起身捡起锦盒,在等到伯府中有人要去往皇城办事时,又托人将锦盒送到了承牧手上。

可次日傍晚,那名参将返了回来,说那锦盒里的东西在路途的颠簸中掉落在了自己的行襄中。那一柄绘有皎月白兔的乌木折扇,极其昂贵,是御赐之物。

裴悦芙:"……"

还能拦住已经奔往皇城的伯府中人吗?

可承牧为何要送自己折扇?是答谢她相赠的食物吗?被这种疑惑的心思困扰着,她每日倚在窗边,望着承牧离去的方向,希冀着承牧的回应。

暮色四合,她骑着小白马追出十里,根本没有见到赶路者的影踪,不免垂头丧气地回到伯府,暗想承牧一定会觉得她莫名其妙,对她的印象再差上几分。

夏至时分,伯府的人来到皇城,在闲暇之余扣响了承府的大门,将锦盒递给了承府的管家。

承牧回府时,听管家说起锦繁城来人的事,没太在意,却在听见来人转赠了一个锦盒时,停下了脚步。

将锦盒带回房中,他先掂了掂重量,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可锦盒空空,连封信函都没有。

不解于裴悦芙的做法,他特意寻到转赠锦盒的老者,在打听无果后,有些坐不住了。完全猜不到裴悦芙的意思。

辗转数日后,他又托那人将锦盒带回了乐熹伯府。若非事忙,他必定会亲自前往一趟,以询问裴悦芙的意思,奈何分/身乏术,只能静待回音。

二十来日后,望眼欲穿的裴悦芙终于等回了老者,当拿到锦盒时,她深深呼吸,也默契地掂了掂重量

,在意识到锦盒很可能是空的时,气鼓了腮帮,但还是揣着一丝侥幸,打开了锦盒。

里面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两个字:何意?

裴悦芙又气又喜,但至少,承牧在揣测她的心思,而非置之不理。

乐熹伯夫妇定期就会派人前往皇城,为长子送些东西,故而,在大暑前后,她又托人将锦盒送去了皇城。

承牧收到时,又一次掂了掂,虽与空的盒子重量差不多,但能笃定,盒子并非空的。与料想的一般,里面装着另一张纸条:那你先回答我,为何要送我折扇?

裴悦芙没提这是一场误会,以反问的方式,想要占据相对有利的一方,将问题抛给承牧。倘若他无意,多半不会再回应了。

处暑时节,裴悦芙收到承牧的回应,简单的几个字,却令小娘子再也按捺不住情绪,红了双眼。

“想送你。”

不是投桃报李,就说明承牧明白了她的心意。

那一晚,裴悦芙没有睡好,翌日顶着黑眼圈跑到杨氏面前,怯羞又无畏地讲出了自己的意愿。她不想相看,也不想定亲,想要留下半年的时长给承牧,若他迟迟不来提亲,她再另嫁他人。

杨氏犹豫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泼冷水,但也没有给予鼓励。

承牧已扶摇直上,跻身在重臣之列,真的会抗拒一切诱/惑,以最至诚的心对待女儿吗?

心里满是沧桑的杨氏选择了默默观望,而观望的时长,就是女儿所定的半年之内。

缘分难求,也强求不得,她只盼望女儿今后的人生,能顺遂喜乐。再一次收到锦盒时,承牧本以为里面会装着纸条,却不想竟是裴悦芙写的一封长信。

信中,裴悦芙没有问他是否有提亲的打算,也没有提起自己与母亲定下的半年期限,只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日常琐事,从栽树到浇花,从烧菜到采茶,没一件要紧事,可这些对目前的她而言,又都是要紧事。在落魄时,得一手艺谋生,最是要紧。

承牧沐浴出来,披着玄黑外衣倚在床边,又将裴悦芙的信从头至尾读了三遍,素来冰凉的面庞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在感情上,他一向心静如水,可此刻他清楚,那个在逆境中也能保持明媚的女子,在他的心湖荡起了涟漪。

深夜,他坐在烛台前,执笔写下一封回

信,破天荒地也交代起自己日常的琐事。

一个沉默寡言、人狠话少的男子,不知不觉写下了足足十页纸,却仍意犹未尽。在信的末尾,他犹豫顿笔,不知该不该立即表明自己的心意,很怕唐突对方,却又觉得模棱两可最是伤人。

权衡之下,他做出一个决定,并于次日早朝后,分别去了一趟御书房和吏部。

当裴悦芙收到回信,已是半月之后的事,可交给她信函的人并非伯府派去皇城为宋慕辰送东西的仆人,而是伯府的门侍,信也比上一次快了十来日送交到她手上。

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读完信,裴悦芙很想同身边人分享,可名不正言不顺,她还是没有抹开脸。

承牧在信中没有提及自己的心意,只叮嘱她入秋添衣,勿着凉。

两人从暮春纠缠到初秋,一直没有说开,可这种朦胧的感觉,没有云里雾里的不踏实,反而令裴悦芙愈发坚定了对承牧的情谊,她早已心悦他,而庆幸的是,他也如此,这便是韶华年纪最好的"风月”了吧。

将信函平铺在胸口,小娘子连做梦都是嘴角带笑的,而就在她晨曦醒来准备回信时,房门外忽然传来唧唧啾啾的鸟叫。

疑惑地推开窗,在被曦光刺目的同时,她隐约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强壮挺拔,岿然如松。

是承牧!

他伴着朝霞和晨露前来了...

不可置信地捂住嘴,裴悦芙愣愣看着出现在窗边的冷峻男子,许久也没吐出一句话。还是承牧先开的口,以低沉的嗓音问道:“我出现在这里,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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