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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殿试被毁(21) 夜审渣攻!……

正门大开,差役们手执火把,将敬王府照得亮堂堂的。

裴宣与柳岸身穿官服,走进王府。

王府侍从都被聚集到院子里。

柳岸一抬手:“十人一班,分别带下去询问,问出消息的有赏。”

“是。”

差役们立即上前,把侍从给带走。

柳岸又道:“管事的留下,敬王的书房在哪里?”

王府管事连忙跑出来,给他们带路。

敬王府的书房很大,里边东西不少,裴宣还摸出一个暗格,里面装着许多账本和书信。

裴宣与柳岸今夜就留在书房里,将这些东西一一整理出来。

*

裴宣与柳岸初入官场,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这样的谋逆大案。

两个人不敢懈怠,连夜留在敬王府里查抄书信。

收获也不小,他们在敬王府里搜出了敬王与朝中官员往来的书信,以及部分官员,假借儿子之手,给敬王送礼的账本。

敬王时常外出游猎,也时常在府中开宴。

这些事情,就在游猎和宴会之中暗中进行。

夜里,差役来报。

“柳大人、裴大人,逆贼在牢中叫骂不休,非要让裴大人过去见他。”

烛光下,裴宣与柳岸正看书信。

柳岸淡淡道:“回去跟他说,还没轮到他,让他先等着。”

“是。”差役有些迟疑,“逆贼还说,他是裴大人的……的……”

柳岸道:“是什么?有话就说。”

差役显然难以启齿:“他说,他是裴大人的夫君,让裴大人一定要过去见他……”

差役话还没说完,柳岸便重重地把书信往案上一丢:“什么东西?他得了失心疯不成?把他的嘴堵上,省得他再胡言乱语!”

裴宣抬起头,按住柳岸的手:“师兄莫气。”他看向差役:“照柳大人说的去做,把他的嘴堵起来。”

“是。”

差役要退走,柳岸越想越恼怒,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裴宣便道:“天也晚了,师兄去牢里看过他,就直接回府歇息吧,不用再回来了。”

“嗯。”柳岸道,“你也早点休息。”

“好。”

柳岸挽起衣袖,松了松手腕,带着差役离开,看模样像是要去打人。

待他走后,裴宣才低下头,继续看搜检出来的书信。

烛光晃动,裴宣撑着头,不知不觉,他的眼前开始发花,纸上的字轻轻晃动。

裴宣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

在梦里,他还是酒坊里的小公子,努力念书,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考取功名,让母亲不用再这么辛苦,可以享享清福。

他日夜苦读,终于过了秋试和春试,准备迎接殿试。

不过,梦中没有祝夫子。

没有祝夫子,便没有人帮他看文章,他也无法认识其他同窗。

他只能一个人埋头苦读,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无比忐忑地准备殿试。

殿试前几日,母亲想着他们家离得远,便拿出积攒许久的银钱,让他去城中客栈订个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揣着银两,找了几家客栈。

却发现母亲辛苦攒下的钱,连一间柴房都订不起。

梦里的他太过自卑,唯唯诺诺地道着歉,低着头,退出客栈。

其实,裴宣看得清楚,客栈的小二或是老板,眼中都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他们只是同他说了一件事情而已。

是他一直低着头,连别人的表情都没看清楚。

他离开客栈,低着头,又撞上了敬王。

敬王问了他原委,便对他说,王府中空房很多,如果他不嫌弃,可以过去住一个晚上。

他答应了。

敬王时常照顾他们家的生意,那时的他还很感激敬王,没有夫子提点,分辨不出“规矩做生意”与“刻意拉拢”之间的区别。

他只是想着,不要让母亲担心,不要耽误殿试时辰,现在承了敬王的情,往后再多谢他就好了。

那时他还满心满眼地想着,敬王真是个好人。

于是,在殿试前一天晚上,他搬进了敬王府。

那天晚上,他在房间里看书,准备看完这页就早点睡觉,养足精神。

他吹灭蜡烛,忽然,房间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就被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从身后抱住了。

梦中的他拼命挣扎,却因为在这一世,没有听夫子的话,勤加锻炼,很快就被男人按在了床上。

一夜屈辱。

梦里的他不知道,观梦的裴宣心里清清楚楚。就算没有蜡烛,看不清楚,他也知道,这个人就是敬王。

待他再次醒来,匆匆入宫,参加殿试。

他强忍着不适,写完了文章,却在与陛下对答之时,晕倒在地。

陛下震怒,将他的文章抽出来,看也不看,直接甩在他面前,让人把他拖下去,发配边疆。

他倒在地上时,看见身边熟悉的衣摆。

柳师兄低头看着他,看见他脖子上的痕迹,一脸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竟然有学生能在殿试前夜做出这种事情。

柳师兄往边上躲了躲,不再看他。

裴宣一惊,心脏不由地跟着紧了一下。

在梦中的柳师兄眼里,他只是一个秽乱殿试的学生,柳师兄清高自持,自然很嫌弃他。

他想跟柳师兄解释,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御前失仪,他被陛下发配边疆,连回家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收到噩耗,哭晕几回。

在边关,他再一次相信了敬王,相信敬王是救他出泥潭的那个救世主,甚至还爱上了他。

梦里的裴宣不清楚,做梦的裴宣倒是清清楚楚。

敬王早就和西北振威将军勾结在了一块儿,所以裴宣被发配边疆之后,被当地官员刁难,也是出于敬王授意。

敬王先让人磋磨他一阵,待他心灰意冷之时,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来到裴宣面前。

帮他解围、鼓励他,裴宣自然死心塌地,一心追随敬王。

几年后,他随敬王造反,为敬王出谋划策。

大军攻入都城当天,庆功宴会上,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毁了他殿试的那个男人,就是敬王!

梦里的他,确实也是太过单纯,没有半点心眼。

他在敬王府中被辱,大声呼救,都不曾有侍从过来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见早就有人打点好了侍从。

在王府里能指使得动侍从,欺辱他的男人,不是敬王,还能是谁?

而他竟然还想保全敬王,为敬王谋划。

他又一次被敬王按在那个地狱一般的房间里,黏腻恶心。

造反成功,大好的日子,他以为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他却疯了。

敬王认为他在装疯,甚至用母亲威胁他低头认错。

在敬王登基立后的那天晚上,裴宣收到了母亲离世的消息,趁着看管他的宫人去吃酒,逃出囚禁他的冷宫,爬上城楼,一跃而下。

耳边风声凌厉。

裴宣却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死了也好。

敬王抱着他的尸体,哭得像一个“失去了珍贵玩具的孩童”。

忽然,裴宣听见许多奇怪的声音。

“恪守规矩的裴宣第一次直呼敬王的名字,竟然是在临死前。”

“铁骨铮铮的敬王第一次流泪,竟然是在裴宣快死的时候。”

“真是绝美爱情!”

裴宣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铁骨铮铮?什么绝美爱情?他听不懂。

可是梦境并没有结束,他没死成。

那天下了雪,雪地厚厚一层,他摔在雪地上,没有死。

敬王抱着他,对着太医怒吼:“救不了他,我要你们统统陪葬!”

那个声音也在附和:“好霸道,绝美爱情!他好爱他!”

刀悬颈上,太医们拼尽全力,终于把裴宣救了回来。

可是他却变成了一具木偶,不会哭,不会笑,在敬王强迫他的时候像一具死尸。

那个声音又说:“敬王的火葬场开始啦!”

所谓的火葬场,就是——

敬王单膝蹲在他的床榻前,握着他的手,向他道歉:“阿宣,我知道我错了,我不知道怎么爱你,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是我用错了法子。”

敬王把先帝的尸首吊在他面前,对他说:“都怪他,都怪先帝把你发配边疆,我已经下令将他千刀万剐。阿宣,你看着可解气?你也来一刀。”

敬王又带他去看柳师兄的尸首,对他说:“我知道,这个柳岸,从前眼高于顶,瞧不起你,他也死了,我把他杀死了。”

裴宣终于有了表情,他睁大眼睛,从床榻上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师兄的尸首。

敬王入城,柳师兄自刎殉国,他脖子上好大一条刀口,几乎把整个头颅都割下来。

裴宣张了张嘴,跌下床榻,扑到柳师兄的尸首身边,想要拢住他,眼泪簇簇落下。

敬王从身后抱住他:“阿宣,以后都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欺负你的人全都被我杀了。”

尽管这一切祸事因敬王而起,可他却被排除在外。

为什么他不用被千刀万剐?

倘若这世间真的有因果报应,为什么始作俑者不用被千刀万剐?

那个声音告诉他,因为敬王是“主角攻”,是他的“官配”,是他的夫君。

所以敬王还是可以被原谅的,只要他“火葬场”了,没什么不能被原谅的。

裴宣大受震撼。

当然了,敬王的“火葬场”还没有结束。

他继续给裴宣蹲下、道歉——因为要保有帝王的尊严,所以是单膝蹲下。

道歉三次,淋雨一次,发热喊着裴宣的名字一晚上,消息被他刻意送到裴宣耳里。

最后他力排众议,立裴宣一介男子为皇后,引来朝野非议,但他在所不惜,偏要逆天而行!

裴宣像一个提线木偶,感受着心中不知从而来的感动,只觉得恶心至极。

他被强迫着抬起手,握住敬王的手,笑着道:“傅闻洲,我原谅你了。”

敬王失而复得,欣喜若狂,拥他入怀,向他许诺:“阿宣,我一定好好对你,我爱你。”

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裴宣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可是却动弹不得。

许多个声音充斥在他耳边。

“火葬场好旺!”

“但总感觉还不够。”

“还不够?攻都下跪道歉好几次了,皇帝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受自己都原谅攻了,人家小情侣打打闹闹搞情.趣,你一个局外人管这么多干什么?”

“攻只是不会爱而已,一生这么长,受再慢慢教他不就行了?”

……

裴宣头疼欲裂,却仍旧深陷于梦境不得出。

应这些声音的要求,接下来还有几个被称为“番外”的小故事。

敬王与他的结婚大典,敬王给他穿皇后礼服,哄着他喊自己“夫君”。

敬王虽然将几个臣子的女儿纳入后宫,但是非必要不碰她们,直到她们其中一个生下孩子。敬王将孩子立为太子,完成了“帝王的任务”之后,就独宠皇后。

他们管这叫“帝王的深情”。

番外最后,敬王与他白头到老,成为一对令人称羡的帝后。

小辈围在裴宣身边,说以后也要嫁给像敬王一样好的男人,裴宣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裴宣再也忍不住,猛地睁开眼睛,“哇”地一声,干呕出声。

他从梦中醒来,天色全黑,低沉沉地压得人心慌。

裴宣低着头,目光阴郁,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死死地握着桌案一角,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把桌子角给掰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情?

直到他看见自己身上的靛蓝官服时,他才回过神,马上冲到一边,抱着痰盂,不住地干呕。

他晚上忙着查案,没吃什么东西,也呕不出什么来。

帝王的深情。

呕——

令人称羡的帝后。

呕——

他被毁了前程,唯一的亲人被磋磨致死,原本的同窗师兄被逼死。

敬王可是蹲下给他道歉了啊,三次呢!整整三次呢!

呕——

他做错了什么?

他的母亲做错了什么?柳师兄做错了什么?

被敬王威胁的太医做错了什么?被他锁在后宫里的那些妃嫔做错了什么?

裴宣正抱着痰盂干呕,差役走到门前,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帮他拍拍背:“裴大人,你怎么样?是不是太劳累了?”

差役把手帕递给他,又帮他倒了一杯茶:“大人清清口。”

裴宣平复心情,用茶水漱口,按了按唇角:“你来有什么事?”

差役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逆贼,我担心一直塞着他的嘴,把他给捂死了,就去松开了一下。结果他又开始胡言乱语,这回说的话更过分了……”

裴宣道:“你说。”

“说,裴大人是他的皇后,他是裴大人的夫君,他要裴大人陪他一起造反……”

想到梦里的事情,裴宣又忍不住呕了一声。

恶心!

差役拍拍他的背:“我已然将他的嘴给堵住了,只是他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所以赶紧过来通报大人一声。大人若是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裴宣握了握拳头,站起身来:“不必,准备一下,派人去告知夫子与师兄——”

“我要夜审傅闻洲!”:,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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