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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3 章 新人5

姜青姝顿住。

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力道不重,却稳健有力,无意间触碰到中衣的薄料,体温似乎在一刹那传递到了指腹,引得他指尖轻轻一缩。

他依然站在那。

他急于想冲破冰冷的桎梏,但披完衣衫并没有让他疗愈什么,反而愈觉窒闷与空荡。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要、该不该不要、又何时要。

要了,又会不会作茧自缚?

会不会让他更加处于困窘无奈的境地?

毕竟她是只心思叵测的艳鬼。

姜青姝微微偏头,对上男人墨玉般的眼睛。

她笑了一下,“多谢爱卿。”一边说着,一边捋着头发的手没停。

那好不容易重新披在肩上的外袍,又因为这样的动作再次下滑,擦过他滞在空中的指尖时,又被他下意识接住。

她看着他。

眼尾弧度上扬,瞳仁裹着一层戏谑的光。

看他还给她披不披。

张瑾握紧衣料,沉默了片刻,又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给她披上外衣,这一次,他按着她的肩膀,一时没有松开。

她晃了好几下,都没有让它掉下来。

这才罢休。

张瑾等她闹腾够了,垂睫淡淡道:“陛下,该更衣了。”

她不喜欢看他这个故作平静的样子,只会更想撕破这外表冰霜内里藏着心思的面具,于是恶劣地刁难:“放肆,谁许你碰朕的?”

“臣斗胆触碰陛下龙体,请陛下恕罪,臣自愿罚俸一年。”

他这回答堵得她一噎,一时没吭声。这传出去倒是好听了,满朝文武听说权倾朝野的张大人因为碰了女帝被罚俸一年,这么荒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新的东西。

似乎感觉到她在瞪他,张瑾不曾抬眼,眼底却有了微不可查的笑意,再次重复一遍:“臣唤宫人进来,给陛下更衣。”

她坐了下来,不答话。

还故意扭头不看他。

张瑾掀了一下眼睫,静静注视着少女沐浴在暖光下的侧颜,她好像对他有些意见,也不太开心,虽然她只是一声不吭,并未直接发泄出来,但个中原因,他又心知肚明。

眼前,少女瘦削的脊背始终挺拔,秀颈晶莹,四肢纤长,好似柔韧的柳枝,无声撑起宽大的帝王龙袍,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然而一想到会有人把她抱在怀里,做着全天下男女最亲密无间的事,额角就一阵剧烈抽痛,不自觉地攥紧双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张瑾没有理由畏缩。

让他畏缩的根源早就离开。

他见她不理,又道:“陛下若不想叫人进来,那就请恕臣冒犯之罪,为陛下更衣。”

她还是没说话。

张瑾重新展开她的天子外袍,立在一边等候,她不动,他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等她抬起手臂。

她静了片刻,抬起乌黑的眼珠子瞅他一眼。

“你服侍朕?”

“臣服侍陛下。”

“凭什么?”

“于公,臣下该为主君分忧;于私,阿奚不在,臣该代他照顾好陛下。”

她触及到他的双目,他却没有看她。

【司空张瑾与女帝独处,禁不住情动意乱,想要迈出这一步,却选择先为她更衣。】

实时里的男人,情动意乱;眼前的张瑾,平静冷峻。

真虚伪。

怎么看怎么道貌岸然,是个衣冠禽兽。

还是打着弟弟的幌子,趁着弟弟不在妄图染指弟弟的女人的衣冠禽兽。

姜青姝觉得有点意思,他想迈出这一步,所以以更衣来试探她的态度?还是说,他在用更衣这样的事,给自己的靠近找一个虚伪的借口?

男人果然喜欢这样,一开始明明在气势汹汹地质疑她为什么去后宫,在她稍稍示弱、表现被逼无奈后,他们就会突然双标地改变态度,继而萌生一些心思。

她心里不屑,表面上神色淡淡,抬起手臂。

张瑾亲自服侍她穿上外袍,又一一拿过九环腰带、六合靴等。

冰冷修长的手指在衣料上摩挲,划过象征最尊贵的十二章纹,他心无旁骛,半跪下来帮她整理裤腿时,背脊半弯,头垂着,明明是卑微的姿态,却依然带着从容的冷意。

但这一分冷意,已被周围的暖炉消融很多。

他在尽量克制。

“臣去唤人进来,为陛下梳发。”

张瑾做好了这一切,起身时对上她莹润的眼睛,好像在从他脸上探寻什么,他顿了一下,复又转身出去,片刻后,宫人鱼贯而入,为天子整理发冠。

她自小留的这一头青丝太长,挽起来需要一些时间,张瑾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殿外站了片刻。

今日放晴,广场上的宫人都在扫着厚厚的积雪,巡逻了一圈的梁毫跺去靴上的雪沫,过来施了一礼,“末将见过司空。”

张瑾问:“这几日陛下见侍君的时间可长?”

梁毫回忆了一下,答道:“只有贵君和竹君二位,毕竟也只有这二位被陛下翻过牌子,竹君每回都是送些羹汤之类,约莫进去一炷香的时辰便离开,不过赵贵君一来……就至少要待上一个时辰,才会离开。”

张瑾拢着袖子,眉宇间一片料峭,回身道:“陛下白日操劳国事,不沉湎享乐,无论是谁,无诏都不得擅自打扰陛下。”

梁毫一凛,立即应了。

“末将下次定会拦住他们。”

张瑾静静阖眸,又在心里回忆了一番后宫那些人背后的势力,略微有了计较,又吩咐道:“近日天气严寒,夜里宫道路滑,为陛下龙体安危着想,着人去吩咐彤史,凡受陛下召幸者,皆来紫宸殿侍寝,不得例外。”

皇帝是想亲自过去探望后宫侍君们,还是让他们自己洗刷干净了被内侍们抬到帝王寝宫,

这个本来只看女帝自己的爱好。

张瑾直接以雪天路滑为名,不许女帝去。

虽然想不通张大人怎么突然过问内闱之事,但梁毫觉得,张大人必然有他自己的深意,说不定表面上是干涉侍寝之事,实际上又是在无形中拨弄朝局,其中大有文章,非他所能揣测。

却不知,张瑾只是在吃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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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连着几日都热闹,有人还巴望着能在此偶遇陛下,譬如兰君燕荀,每日就在这里吹吹竹笛,再赏赏雪景。

此外,还有侍君郭修元等人,也时不时出来溜达。

“那傻子这又是在干什么?”

郭修元身披狐裘立在雪中,隔着一簇花枝,远远地看着蹲下一棵树下的少年。

少年明明已经换上了符合宫中规制的锦衣华服,也已经成了贵人,然而他的披风已经散落在雪里,袖子和裤脚也因为过于好动半卷了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发红。

他好像没有知觉一般,在树下捡着花瓣,津津有味地瞧着。

枝头的积雪“啪”

的一声砸落下来,正好砸中少年的脑袋顶,他呆滞片刻,甩甩脑袋,雪沫顺着脸颊滑落,衬得那张不常见阳光的脸越发白皙剔透,唇却红得灼艳。

郭修元刚为这少年的漂亮所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少年一把抓起地上的雪,熟练地往嘴里塞。

雪里裹了花瓣与泥,一下子把少年的腮帮子撑得鼓起。

跟在少年身后的一干宫人见了,纷纷叫了起来,赶忙劝着哄着让他吐出来,少年却捂着嘴戒备地望着他们,飞快地把嘴里的雪咽了下去。

“真是傻得可笑。”郭修元不禁嘲讽地笑了起来:“就这种蠢货……也配入宫?到时候在陛下跟前做出这副蠢样,可就有意思了。”

郭修元身后的侍从笑道:“只怕陛下见了他都要嫌他脏,也就皮相生得好点,但那又如何,连侍君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郭修元受了这恭维的话,有些轻蔑得意。

这傻子最近可不消停,不过他越闹腾,旁人越是把他当个乐子看。

听说这傻子进宫的第一日,就弄坏了眙宜宫里原本栽种的花花草草,还在雪地里滚来滚地玩儿,宫人想要阻止,好不容易拿好吃的哄得消停的,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找了一圈,发现他跑到偏僻的小厨房里,蹲在那玩柴火。

夜里,守夜的宫人半睡半醒,又听得“咚”的一声,定睛一看,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小傻子不见了,整个眙宜宫的宫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全部出动,大半宿提着灯笼在那找人。

因为宫中夜间禁军巡逻森严,这事自然也惊动了禁卫,若是好端端一个侍衣在宫中走失,那可真成了所有人都担不起的大事。

好在,最后在眙宜宫角落里的花丛里,发现躺在里面睡得流口水的小傻子。

所有宫女侍卫:“……”

经此一役,这傻子自然就出了名,眙宜

宫的人都成了全后宫都同情的对象——他们宁可去伺候老太妃,也不想伺候这种完全没法沟通的傻子,就怕哪天他把自己折腾死了,宫人们还得跟着陪葬。

但这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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