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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8(欺负她的人,她要欺负回去...)

些许潮湿的风帽笼下来。

纱随着风飘扬一二, 又跟着细微的雨丝垂下。那纱帷擦过缇婴的脸,轻软的触觉,与江雪禾为她系长带时轻轻擦过她下巴的手指上的茧, 一同到来。

缇婴被激得颤了一下。

江雪禾微俯身, 问:“怎么了?冷?”

缇婴目不转睛地仰望他。

湿发贴颊, 练了一半的避水诀停了,风帽挡了雨,她在一片雾濛濛看着江雪禾,倏忽觉得他就像是此时山间烟雨弥漫后的那一重雾。

她忍不住看他。

她已经很长时间想不起他了,很长时间不理会他了。但是他从山路烟雨中蜿蜒而上, 她看到他,就心口乱作一团。

那是一种有些酸、有些怅、有些喜、有些怨的感觉。

那是一种让缇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他的奇怪感觉。

她因那种感觉而心慌, 恐惧,迷惘……

她心中还有一些尖锐的怨恨:为什么他要好久不出现, 又在自己忘了他的时候再出现?

缇婴不懂这一切。

有短暂一段时间, 沉默是有些暧、昧的。

缇婴和江雪禾都没有动,没有说话。

到底是江雪禾先打破了那种奇怪氛围,他俯身更靠近她,声音带一抹讨好的哄意:“小婴……”

小婴一哆嗦。

缇婴慌慌张张,往后退。

她六神无主, 不知道怎么面对江雪禾。她抓住南鸢的手, 说话很乱:“我、我要学避水诀……对,避水诀!”

江雪禾递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眼睁睁看着缇婴逃命一般,拉着南鸢跑开。

两个少女身形被雨帘吞没, 南鸢回头“看”了一眼, 缇婴一次也没回头。

她纤细娇小, 在山林间跑得飞快, 乌发与风帽缠在一起,混入雨中,轻盈若小仙子。

江雪禾立在原地,静静看着。

--

无论他试多少次。

他都能试出她的一腔“无情”。

那种天然的、没有善恶的无情,过于纯粹,也过于让他心寒。

可是江雪禾又垂下眼,淡淡想:又能如何呢?

到底是他的小师妹。

她年纪小。

他要让着她。

--

缇婴夜里,又在屋中修炼自己的剑诀。

她本是要去院子里练的。

但是白鹿野说,她根本没弄清楚,不如等明白了再上手。

二师兄今夜少有的强硬,而缇婴心中七上八下,总在走神。她跟二师兄倔了几句,在院中练了半天,发现自己确实使不出来,她便红着眼圈回屋去了。

白鹿野本来被她的倔脾气弄得有些生气,但一见她要哭不哭的,便心软下来。

而他小师妹隔着一道门,还抽抽搭搭:“我不要你送的夜宵,我吃不下。而且我冲你发火,你肯定不开心。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白鹿野忍笑:“我没有不开心啊……”

但是缇婴不肯再开门了。

白鹿野又笑又叹又无奈。

江雪禾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到来的。

白鹿野给他传了信件,江雪禾忙过之后,便前来看情况。

白鹿野感动师兄的靠谱,反省自己的小人心。

他和江雪禾说缇婴最近的修行,说那黎步故意刺激缇婴……

江雪禾冷静:“我不能去和黎步说。我越说,黎步只会越和我反着来。”

白鹿野挑眉:“嗯?”

此时除了玉京门的高层,寻常人是不知道双夜少年的身份的。江雪禾没有告诉白鹿野,缇婴也觉得这件事不重要,白鹿野到现在都不知道江雪禾和黎步的旧日关系。

但是白鹿野知道黎步的叛逆与难缠。

白鹿野嬉笑:“看起来,师兄只能劝小婴,让她修炼放慢些,不要与黎步较劲。”

江雪禾:“嗯。”

白鹿野瞥他一眼。

白鹿野踟蹰一下,问:“师兄今夜就是为此事来的?”

江雪禾:“之前忙一些俗务,回山后才看到你给的消息。我可以试着劝劝缇婴。”

白鹿野继续犹豫。

江雪禾从不缺耐心,便只安静等着。

白鹿野半晌看不穿他,便笑着让身:“那师兄,便进去看小婴吧?”

江雪禾却没动。

江雪禾问:“你知道小婴幼时的经历吗?”

白鹿野一怔:“嗯?师兄指什么?”

江雪禾斟酌着:“……她像个孩子,对人情,过于封闭内心。”

他微蹙眉:“便是长在乡野间,这也有些过了。你与师父,从未教她一些吗?”

白鹿野沉默片刻。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拥有一些本就没有良心的相识故人,如果从小就被献祭却没人感激,并且因为她的强大而畏惧,那么,她远离人心,自我保护,也是正常的吧?”

江雪禾;“你是说……”

白鹿野打哈哈,快速道:“没什么,师兄你不用知道。其实要不是我当时在师父身边,师父也不会让我知道小婴以前的事的。

“我只是说,小婴这样没心没肺,已经很好了。”

他认真:“师兄,你不要伤害小婴。如果你让她受伤,即使你是无意的,我也不饶你。”

江雪禾静半晌。

他压下心头的不悦,淡声:“我是你们师兄。”

——我岂会伤害你们?

--

缇婴实在修炼不好,神识又因用得过度而疼起来。

她焦灼之后,趴在床褥间,又开始压着火气,憋得自己内伤。

一道气息进入屋中。

缇婴内心狂怒狂骂时,听到一低哑的声音:“你二师兄说你有道剑诀练不好,我来看看你。”

缇婴不可置信地回头。

床帐已在她抱着褥子打滚时,被她放了下来。

床帐内的榻间堆满了杂物,她像个小野猫,在自己的地盘打滚,弄得这里一团乱。她隔着昏昏帐子和灵火烛,看到了江雪禾。

隔着帐子、面容模糊、身姿却清逸秀挺的江雪禾。

没有戴着风帽的江雪禾。

缇婴目光虚虚一瞥。

她看到软枕靠着墙的地方,师兄白日扣在她头上的风帽,被她揉成一团,和自己的小衣绸裤扔在一起。

轻白与软红相融。

缇婴抱着褥子,迟钝的羞耻不经意地到来,她像被烫一下,脸颊迅速烧了起来。

帐外的江雪禾,知道她没睡。

但是小姑娘一声不吭。

他疑心他白日的行为,哪里惹了她。

江雪禾向床的方向走两步。

缇婴叫起来:“不许过来!”

声音软乎,语气却很凶很慌。

江雪禾停下脚步。

江雪禾看她又不吭气了,也不拉开帐子,不和自己多说话,他只好道:“我是来看看你的修行进度。师父闭关前,要我照顾你的。”

缇婴:“你又没照顾。”

她忍着一腔愤怒:“你根本不理我。”

她说:“你把我扔给沈长老,就不管我了。”

江雪禾解释:“你那日和我说的事,过于重要。我需要查一查,还想看看把书故意送给你的人,会不会有后续动作。这些我不好说出来,但是我有和你写信,让你听话一些。”

缇婴怔住。

她茫然:“我没收到信啊。”

江雪禾淡声:“大概被你二师兄扣了吧。”

缇婴奇怪:“二师兄为什么要扣?”

江雪禾慢悠悠:“我怎么知道?”

他说着不知道,但是缇婴觉得他一定知道。他只是不告诉她罢了。

缇婴道:“我回头就和他吵架去。”

江雪禾:“其实我在信中没说什么重要的事,你二师兄大约是觉得无妨,才没告诉你。”

缇婴眨眨眼。

缇婴不悦:“那也不能不给我信件!那是我的东西!”

--

缇婴因为江雪禾的解释,对他的怨气小了一些。

但她仍是不快的,便不肯和他说自己的修行进度,不肯向他请教。

她冷冷道:“我能学会的。”

江雪禾温柔:“你自然可以学会。”

缇婴的脸色缓和了些。

她有了笑容:师兄相信她。

江雪禾想一想:“我对剑诀有些自己的见解心得,修行一路,我又比你先行,或许我有些经验,你可以借鉴。你愿意听一听吗?”

江雪禾等半晌,见帐内没有声音。

他疑心:她已经任性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正琢磨着如何劝,听帐内小姑娘声音弱弱的:“那,桌子上有纸有笔,你去写啊,我又没拦着你。”

江雪禾盯着帐子。

他道:“你不想见我?”

缇婴看一看自己乱七八糟的堆满女儿杂物的床榻:“哼。”

江雪禾不懂她的“哼”是什么意思,但他深暗哄她之道,绝不逆着她的性子故意激她。

江雪禾便撩袍坐于桌边,提笔写字。

江雪禾一边写,一边道:“你神魂上的伤没有好全,与人拼力只会自损。修行是很长久的路,不能只见眼下。

“我在想法子帮你疗伤,在我帮你疗好伤前,你乖一些,不要让自己受伤,好么?”

少女声音软又甜,细细弱弱的,像那种刻意装乖的声音:“好的。”

江雪禾腕骨顿了顿,才继续写字。

一会儿,他感觉到床帐边声音窸窸窣窣,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掀帐子……

江雪禾目中浮了笑。

他咳嗽一声。

帐子里的少女立刻受了惊,躲回帐中,不再掀帘子偷看他了。

江雪禾便又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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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野不得不承认,大师兄性情温和,也许真的能治住缇婴。

至少,江雪禾来看过缇婴后,缇婴不再偷偷熬夜修炼了。

她的一腔浮躁,好像都被抚慰了下去。白日时见到白鹿野,缇婴重新有了笑脸,还会关心师兄。

白鹿野反省自己:同样是哥哥,我哪里做的不如师兄好?

难道我脾气很差?

也没有吧……

缇婴便发现,二师兄今日对自己千好万好,十分看自己脸色。

她没有当回事。

她管二师兄要大师兄的信时,想到大师兄的劝告,她都没有和白鹿野吵。不过拿回信件看了一会儿,缇婴就把信丢开,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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