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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线索

刘商军重重点头: “是的!火车站附近不少旅馆,具体是哪一家?好像叫什么站前宾馆吧。按照住宿标准要求,我当时和闵成航住一间。"

"那你记不记得11月6日晚上你们做了什么?"

“你这一说我还真记起来了。我们到了之后办了一天的事,6号晚上喝了点酒,然后一起睡了。我睡得迷迷糊糊,他好像晚上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我当时想他是不是出去找小姐了,看着这么老实的闵成航竟然也不老实了一回,早上起来我调笑了他几句,他脸色有些慌张。"

朱飞鹏咬了咬牙,闵成航案发当天在珠市,然后晚上还出去了一趟,他说什么陪孩子看电视完全是在说谎!现在有了人证,看他怎么狡辩。

想到这里,朱飞鹏看了赵向晚一眼,心里嘀咕了两句。【你不是说视线看上右上方代表编造,左上方代表回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嘛。】

赵向晚低下头,没有与朱飞鹏视线

相触,她沉下心细细倾听刘商军的心声。

因为整个人进入一种相对亢奋的状态,刘商军一边将准备好的说辞抛出来,一边碎片化地闪过一星半点的真实所想。

【我说谎?90%都是真话。】

【珠市出差……站前路宾馆……啊,对,只是同去的人……】【小钱嫖了,离职了。】

结合刘商军刚才说过的话,赵向晚有理由怀疑,刘商军的陈述里有90%是真实的。诚如他的记事本里所写,1993年11月他与同事到珠市出差,正好住在火车站附近,的确同事那晚外出。唯一不同的,是他把同事小钱换成了闵成航。

朱飞鹏问: "93年11月6日晚上火车站附近发生命案,你知道吗?"

刘商军愣了一下,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 “是吗?我不知道。早上好像是看到有警车呜呜呜地响,但因为我们着急离开,所以没有在意。"

朱飞鹏点点头,转头问赵向晚: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赵向晚看一眼坐在办公桌后专心做笔录的周如兰,抿了抿唇,思索片刻,指着办公桌上显眼的红色座机问道: “你们储蓄所有几台电话?如果平时有事要找这里的职工,一般会打哪一个电话?”

刘商军的态度很自然: “行长那里有一台,我这里有一台,安保部那里有一台。平时职工有什么事,打哪一台电话都可以,我们都会帮忙叫一下。"

【来了!警察问到电话了,这代表闵成航已经将妻女打过电话的消息说出去。按照我们的约定,要想让他认罪,必须把他妻女放回来。】

听到这里,赵向晚目光一凛。

闵成航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竟然能够人在看守所,却利用时不时透露出来的一点点线索,让警方替他传话?

虽然有一种被动的感觉,但为了闵成航妻女的安全,赵向晚依然尽职询问: “这个月14号中午,闵成航到你的办公室接了一个电话,当时是你转的吧?"

刘商军点头: “是的。”

“那边打电话的人,是男是女?”刘商军的目光迅速从左转到右: "女的。"

赵向晚再问: “闵成航就在你的办公室接电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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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打了多久的电话?"“我没有看时间。”“说了些什么?”

刘商军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 “警察同志,同事接电话我哪里好意思听?我当时站在门外。"

赵向晚点点头: "这一周闵成航被抓,有没有人打电话找他?"

刘商军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拍了拍脑袋: “你看我这个记性!还真有个女的打电话过来,留了几句话,你们等一下给闵成航带回去吧。"

刘商军在桌面的台历上撕下一页,在那上面写着一行字。"我和双双很好,下个星期回来。"

赵向晚接过: “应该是闵成航妻子打过来的电话吧?哦,对了,她什么时候打来的电话?”刘商军说: “前天中午。”

赵向晚点点头,准备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脑中闪过闵成航的话:我们储蓄所不算大,就所长、经理办公室有两台电话。

可是刘商军说得很清楚,储蓄所有三台电话,除了所长、经理办公室之外,还有一台在安保部。

赵向晚看一眼刘商军,又问了几个问题“你们储蓄所每天现金存取量大不大?”“算比较大的。”

"每天的现金用什么运送?安保情况怎么样?"

“有运钞车,专人看守,配枪,我们的保安还是很尽责的。”"运钞车几点到达?负责几家储蓄所?"

“从我们新华路开始,一共有五家,我们因为是第一家,所以会早一点,八点就得守着。”"如果发现异常,请及时汇报。临近国庆,安保一定要小心。"“是是是,一定注意,警察同志请放心。”

刘商军打起精神认真回答赵向晚的问题,心跳却越来越快。【她到底要干嘛?】

【不是追查闵成航的事情吗?问运钞车做什么?】【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最后一句,赵向晚的心漏跳了一拍。——刘商军想要做的事情,与运钞车有关!——刘商军,是“他们”中的一员。

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赵向晚选择不打草惊蛇,微笑道: “我也只是好奇,银行嘛,一走进来就是金钱的味道。"

刘商军的心跳终于平静下来,

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好奇蛮正常的。我们银行看着好像到处都是钱,可那钱顾客存进来、取出去,银行不过就是搬运而已。"

三人站起离开,站在办公室门口,赵向晚转过身对刘商军说: "刘经理请留步。"

刘商军停下脚步,笑着说: “那行,那我就不送你,警察同志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赵向晚扬了扬手中纸条: “放心,我会转告闵成航。”刘商军点头: “哦哦,好——”【那狗东西最好快点认罪。】【再拖下去我得调分行去了。】

赵向晚从侧门走出来,赵向晚将纸条顺手交给周如兰,观察着储蓄所人流及四周布局。

这家储蓄所的大门是一道玻璃门、一道卷闸门,门宽大约六米,门厅很大,约有六、七十个平方米左右,三个对私业务窗口、一个对公业务窗口,厅中央有三排坐椅,让人等候。

走出大门,是一个平台,三级台阶下去,正对着新华路中段位置,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很热闹。运钞车如果开进来,必须开上人行道,才能到大门口位置。

朱飞鹏凑近了一点: “你觉得有什么不对?”赵向晚轻声道: “回去再说吧。”不知道为什么,赵向晚声音虽轻,朱飞鹏却听着有些紧张,仿佛有大事要发生。

到了下午四点,重案组全体成员碰头。

黄元德第一个汇报: "电话查到了,是罗县汽车站红玉副食店的公用电话。"赵向晚问: "前天中午的电话,也是从那里拔过来的吗?"黄元德: “是的,同一个电话。”

他补充道: “我拔过去之后了解了一下情况,老板说他们副食店位于汽车站,每天人来人往,这个电话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一天差不多有几百个人拔打电话,根本记不住14号、前天中午是哪些人使用了电话。"

周如兰拿出刘商军从台历上撕下来的那一页纸,指着上面的留言道: “我和双双很好,下个星期回来。这应该是闵家槐打过电话来,告诉他,她们母女很安全,下周回来。因为闵家没有安装电话,所以他们联系通过储蓄所的办公电话。"

高广强总结道: “看来,闵成航没有说谎,他妻子闵家槐人在罗县,他们之间有联系。下周她回来的话,我们再调查走访一下。"

/>朱飞鹏看着赵向晚龇牙大笑: “你猜错了。”

赵向晚反问: “我说了什么?”

朱飞鹏道: “你不是质问闵成航,妻女是否安全,他当时那么激动,搞得我们都怀疑他的妻女已遭不测,瞎!哪知道闵家槐她们啥事没有,我们白担心了。"

赵向晚摇摇头: "不一定。"

朱飞鹏不服气: “电话就能说明一切,哪里就不一定了?”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朱飞鹏感觉自己智商被碾压: “如果他们真的通过电话,闵家槐安然无恙,审讯时他为什么要自残?你好好想一想,我一开始与他谈的是关于孤儿院的一切对吧?"

朱飞鹏点头: "对啊,听你和他闲聊,聊得很愉快轻松。"

赵向晚说: “闵成航与妻子自小相识,感情极为深厚,如果他笃定妻子安全,只是因为找到了家人暂时没办法回家,那么……他在听到我问他妻女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他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朱飞鹏代入自己,快速回答: “那他应该会有点惭愧,因为他被警察带到审讯室,对不住妻子、女儿。"

赵向晚道: "对啊,可是当时他是什么反应?"

朱飞鹏回忆上午的审讯画面。

——闵成航突然暴怒起来,猛地站起,戴着手铐的双手狠命在头上砸了起来。 ”哐!咚!"声里,他瞪着赵向晚: "闭嘴,你给我闭嘴!"

赵向晚站起身,走到小黑板之前,写下一个字: “情”。

"情之一字,牵动闵成航的心。从上午的审讯来看,闵成航与妻子感情非常好,对女儿更是倾注了所有的爱。这种苦难中建立起来的情感,其依赖程度远超过一般夫妻。他们都是孤儿,对亲情的渴望程度也远超于一般人。"

“正常来说,如果闵家槐真的找到了家人,那闵成航在与他们谈到她娘家人的时候,应该是兴奋、欣喜,而不应该那么平静。"

“如果闵家槐真的是去罗县娘家人那里去了,那应该会很快与丈夫联系,每天都会通电话,可是你们看,到现在为止,闵成业只收到两通电话,而且通话时间都很短,这正常吗?

"

高广强听到这里,不自自主地点头: "的确是这样。我们破案讲证据,但也不能脱离人之常情。如果证据链齐全,但是有悖常情,那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经过这一天的走访、分析,赵向晚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这里是重案一组,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便大胆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来。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准确,但可以拿出来和大家讨论一下。"

"能够让闵成航这样一个重视家庭的人做出当街砍杀儿童的犯罪行为,酒醉、冲动、被领导骂……这些理由都不成立。只有一个理由,能够让闵成航铤而走险,那就是他的妻女性命受到危险。"

“什么?”朱飞鹏霍地站了起来, "有人绑架,威胁闵成航砍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费尽心机绑架闵成航的妻女,只是为了让他当街砍人?

刘良驹第一个提反对意见: “一般绑架案,都是求财。闵成航只是一个银行小职员,家里负担重,条件并不好,绑架他妻女做什么?"

周如兰想到另外一个可能:“难道是因为闵成航在银行上班?想要里应外合抢劫?可是……他现在被我们抓了,关进了看守所啊。"

祝康与艾辉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向晚你这个推测太过大胆,虽然这样一来,闵成航的犯罪行为更为合符情理,但为什么要逼他犯罪呢?这完全没道理!"

赵向晚在小黑板上再写下四个字:李代桃僵。

"大家今天上午不是已经有一个猜测,觉得闵成航可能是两年前11·6劫案的凶犯,是不是?"朱飞鹏点头: “没错。无论是行凶凶器还是行凶手法,闵成航都与11·6劫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艾辉举手回答: “是,今天我们到火车站小商品市场二楼的刀具城,把那个叫阿强的人带了回来。阿强称他记得闵成航,因为他经常来这里晃,和他混熟了。阿强说闵成航人穷瘾大,最喜欢看各种刀具,对这种砍刀情有独钟。今年和前年的7月都买了同一款刀。我们问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他说闵成航看了几年的刀,只花钱买了两回,这事儿他印象太深刻,想忘都忘

不了。他还拿出收据给我们看,的确是今年7月买了刀,至于1993年7月买刀一事,并没有证据,只有口供。”

艾辉汇报完今天调查阿强的结果之后,对高广强汇报道: “老高,咱们市局还是得加强群众举报机制的建立啊。要不是闵成航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咱们市火车站小商品市场的二楼有那么多管制刀具卖。就这样一把砍刀,只卖三十五块钱,还有各类警用物品,军用匕首,什么都能买到!这一回我们就算全面整顿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又会死灰复燃。必须多听听群众的声音,随时进行查处。"

高广强欣慰点头: “好,这个我记下来了,回头就找许队汇报一下。现在刀具泛滥,的确太危险。像上次闵成航当街砍人的流血事件,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万一真有犯罪份子或者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想要报复社会的危险人物,挥刀砍向手无寸铁的路人,或者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们,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必须防微杜渐。"

赵向晚将大家的话题收了回来: “阿强的证词,就一定是对的吗?”

她将阿强、刘商军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再写上邱三勇的名字: “有没有可能,这三个人是一伙的?他们的目的,是要把闵成航送进监狱,要让他认下11·6劫案,从而把邱三勇捞出来呢?"

大家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什么意思?他们又是绑架、又是砍人、还要费尽心机地栽赃,就是要把邱三勇从监狱里捞出来?"

"为什么这么费事?直接让闵成航良心发现,到市局来自首不行?""对啊,搞什么烧脑高智商剧情!自首最简单。"

赵向晚问: “闵成航来市局自首,承认他两年前到珠市杀了人,你们会信吗?”朱飞鹏道: "为什么不信?他只要讲出细节,再让受害人指认,我们为什么不信?"赵向晚: "好,他承认杀人,出示证据、讲明细节,警方迅速将他抓获,然后呢?"所有人都有点糊涂: "然后?什么然后,然后对他进行审理,定罪之后放出邱三勇啊。"赵向晚长叹一声: "可是他的妻女呢?他自首简单,绑匪迅速达到目的,是不是就可以撕票了?"

说到这里,赵向晚忽然把所有关键点都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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