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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保护欲过强的alpha哥哥(4)

路知泽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身上冰凉。

远处,隐隐有车轮驶过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不远处。穆山显手扶在方向盘上,透过车前窗望向他们的方向,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谢景就已经倾斜了天平。

“我哥来接我啦,我走了。”谢景往前走了几l步,忽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转过脸来,“对了,我不喜欢分手了还做朋友,我的电话号码麻烦你删一下啦,拜拜!”

他语调那么天真,却说着残忍冷酷的话。

路知泽还沉浸在他方才说的那些之中,等到回过神来,谢景已经轻快地钻上了他哥的车。

只留下他一个人,失魂落魄。

·

谢景刚一上车,弯起的唇角就落了下去,面无表情地拧开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l口。

穆山显静静地看着,等他喝完,才去拨开他额前挡眼的碎发。

“怎么了?气鼓鼓的?”

他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谢景为什么临时变卦不愿赴约,但偏偏要不知情地问。

说到底,就是想听谢景亲口说出的答案。

车内只开了一盏很暗很暗的灯,几l乎看不清彼此的身影。可是谢景把脸转过来的时候,穆山显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泪。

他忽然一把抱住穆山显,抱得那样紧,却又那样轻。他的肩膀和身体像一只被风吹动的昆虫,抖得厉害,可又无论如何也不离开栖息地。

“哥……”他趴在穆山显肩头,呜呜地喊着,像是很委屈的孩子一样,委屈到极致的时候,看到大人过来,反而是说不出话的。

穆山显环着他,几l乎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他一下一下地抚摸、顺着谢景单薄的背。

“哥在,哥在。”他低声说。

车内昏暗,穆山显关掉了最后的灯,谢景像应激的小猫一样使劲往他肩窝和怀里钻,几l乎快跌到驾驶座了。他环着那截清瘦的腰,稳稳当当地搂着,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擦掉谢景的泪。

谢景的眼泪把他的衬衫领口都打湿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抽抽噎噎地说:“……谈恋爱一点都不好玩儿。”

这过于稚气的发言,穆山显差点笑了,但想到他哭得这么伤心,还是忍了下去。

“我再也不想谈恋爱了。”他闷声闷气地说着,“哥,你也不要谈了,好不好?”

他的人生最多也就活个三十来年(),能过四十大寿那都可以烧高香了。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已经占据了他现有人生的二分之一还有余?()?[(),他害怕失去、也不想再失去了。

谢景抬起头,那双眼睛里还盛着些许湿润的水迹。穆山显也曾在一个竹林深夜看过一双含泪的多情的眼,可是却又很快失去。

他轻轻按住谢景的肩,指尖微微颤抖。

“哥不会走。”他声音很轻,不知道在和谢景说,还是在和自己说,“别怕,哥不会走。”

·

当天晚上,谢景睡在了哥哥的房间。

穆山显没把他抱回他自己的卧室,也没再说“这么大了还要跟哥哥睡”这种话,落地窗的纱帘遮掩着,透过蓝色的遮光帘,落下深蓝混银白的光。空调调在合适的温度,谢景安安静静地睡在正中央,盖着他的被子,半张脸陷进枕头里。

枕头套上还有浅浅的泪痕。

穆山显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绸缎一般柔软的发从他指尖滑过,缠绵着。

嗡嗡、嗡嗡——

他抬起眼眸,床单上散落的手机忽然亮起了微光,荧弱的蓝色偏光,嗡嗡地,像蜜蜂一样,一阵一阵地响。

是路知泽的电话。

“宿主,要不要……”

017的声音久违地在耳畔响起。

穆山显淡淡道:“我自己来处理。”

017顿了顿,“明白了。”

宿主是一年前进入这个世界的,在此之前,它从未想过宿主会在一个世界里逗留这么久,全然不像他的风格。

传送到这里的第一天,穆山显就禁用了系统的所有功能,只保留着健康和医疗系统。017也不能再向以前那样随时随地地和宿主沟通、聊天,他们交流的次数很少,宿主也从未要求过检查、治疗谢景的先天性心脏病,而是以正常人类的治疗水平去照顾着谢景,就好像放弃了一切光环,回到最初一般。

但是怎么可能回到最初呢?

他们生活在主神空间,不管做再多的努力,都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穆山显起身,去客厅的阳台回拨了电话。

只是,用的是他自己的手机。

……

穆山显再次回来时,走路和开关门的声音还是惊醒了谢景,他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都没睁开,穆山显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哥的手是凉的。

“你出去了吗?”他迷迷糊糊地问。

“渴了,去烧了点水。”

谢景点点头,也不怀疑,重新藏回被窝里。

穆山显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刚要去拿谢景的手机,谢景忽然翻了个身,转过来。

“哥。”他眼睛还是朦胧的,大略地朝向穆山显的地方,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我也不会走,不会离开你的,你不要怕。”

那声音,其实有些接近于呓语了。

穆山显还是没能

() 抑制住冲动,俯下身,在他发间落下一个吻。

“哥知道。”他低声说,“睡吧。”

谢景听到他的回应,才安心地歪过头去,彻底睡着了。

这一晚过去,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路知泽从来没出现过。

周六,谢景又贪睡不起,穆山显这次却没再陪他一起赖床,洗漱锻炼整理完,看到谢景还没醒,穆山显只能把被子掀了,但又怕他冻感冒,只能掀一半,把人挖了出来换衣服。

“别睡了。”穆山显拉着他的两条胳膊,把他的小恐龙睡衣从脑袋处脱了下来,他一收手,谢景就又仰头倒了下去,露出平平板板的一截上半身。

……看得他头疼。

“宝贝,别睡了。”穆山显拍拍他的脸,“今天要去体检,咱们得早点去,不然吃了早饭,你就得挨饿到下午,顶着大太阳出门,快起来。”

谢景翻了个身,抱住他哥的胳膊,眼睛迷离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清醒之后才揉了揉。

“那咱们中午吃什么呀?”他含糊地问。

“早饭还没吃呢,就想着午饭了?”穆山显道,“快起来,忙完了我还要去趟公司。”

谢景看着任性,但是在他哥哥的事情上一直都很有分寸,闻言,他努力地睁开眼睛。

“那快点起来吧。”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

·

每隔一段时间,穆山显都会带谢景去做一次检查,主治医生是谢景小时候他父母为他安排的,当年那个医生还只是个副主任医师,现在已经是省厅级别的专家了。

尽管也曾经有相熟的朋友建议他往国外看看,但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尝试过。

刚一进门,谢景就自动自觉地坐到患者椅上,乖乖地叫人,“陈医生。”

陈医生刚接收他的病历时,还不到三十岁,很年轻,一晃十多年过去,他已经迈入了中年。

“来,小景,吃颗糖。”陈医生还像他小时候那样,从抽屉的糖盒里拿出一颗递给他,和蔼地道,“最近怎么样呀?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穆山显提前开了检查的单子,现在是已经做好了检查过来的,陈医生也已经拿到了手术结果,却不忙着说病情发展如何,只例行问候了几l句。

“都挺好的,小半年没生过病了。”谢景说着,摸了摸心口,“就是昨天晚上有一点点不舒服,心脏跳得很快,我躺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陈医生却并没有觉得他“没事”,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他看向穆山显,眼底带着几l分询问。

穆山显也确实是最了解谢景病情发展的那个人,他道:“没什么,就是失恋了,哭了一阵。”

谢景睁大眼睛,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是失恋,你不要瞎说,我们是和平分手。”

陈医生愕然,过了好半晌,才笑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把你当做是当年那个哭

闹着不肯打屁股针的小孩儿呢,没想到不知不觉地你就已经长大了。”

陈医生话锋一转,叮嘱道:“不管你是和平分手还是什么,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要说出来,情况严重的就要及时看医生。你哥哥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更要重视你的生命,知道吗?”

谢景乖乖点头,“知道了陈医生。”

“这么早过来,还没吃早饭呢吧?”陈医生说,“你去我办公室吧,我呀给你买了早饭,你就在那儿吃,我跟你哥哥聊会儿天。”

谢景不仅是先心病患者,还有轻微的低血糖,他身体本来就不健康,一日三餐更是要准时吃,眼下检查都已经结束,也可以放他去吃饭了。

等他走后,办公室里的两个男人脸上挂着的浅浅的笑意都回落了下去。

穆山显接替谢景坐在他的患者椅上,心情微微沉重。陈医生翻了翻检查报告单,一时间空气安静得可怕。

过了许久,陈医生才斟酌道:“他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还是不考虑去国外看看吗?”

他沉默了半晌,摇摇头,“都一样。”

谢景的病症其实是一种很常见的出现于婴幼儿中的紫绀型先心病,大多数的先心病都是可以通过手术或者术后干预来治疗,也能成长得和正常健康的孩子无异。法四虽然属于二到三级的先心病,但是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大多人孩子通过及时的手术治疗,都可以恢复健康。

谢景小的时候也做过一次手术,当时他的主治医生还不是陈医生,但那次手术做得极其失败,原本应该修复完成的室间隔缺损却出现了持续渗漏,并且出现了各种并发症,一度病危。

还好谢景的父亲当即决断更换医院,寻找更好的主治医生,当时陈医生的导师还是院内的一把手,和他一起主持了第二次手术,这才堪堪挽救了局面。

可惜,由于之前的失败,谢景的身体状况在短期内是无法接受进行第三次手术的,他的父母刚从死神底下把孩子救回来,也是说什么都不肯了,陈医生便建议保守治疗,看看后续的恢复情况如何。

谢景的父母去世后,穆山显便接管了照顾他的责任,依旧延用药物保守治疗的方法,如今谢景能够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已经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了。

但是,还能维持现状多久呢?

如果不进行手术治疗,患有法洛四联症的孩子很难活到成年,大多数没有及时手术的,都在早期就身亡。它不是绝症,但又比绝症更多了一层阴影,没有哪个家长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贸然尝试一次手术,但这就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你不愿找它,但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

穆山显从诊室里出来,谢景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医院里气温很低,冷气触到皮肤,下意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不算好闻,但谢景已经习惯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短袖、浅蓝色牛仔裤,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外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青

春健康的学生,不会有人知道他身患着难以治愈的疾病。

穆山显站了半晌,慢慢走过去。

谢景余光瞥到他的身影,很快扭过脸来,露出一个笑容,“聊好啦?怎么样?”

“健康得很,陈医生说,你比我都能。”穆山显拧拧他的脸,“走吧,是想回家我做饭给你吃,还是出去下馆子?”

“我早说了嘛,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有什么问题嘛,说不定早就好了。”谢景一把拎起带出门的背包,跟一块橡皮糖似的黏在他哥身上,“你累不累呀,累的话我们就出门吃吧,你等下不是还要去一趟公司吗?这一来一回的估计时间不够。”

穆山显这才想起自己还拿工作当幌子,骗谢景起床来着,不过他也确实有些事要先处理。

“过段时间,我休个年假,咱们出国好好玩玩,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穆山显问。

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组织一场旅行,谢景还是学生,一年能腾出大段时间旅游的也就是寒暑假,寒假太冷,出门太折腾人了,穆山显往往夏天带他出门更多一点,正好避避暑。

“我都可以啊,只要和哥在一起,去哪儿都挺好的。”谢景刚说完,就皱起了眉,“……但你工作那么忙,老板同不同意你请假呀?”

“这几l天是有点忙,所以要过段时间。”

谢景立马高兴了起来,接下来的一路都在畅想着旅游目的地。或许是身体缘故,谢景内里看着并不如他外表表现得那样柔弱安静,反而格外喜欢极限运动,他曾经无数次畅想过坐着破冰船去往南极的画面,但是碍于身体原因,也只能想一想。

他时常觉得,他是只有一只翅膀的雏鸟,灵魂被肉身束缚着不能飞翔,但是因为有哥哥,谢景又会觉得,一辈子只能落地也很好。

很快,他们就敲定了旅游地点,是南半球靠近赤道的一个小岛,那里有海滩、有火山,天气炎热但刚好,还可以泡带有着硫磺味的温泉澡。

他们决定在那里待四五天,再转道去隔壁的国家逛一逛,领略一下不同的人文风情。

直到上了车,谢景还在描述去了之后的场景,他决定试试瓜拉那,那是当地的一种特产莓果;还要坐在街道边烤肉店里,吃烤肉、喝卡莎萨酒……

穆山显默默地听着,没有说你不能喝酒这样扫兴的话。他倾身、拉过谢景身侧的安全带,刚要扣上,一只柔软纤瘦的手就攀上了他的胳膊。

“……哥。”

穆山显垂眸,他把安全带拉长、给谢景扣上,做完后才嗯了一声。

他没有立即离开,谢景的手无意识地在他的臂膀上滑来滑去,不痒也不痛,滑滑的。

“哥,”他低声央求,“我们可不可以不去外面看医生?我看到他们抽血时用的很粗很长的一根针筒,我不想在外面做检查,我害怕。”

穆山显的手顿了顿。

谢景也垂着眼,指尖轻轻绞着他哥肩头衣物的布料。他努力地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陈医生和

哥哥都想要看他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小孩模样,他也努力地在他们心里停留他们最喜欢的那一刻,可他也才19岁,终究还是泄露了一丝内心的恐惧。

“不做检查。”过了许久,穆山显握住了那只彷徨的手。他压下心底隐隐的酸涩,哑声说道,“别怕,哥在,别怕。”

这两句别怕,他说得那样轻,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谢景感受到了,他抱住哥哥的脖子,像婴儿在母体里那样的蜷缩着,轻轻抚摸着穆山显的发。

“没事的,哥哥。”他说,“我还要活很久,活到八十岁照顾你呢,没事的。”

穆山显没有说话,只把脸埋在他瘦弱的脖颈里,温热的呼吸微颤着洒在他的皮肤上。

七岁那年,谢景的父母和穆山显的父母因为车祸救治无效身亡,他那时还什么都不懂,是哥哥前前后后忙里忙外请亲戚打理他们父母的丧事。

大人都说,这孩子太成熟,自己爹妈都死了,竟然都不流眼泪,成熟得有些太冷血。

只有谢景知道,每晚回到家,哥哥都要紧紧抱着他,抱着这个小四岁像洋娃娃的弟弟,像个虾子一样地蜷缩着颤抖,那时哥哥也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孩子,可是没人能为他遮风挡雨。

只有谢景。

谢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便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下下地拍打着哥哥的背,像妈妈哄他睡觉那样唱歌哄哥哥睡觉。这一刻,哥哥卸下了所有身份,像是孩子抱着可靠的父母一样,抱着他入眠。

他们便这样相互依偎着,度过了十数个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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