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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弟子李世民(三更合一,还赌账和感谢霸...)

杨广和李渊面面相觑。

两人在身为父亲的不易中找到了共同话语。杨广对李渊亲近了不少。

杨广甚至对高颎都生出了些同情。

他厌恶忌惮高颎,这正是因为认可高颎的本事。

高颎肯将自己用兵的本事教授给李世民,这对李世民来说是天大的机遇。杨广都有些酸,埋怨高颎不肯将本事交给他的儿子。

虽然高颎如果敢教他儿子,杨广肯定会认为高颎图谋不轨杀了高颎。

但这天大的机遇,李世民就用来把高颎气吐血了。杨广觉得好同情……好扬眉吐气!

不愧是朕的表侄!干得好!

杨广私下对宇述说,如果李大雄能把高颎气死,那他可就太开心了。

谄媚如宇述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真的很好奇。高颎被先帝免官时都泰然自若,让先帝为此十分不满。李一郎究竟是怎么把高颎气得四处寻医问药?

“估计被气得够呛的还有宇弼。宇弼也在四处求医问药,问的都是修心养性的养生药。”宇述奉杨广的命令,一直监视着高颎和宇弼。

杨广将李一郎干的好事告诉了宇述。

宇述沉默了许久,叹着气道:“若是臣,定把李一郎逐出师门。高颎和宇弼的脾气比臣好。”

杨广大笑。

他专门派人送来自己从突厥得到的骏马雏鹰,送给李世民。

李世民得到赏赐后,疑惑道:“为什么只有我有赏赐,阿玄没有?”

李玄霸从心声道:【这是陛下对你差点气死高先生和宇先生的赏赐。】

李世民:“……”

他使劲揉脸,不断说“我没有别胡说”,尴尬地想从地上挖个洞钻下去。

李玄霸十分欣慰。一哥终于尴尬了,他大概不会再给老师抬杠了。

一哥也真是倔强。就算心里不赞同,也不必说出来啊。他非得和老师争论,一顿歪理把老师气得够呛。

李玄霸实在是担心高颎和宇弼。

他好不容易把两个老人家救下来,两个老人家不会被一哥气得短寿吧?所以他才无奈写信给李渊,让李渊好好劝劝一哥。

母亲已经劝过了,没用。或许父母一同劝说,能把一哥劝住。

谁知道,皇帝居然得知了这件事,还奖赏了一哥?

李玄霸背着手唉声叹气。

高先生和宇先生有一哥这样的生和杨广这样的上司,真是辛苦了。

之后李世民果然收敛了一些。

虽然高颎和宇弼看得出来李世民仍旧不服气,但只要李世民不说出来,他们就当没看见。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他们已经降低了预期。

教书就是磨,不是弟子被磨,就是老师被磨。高颎和宇弼相信来日方长,李世民的性子还未定下来,可以改。

至少,你别老是亲自带兵冲锋啊!看看跟在你身后的猛将,他们都是摆设吗?!!

李世民悄悄对李玄霸道:“猛将?那都是保护我冲杀的护卫!”

说完,李世民弓步向前,做了一个持枪往前刺的动作。

李玄霸敷衍:“啊对对对。但你要记得告诉别人别你,免得误人性命。”

可怜的李道玄,就是这么被你“坑”了。

李道玄是李世民的堂弟,人称“小李世民”。《隋唐演义》那小霸王“李玄霸”就是取的李玄霸的名字,和李道玄的原型。在清朝后因避讳康熙的名讳而改为“李元霸”。

不过像李道玄那样,主将在前方冲杀,副将默不作声地把后路断了,任由主将死在敌军中,最后导致大败,这副将因受李渊喜爱,所以还不受任何惩罚,也是正常人难以遇到的奇葩事。李道玄死得真冤。

怪不得李渊会落得一个“赏罚不明”的评价。

李世民道:“我知道。我是独一无一的!”

他继续弓步向前摆姿势,嘴里还喊着:“冲啊!杀啊!”

李玄霸懒得理睬一哥。

李世民只摆姿势不过瘾,从庭院里捡起两根树枝,一根树枝当马骑,一根树枝当马刀,在庭院里来回奔跑:“驾!众将士听令!随我杀敌立功!杀啊!”

李玄霸打了个哈欠,大声道:“赶紧下雨,让我哥安静下来吧。”

他话音刚落,本就阴沉的天空响起了雷鸣。

夏雷阵阵,瓢泼大雨砸了李世民一头。

李世民丢下树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阿玄,你至于吗?”

李玄霸:“……这是碰巧。”

李世民仰天长叹,垂头丧气“鸣金收兵”。

……

李玄霸没想到,那一日雷阵雨后,大兴居然断断续续下了半月的雨,城里都出现了内涝。

他仔细想了想今年发生的大事,叹了口气。

大兴这场雨……居然还算小的。

《隋书·五行志》记载,“大业二年,河南大水,漂没二十余郡”。

《隋书》没有记载这场大水灾是大业二年何时发生,现在李玄霸估计,就是最近了。

果然,七月底八月初,“河南大水,漂没二十余郡”。

这么大的灾情很快就惊动了京城,灾民都来到了大兴城门下。

太子杨昭焦头烂额地调集钱粮安置京城外的灾民,快马加鞭请求杨广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杨广并未回来。

长孙晟训斥突厥可汗不够尊敬大隋皇帝,居然让突厥人举国就役,砍掉牧草,平整土地,从榆林到蓟(后世北京),开了一条宽百步、长二千里的御道供杨广车队通行。

杨广重赏了长孙晟,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功亏一篑”,在最得意的时候提前返回,让这次北巡不圆满。

灾害年年都有,义仓早就建好了。救灾有官吏负责,这点小事难道还需要皇帝亲自主持吗?那皇帝还要不要做大事了?

杨昭无奈给父皇写信,义仓没有粮啊!没有父皇的允许,儿不敢开官仓!

高颎和宇弼总是会根据实事随时变更教内容的。他们此时正好给李世民和李玄霸讲解了义仓制度。

隋帝在民间建立义仓,让村人自己管理,丰年时往里面存粮,灾年时把存下的粮食取出来救灾。

结果当天灾发生,隋帝要求义仓救灾时发现,百姓根本不往义仓里放粮食,义仓无法赈济灾民。

于是隋帝震怒,认为百姓短视,应该得到教训,便要求官员不准开官仓赈济。

李玄霸知道这件事。

隋帝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节俭又吝啬,有积极赈灾救济百姓的时候,也会偶尔脑袋一抽觉得百姓活该就不赈济的时候。

李玄霸道:“先帝或许是真的把百姓当亲生子,所以见到百姓没有远见,便想给百姓一个教训,让百姓会远见。”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阿玄,不要讽刺先帝。”

李玄霸正色道:“我是夸赞先帝圣明。”

李世民:“……哦。”

他挠挠头,道:“阿玄算术的时候,曾让娘亲带着我俩去庄园上询问管事佃农的亩产,计算每年的支出结余。即使是丰年,大多佃农到了粮食刚结穗还未成熟的时候,头一年的粮食就已经吃光了,需要向庄子借贷粮食,丰收后再偿还。”

此次授课是高颎和宇弼联合教授,他们一人坐在对面的坐榻上,温和地看着李世民,用眼神鼓励李世民继续说。

李世民又挠了挠头,道:“天灾之后,需要赈济的多是和我家佃农一样家境的百姓吧?他们是不可能有余粮存入义仓的;而每年的粮食吃不完的富户,他们遇到天灾也能吃自己存的粮食,应该用不上义仓,所以或许不会将余粮存入义仓的。”

高颎问道:“你是认为先帝的赈济政策不对吗?”

李世民道:“我不敢言先帝的不是。但我想先帝说得是对的,百姓并无远见。所以君王和朝堂诸公才要替百姓看到更远的地方。赈济应该是有远见的君王和朝堂诸公负责的事。”

高颎沉默不语。

宇弼叹了口气,眼眶微红,也只叹气不说话。

李世民垂着脑袋,不知道为何,胸口有些闷闷的。

他上次这样的时候,还是在龙舟上看到有人把吃不完的食物埋起来的时候。

李世民问道:“老师,当今陛下难道……难道也不会开仓赈灾吗?”

高颎和宇弼不语。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道:“京中诸位贵人肯定会为灾民建佛寺祈福,”

李世民松了口气,道:“那真是太好了。”

李玄霸问道:“一哥,这真的太好了吗?建了佛寺,那些灾民就有粮吃,有房住,有地耕了吗?”

李世民愣住。

李玄霸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诸公表示对百姓怜惜的时候,不肯直接去救助百姓,而是修筑富丽堂皇的寺庙,供养衣着华丽的僧尼日日诵经。百姓真的会为此感激涕零,知道有人为他们诵经之后,连肚子都不会饿了吗?”

李玄霸这问题,后世任何一个人都能回答。

但这时候,无论是年老的高颎宇弼,还是年幼的未来太宗皇帝李世民,他们都一时难以回答李玄霸的问题。就像是李玄霸抛出的问题有多么惊世骇俗似的。

李玄霸知道他们回答不出来。

就连后世公认能勉强让百姓进入自己视线的唐太宗李世民,在祈福的时候也是建寺庙,释放罪人。

为百姓祈福,钱粮进了寺庙;向百姓表达自己的仁善,把罪有应得的罪犯特赦回社会扰乱治安。

唐太宗也是封建帝王,也有封建帝王的局限性。不然他这个营销号靠什么吃饭?靠复读“太宗改史”吗?

高颎和宇弼正欲说什么,屋内响起了呜咽声。

高颎、宇弼和李玄霸赶紧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先是呜咽,然后捂着双眼大哭。

“哥?你哭什么?”李玄霸吓了一跳,赶紧递帕子给一哥擦眼泪。

李世民哭着道:“我听到阿玄所说的话,想着百姓无以为食,贵人们却将钱财捐给寺庙还自以为对百姓好,就忍不住心酸难过,止不住眼泪。呜呜呜呜,为何会如此?为何阿玄说起此事前,我居然从未意识到这样不对,也想着要多捐寺庙?阿玄,这次我们和娘亲说,我们不捐寺庙好不好?”

李玄霸无奈。不愧是看《史书》都能看哭的一哥,真是感情太充沛了。

他严肃道:“不好!”

李世民吸着鼻子道:“为何?”

高颎板着脸道:“所有勋贵都捐寺庙,你们不捐,是想说所有勋贵不是吗?陛下不赈济,你们唐国公府私下赈济,是想替陛下招揽民心吗?”

宇弼叹着气摇头:“你有这个心就好了。”

李世民哭道:“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高颎道:“我会向陛下谏言,请求他开官仓!”

宇弼道:“我也会!大雄,大德,你们还小,现在这些事不是你们的责任。我和高公虽老,但还未死,现在的朝堂是我们的责任。”

李玄霸大惊失色:“不可!如果高先生和宇先生进谏,陛下肯定会记恨先生!”

李世民使劲擦了一下眼泪,把鼻涕眼泪抹得满脸都是。

他立刻叩首道:“请先生不要去。是我一时情急,这也并非先生的责任啊。请先生首先保重自己。”

高颎和宇弼却摇头。

李玄霸咬了一下牙,道:“先生,陛下不仅不会赈灾,还会征发百姓修建长城。劝不住的!”

高颎和宇弼猛地站起来。

高颎把李玄霸抱起来,道:“什么?修什么?”

李玄霸道:“修长城。他得知河南多灾民后,就会征发百姓修长城。”

李世民呆呆道:“以工代赈,是不是百姓就有活路了?”

李玄霸:“……嗯,对。”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对高颎和宇弼道:“老师,你们可以放心了!陛下并非无动于衷!”

高颎和宇弼却心一沉。

他们想起了李玄霸之前的谶纬——他们将因“诽谤朝政”死在今年。

他们是去阻止了陛下修长城了吗?

高颎和宇弼满心悲怆,却无法言语。

他们送走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相对呆坐。

“高公,我们真的要避开这个死劫吗?”

“不避开又如何?在大德的谶纬中,陛下不仅无动于衷,还杀了进谏的我们。”

“可什么都不做,我心里难受啊!”

高颎幽幽叹息:“谁心里不难受?”

宇弼垂泪。

两人都是勋贵子弟,自幼锦衣玉食。他们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少百姓,不如李玄霸和李世民那样是真心诚意为百姓难过。

他们是为大隋难过。

遇灾不赈济,还征发百姓去修长城,这不是取死吗?

百姓若活不下去,是一定会生乱的。这天下刚平定,一旦百姓生乱,有野心的人肯定会趁机而起。

所以,如今如烈火烹油的大隋,才只有不到一十年的国运了吗?

他们明明做好了大隋会灭亡的心理准备,但看着大隋一步一步往深渊里走,想要什么都不做,真的太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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