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一愣。
“他不是好人。”秦砚之怕吓着她,软了声线,垂下眸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沈云归撑开的双臂还举着,脑袋却先一步不由自主地凑过来:“为什么?他不是你爹爹吗?”
秦砚之笑看了她一眼,手动将她还举着的双臂放下来,答所非问:“哪里有人会当着儿子的面说人家爹爹的?”
“对不起。”沈云归乖乖站好,仰着脑袋看他,眯着眼笑了笑,露出满满的疑惑,“可是也没有人会告诉别人自己的爹爹是坏人啊?是因为他对你不好吗?”
俞王严格把控着他与别人的来往,很少有人能靠他这么近,全神贯注地准备听他的回答,秦砚之一个没忍住,抬手摸了摸沈云归的脑袋。
“他不是我爹爹。”他说。
“我父亲早就死了,我母亲也死了,他谁都不是。”
他三岁便被皇帝下旨袭爵,俞王拿着朝廷给他的钱,又尝到养子是王爷的甜头,愈发将他看得紧。
“我不喜欢他。”秦砚之偏头,视线落在脚下的白雪之上,“他辱骂我的父亲,否定我的一切。”
沈云归的小脸皱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他:“他也会打你吗?”
“……”秦砚之沉默片刻,笑了笑,“不会。俞王不许我违背他的任何意思,若稍有违背,也不会打人,只将我关在密室里一段时间罢了。”
“可是他真的是个坏人,我与小厮多聊了几句,他便将人活活打死,我仰慕生父,他便要我喝下有问题的汤药,做个文弱书生,一辈子只能依附俞王府而活,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供他摆弄的玩具罢了。”
“……”
气氛有些沉默,秦砚之原也只是受沈云归先前那番话的影响,起了找到同伴的情绪,一时有些激动,将憋在心里的话吐了出来,图个痛快。
如今说完之后,冷风一吹,他清醒过来,侧头看了眼低着脑袋的沈云归,抿了抿唇。
他不知道沈云归看见的俞王打人是哪种画面,不敢确定沈云归会因此信他说的话。
她才四岁,也听不懂什么。
秦砚之思索良久,准备转开话题,谁料陡然被人猛地一扑,险些没站稳。
他满脸错愕,愣愣地看着从他怀里抬起头,顺便还将鼻涕眼泪摸他衣服上的沈云归。
“呜呜呜……”沈云归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太可怜了……”
她想了想,如果有人天天骂她爹爹,婢女姐姐跟她多说几句话就会被打死,还会被关在屋子里。
那她简直是活不下去了!
秦砚之被她抱住哭了一通,有些不敢相信她这么容易就信了:“你信我说的话?”
“啊?”沈云归哭声一顿,泪珠还要落不落地挂在眼睫上,红着鼻头,带着哭腔问他,“你是骗我的吗?”
秦砚之别过脑袋:“不是。”
“呜呜呜……那你跟我走吧。”
秦砚之的回忆戛然而止。
夜里的护国寺一片寂静。
他坐在石阶上,仍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