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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此去当归28 她回来了。正文完。……

虚无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但这里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认知构思出任何物品,然后将它们具现化,一开始那片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纯粹是世界为了迎接时寒黎准备的,往江无双和首领待的地方走一走,会发现他们弄出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些都是他们在后世见到的新奇的东西,比如电视,电脑,健身器材,自行车……只可惜空间里不能上网,但世界上的各种游戏都可以复刻下来。

时寒黎不需要这些,她的生活本就十分单调,在不需要过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活之后,她整个人都静止下来。

她幻化出钟表,用来计算时间,她又幻化出黑骨和雪魄,在空白的时间里,她全身心地用来学习江无双积攒的各种武功秘籍。

首领是进化者,江无双也不是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他们都能陪时寒黎酣畅淋漓地战斗,只是江无双沉迷于看世界的发展更甚于小孩子沉迷动画片,通常没打多久就要跑回去看屏幕。

自从那时离开屏幕,时寒黎再也没有回去看过。

但她发现,她回不到曾经真正的古井无波了。

就算她不刻意去看,她的意识也会不自觉地滑向那个世界,熟悉面孔会在脑中浮现,她知道这样不行,于是越加严格地约束自己,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训练,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被爱过和没人爱过的时寒黎,始终是不一样的。

江无双和首领也不在她面前提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不再提那些她熟悉的人,似乎他们都在帮助时寒黎脱离那个世界,但时寒黎逐渐意识到,她终究无法真正脱离那个世界。

她看向自己记录时间的日期,距离那次离开,已经过去三年了。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还是确定自己无法割舍他们,于是她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确定自己的想法之后,她再次回到了屏幕前。

江无双一如既往地坐在屏幕前,看到时寒黎过来,她毫不意外,只是挑了下眉:“你来啦。”

时寒黎坐到她旁边,“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就算现在放不下又能怎么样,也就只有这百年的时间能看看他们,逃避比面对更没有意义。”

“你想通得比我们都要快。”江无双笑眼弯弯,“首领说他进来后一刻不停地看着屏幕,直到他认识的那些人都死了,还痛苦了很多年。而我进来之后也像你一样想眼不见心不烦,但我忍了八年,还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时寒黎没发表什么评价,她看着屏幕,上面展示着她认识的每个人的状态。

因为疫苗和维生药剂的诞生,人类和次生物不再是死敌,世界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发展起来。

李慕玉在废墟上建立起了新的城市,命名为【向黎市】,这就是新世界的中心。

宇文姚迦和江逾治理着各自的大陆,疫苗和药剂批量生产之后,他们三年来都在忙碌于推广给所有人注射,效果显著。

白元槐留在向黎市帮助李慕玉,张青黛也留在向黎市,成为了新的议长。

风栖和程扬则选择离开,郑岁岁跟着风栖一起。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角落在危险之中,也不知道疫苗和维生药剂的诞生,他们在全世界游走,致力于让每个人能注射疫苗,让每个不幸的次生物都能保有理智,重新融入人类社会中展开新的生活。

至于墨艾,他回到了石洲岛,他的外貌已经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时寒黎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哼着歌做饭,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孩子稚嫩的哭声,他拿着锅铲冲出厨房,看到抱着孩子一脸无措的男人,无语地说:“老爸,都说过多少次了,妹妹睡觉的时候不要动她,她醒了肯定要哭。”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我看她小脸红红嫩嫩的,太可爱了嘛。”

“你就庆幸老妈今天出去跳舞没看到吧,不然她肯定削你。”墨艾放下铲子,抱过孩子耐心地摇晃着,还翻他爸一个白眼,“真是搞不懂,明明都有我这么大一个孩子了,你怎么还像是第一次养孩子一样,孩子又不是玩具。”

“对不起嘛。”墨爸爸挠挠头,那张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脸上有些泛红,“其实你小时候,我和子珂都没怎么管过你,你都是保姆带大的……”

墨艾惊愕地看向他:“你说什么?我居然是这么野蛮长大的?”

“生你的时候我们才二十出头,懂啥啊,本来以为就养一次不用费功夫去学……”

“那之前老妈说她在我小时候半夜哭的时候睡不着起来抱着我一起哭是不是驴我的……?”

“……咳,这不是我说的。”

……

真好。

时寒黎看着他们,无比清晰地体会到了她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江无双说:“大家都在尽力维持你留下的和平,看到他们,有没有觉得安心一些?”

时寒黎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个人。

对于这些伙伴,时寒黎牵挂他们,但并不是太担心他们,他们全都是强大又理智的人,即使没有她,也能照顾好自己,但是有一个人……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能帮到殷九辞的风栖和其他人那里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们的交谈中也没有殷九辞的痕迹,仿佛这个同样青史留名的英雄凭空消失了。

时寒黎移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还是调到了殷九辞的位置。

不管是看见一个人还是一座坟,总得看看他。

时寒黎的确看到了一座坟,不过不是殷九辞的坟,而是她自己的墓碑。

她的衣冠冢被建在瓦尔族的族地中,上面用瓦尔语写着大巫诺娅之墓,还有一行小字:勇气是人类伟大的闪光。

在墓碑前,靠坐着一个人。

他瘦得不成样子,眼窝凹陷,肩膀和手指的骨头异常突出,但他看起来还是好好地梳洗过了,他穿着瓦尔族的衣服,蜷缩着靠坐在时寒黎的墓碑上,眼睫覆盖在没多少肉的脸上,显得长得惊人。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保温盅,里面是满满的蘑菇和鸡蛋打成的浓汤。

他安静地睡着,呼吸轻得几乎体现不出来。

时寒黎瞳孔一颤,不禁向屏幕前靠近了一些,江无双说:“当初风栖拒绝让他沉溺于幻境,他数次想要自杀,但到他这个程度,想死也挺难的,每次在成功之前就被人给发现,然后他们不得不把他给困起来,他患上了严重的幻想症和精神分裂,风栖不给他幻境,他就自己幻想出了一个你。”

时寒黎凝视着屏幕里的睡脸,她也要认不出这是殷九辞了,作为最优秀的医生,他丝毫无法治疗自己。

“风栖说再这样下去他会有生命危险,李慕玉就让人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祈望山,在看到你的墓碑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受不了,但他反而安静下来,就像现在这样,贴着你的墓碑睡了过去。”江无双指指屏幕,“那是他离开祈望山的几个月来第一个安静的睡眠。然后他就不再离开这里,一直到一年之前,也就是两年之后,他离开了。”

时寒黎立刻问:“他去做什么了?”

江无双居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等他离开你看着就知道了,他去年也在这个时候回到这里,待三天就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个时候?

时寒黎怔了一下,脑子转了一圈才想起来,按照世界上的时间来算,她就是在三年前的这几天离开的。

是她的祭日。

正有些沉默的时候,殷九辞醒了过来。

他初始的神色有些茫然,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梦境里醒来,然后他忽然慌乱起来,打了个哆嗦慌忙伸手去摸索,在摸到冰凉的墓碑之后他才微颤着停了下来。

“……好冷。”他咕哝着说,接着解下外衣摸索着披到了墓碑上,“明明这里面没下雪,却一年比一年冷了,你注意点,不要感冒。”

比起他怪异的举止,时寒黎一眼就看出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她急声询问,自己也没发觉有多急切:“他的眼睛怎么了?”

“果然发现得很快。”江无双叹了口气,“在你离开的第一年,他因为悲伤过度,精气外泄,眼睛不太好用了,在他心情波动剧烈的时候,甚至会变成全盲。”

时寒黎怔住了,她的呼吸缓慢起来,在她的心口,一种陌生的疼痛如蛛网般蔓延。

江无双还在说:“所以他会感觉到冷,因为他的身体在急剧衰败下去,当初埃索说如果他再这样继续会活不过五年,现在已经三年了。”

时寒黎唇瓣颤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想问没有人管他么?不管殷九辞性格如何,他对人类做出的贡献无法磨灭,大家都只能看着他这么慢慢地死去么?

但话没有说出来,她的理智就提醒她,任何人的生与死都只是自己的选择,其他人没有义务去一次次地把一个人从死亡的边缘拖回来。

她沉默半晌,声音有些哑:“傻瓜。”

那个傻瓜把最厚的衣服给了时寒黎的墓碑,自己穿着单薄的衣服又蜷缩回墓碑底下。

“又到了这个时候,虽然每一天都很难熬,但每到这一天,我都觉得格外难熬。”殷九辞喃喃着说,“你走之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好长啊,长得我闭上眼,再睁开眼,还是原来那个时间,明明我闭上眼的时候和你说了那么多话,再这样下去,我还要熬多久才能再见到你。”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捂住眼睛,又挪开,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瞎了真好,没瞎的时候我都看不见你。”

时寒黎被这种平静却疯狂的感情击中了,她慢慢地在屏幕前坐了下来,听着殷九辞说话。

殷九辞并不知道,他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殷九辞说了很多话,零零碎碎,没有逻辑,可以听出来是幻想和现实交织,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没法一直保持清醒,说了一会,他用额头抵着墓碑,呜咽着哭泣。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我好想真正地见你一面,那些都是假的,我知道是假的,因为你从来都不来梦里见我,比起睡眠,反而醒着的时候还能见到你,虽然只是我想象的幻影……”他哭着说,“那都不是你,但我只有幻影,如果我不疯,我连你的幻影都见不到。”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很快……”他的声音里有种疯狂的意味,“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死之前,我一定会再见你一面。”

时寒黎诡异地有丝不安,她扭头看向江无双:“你说的,和这件事有关系?”

江无双眼神也有些凝重,她点点头:“这事不好说,他肯定还会回去的,你自己看。”

时寒黎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殷九辞在这里又待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的时候,埃索过来了。

殷九辞恢复了一些视力,他看了埃索一眼,“那些陈词滥调都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

埃索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也挨着时寒黎的墓碑坐下来,两个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几分钟之后,埃索说:“每次靠近诺娅,我都似乎感觉身和心都平静下来,有着在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安全感。”

殷九辞冷漠的眉眼露出一丝温柔,他破天荒地愿意接别人的话题,“这毕竟是她。”

埃索转头,他凝视着殷九辞的样子,眼中不忍,“孩子,你应该学会放下,就像其他人一样,没人忘记诺娅,但她不会希望你们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找寻她。”

“放下?”殷九辞说,“她不希望我活在仇恨中,我放下了,她不希望我伤害别人,我也放下了,她希望我能克服失去她的剧痛,像那些英雄一样为人类做些什么,我还是放下了。我前面为自己的恨意而活,后来我只是在为她的希望而活,你让我把她放下?我死了都不可能。”

埃索神色哀伤,但他面对殷九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殷九辞全都知道,他疯的时候疯狂,清醒的时候更疯狂,他变成了游离在人世间的孤魂,如果不是他恢复意识之后不再敢自杀,他早就已经死了。

但他看着殷九辞,就像在看着一朵逐渐凋零的花,死亡的阴影已经追上了他,而他甘之如饴。

“那个方法,是一种诅咒,当初阿依苏那么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支撑,你现在,很可能在用无望的结果耗死自己。”埃索还是艰难地说,“现在的情况也和那时不一样,你在做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她也总是喜欢说意义,可是意义究竟是什么,谁又能定论。”殷九辞声音冷漠,“和她有关的任何事都是我的意义。”

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就站起身来,他没有回头,问出从前每天都会问的问题:“新的大巫还是没有确定么?”

埃索望着他许久,说:“没有。”

“时间过得真慢啊。”殷九辞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慢慢地走了,时寒黎一直看着他,在看到他上了一架直升机之后她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升起怒意。

眼睛和身体都坏成了那个样子,居然还要开直升机?

而当殷九辞坐进去,没有碰操作杆,只是用语言说了一个地方,直升机就自动启动起来之后,时寒黎紧绷的肌肉才缓缓放松下来。

末世逼迫得这个世界的科技突飞猛进,现在居然已经有了智能驾驶直升机。

跟着殷九辞飞过的视角,时寒黎看到一个和她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大地和海洋不再沸腾,崭新的城市拔地而起,即使是冬天,积雪的覆盖下绵延的生机勃勃成长,鸟兽鸣叫中,有工业的烟火升起,也有人类的笑声。

这些声音连时寒黎都能听到,但仿佛离殷九辞很远很远,他自从出来后就一直神色木然,飞机带着他渐渐远去,离开宿星大陆,前往……云海大陆?

时寒黎有些意外,他想过殷九辞会去任何地方,但唯独没想到他会来这里。

云海大陆上也建立起来了新的城市,殷九辞没有落到繁华的区域,而是绕过半圈,来到了一处孤僻的山脉。

这里挨着大海,上千公里内荒无人烟,殷九辞在荒芜的山坳间降落,居然在山体上打开了一扇门。

时寒黎忽然有了种诡异的预感,不算很坏,但她后颈的寒毛已经立了起来,表明殷九辞来的这个地方一定不会简单。

殷九辞走过一段很长的走廊,又打开一扇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充斥着苍白的灯光和机器的嗡鸣声,各种复杂的仪器和凌乱的线堆积在这里,还有放着各种仪器用具的实验台。

而让时寒黎震惊的不是这些,而是在最中央的巨大容器里,赫然浸泡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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