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沈言归一直被大家围在中间,刘老爷子走到哪都要带着他,盛情难却,他只能等晚宴结束,才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吹捧和示好中脱身。
车就在门口等着,沈言归拉开车门,看到坐在后座的秦野时愣了一下。
晚宴太吵,他耳边到现在都是嗡嗡的,此时才想起是他让秦野来的。
秦野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偏头看着窗外,背部挺得笔直,坐姿像尊雕塑,像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沈言归。
沈言归坐上车后,主动开口,“等很久了吗?”
“还好。”秦野终于转过头来,但只是目视前方,回答也相当吝啬。
沈言归笑了笑,没再说话。
之前他觉得路上太过无聊,才让秦野来接他,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三个小时的晚宴让他疲惫不堪,已经没了跟人闲聊逗趣的力气。
他摘下单片眼镜,用食指挑着链条,将手伸到了秦野面前。
沈言归的手型很好看,手指修长,关节相对小巧,从指根到指尖的线条流畅,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肤色像白玉般温润,链条上缀着的钻石,刚好卡在手指中间,就像戴着一枚简易版的戒指。
秦野看到这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体绷紧,防备地看着沈言归。
沈言归在开玩笑上一向没有下限,人也轻佻散漫,不怪他多想。
“你什么意思?”
沈言归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这才缓缓睁开眼,好笑地看着秦野,“还能是什么意思,帮我拿着啊!”
秦野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眼底的懊恼一闪而过,样子别别扭扭,像是小孩子在那生闷气,但他还是帮沈言归拿过了单边眼镜。
那姿势就单片眼镜是个定时炸弹,用两只手指捏着链条,尽量减少接触,拎着放在身体一侧,离得远远的。
沈言归无奈地勾了下嘴角。
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算是乖,但怎么又这么气人呢。
沈言归挑了挑眉,直白地问道:“秦野你一天不跟我较劲就难受,是吗?”
秦野转头看向沈言归,什么都没说,但用手抓了抓颈后的头发,眉眼间是化不开的烦躁。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并不喜欢生气,连情绪起伏都没有,但面对沈言归时总是反应过激。
这是他的问题。
秦野一向分得很清楚,微微低了下头,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说完后,他抬头看了眼沈言归,表情依旧别扭,但眼神相当真诚,眼底还有一丝连本人都没有察觉的能够得到原谅的希冀。
沈言归难得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人因为这种事情道歉,还如此一本正经。
秦野低着头,沈言归垂眸看着他头顶翘起的一缕发丝,突然有点手痒,一时兴起地摸了摸。
发质偏硬,还有点渣,手感很不好。
沈言归敷衍地摸了两下,便收回了手。
秦野却还愣着没动。
他刚刚低着头,没注意到沈言归的动作,只是感觉头上一重,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擦过,酥麻的感觉蔓延开,让他有种晕晕乎乎的错觉,心底的那些情绪也被抚平了。
过了三四秒,秦野才调整好了呼吸,慢慢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掩住了从后脖颈向下蔓延的红晕,秦野绷着一张脸,表情有点严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像摸……狗一样摸我的头。”
沈言归张嘴就想来一句“狗头的手感比你好多了”,但秦野一定会炸毛,他已经没有心力应对了,只是轻笑了一声,含糊道:“好,以后像摸人一样摸你。”
秦野:“……”
那种憋闷的感觉又来了,秦野冷着脸,捏着链条的手背青筋蹦起,心底情绪翻涌得厉害,他深吸了几口气,费了好大的力气调整好表情后,才转头看向沈言归。
只是几分钟,沈言归就已经睡着了。
沈言归的五官十分精致,眉眼舒展,鼻梁高挺,唇形偏薄,但线条饱满,没有一处能挑得出瑕疵,太过完美反而不是件好事,会显得锋芒毕露,有一丝攻击性。
此时,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闭上了,呼吸清浅,皮肤像纸那样苍白,神色难掩疲惫,柔和了那丝攻击性,看上去好亲近多了。
这样的沈言归,是从未有过。
秦野看得愣了神,心思回笼后,猛地坐直了身体,他纠结了几秒,动作僵硬地拿起放在身边的毛毯,盖在了沈言归身上。
秦野照顾人时十分细致,灰色的毛毯完全裹住了沈言归的身体,边角还往下掖了掖,杜绝了沈言归受凉的可能。
沈言归的下巴蹭着毛毯,他可能觉得柔软的绒毛舒服,又下意识地蹭了两下,换了个姿势,继续沉沉地陷入梦乡。
秦野没想到一向强硬的沈言归会有像小动物般的动作,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又怕他的注视会打扰沈言归休息,匆匆收回了目光。
车内一片安静,司机见沈言归睡着,尽量开得平稳一些。
时间偏晚了,秦野什么都没法做,所幸也闭眼假寐。
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轻微,并没有引起秦野的重视,直到肩上一沉,他才猝然睁开眼。
肩上沉甸甸的,温热的呼吸落在了侧颈,像羽毛轻轻撩过,颈侧的皮肤变得又热又痒,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用手挠。
不用转头,他就知道沈言归枕在了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