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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神经病

路炀沉默三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头,爆发出转学至今的头一句粗口:

“……你特么是不是有什么脑部疾病?”

却见贺止休非但不尴尬,反而半眯着眼瞅着路炀手机,语气颇为微妙道:

“你给我备注‘一个神经病’?”

路炀:“……”

——那天从烂尾楼离开后,路炀本来是没想加贺止休微信的。

但这人毕竟为了帮他,直接丢了“兼职赚钱”的单子,四舍五入等于得罪了金主。于是当贺止休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时,路炀在心中挣扎数秒后,还是扫了。

等加上后,路炀才想起自己只知道贺止休的名字发音,并不清楚是哪个字。

于是他对着备注酝酿了半秒,毫不犹豫地添了个第一印象进去。

一个神经病。

简单利落,一目了然。

跟宋达那网瘾少年不一样,路炀向来不爱聊天,微信也常年处于失踪人口状态,因此添完备注就把手机一丢,连对方有没有发来什么都没看过。

反正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交集。

然而事实证明,人越不想来什么,老天爷就越要给你来点什么。

更想不到的是,贺止休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进行“他是不是路炀”的确认。

还一连发了十几个表情包。

俩人沉默对视三秒。

路炀面无表情地把屏幕往贺止休脸前一怼,上头赫然是整整齐齐一长列冒着问号的q版麋鹿表情包,正欢快地在聊天窗口摇头晃脑。

他一指屏幕,声音冻如三九寒泉:

“你觉得正常人干得出这事?”

贺止休看看屏幕,又看看路炀,又看看屏幕——就这么转着眼珠子来回数次,隔壁高一的早读都开始换下一首文言文背了,他才终于道:

“还挺像。”

路炀:“……什么挺像?”

“跟你还挺像,”贺止休笑了笑,“怪可爱的。”

路炀:“…………”

不应该救他的。

路炀冷漠地想,刚刚他就应该把这人丢在原地让他自身自灭。

或者应该直接揍一顿才对。

“开个玩笑,”

眼见路炀脸色风云变色,俨然有下一秒就要原地暴起将他就地揍一顿的架势,贺止休才终于敛了些许脸上的笑意,无辜道:

“我真不知道后面会有人,还是教导主任——要知道你们平时不让带手机,我就不给你发了。”

路炀奇异地看他一眼:“二中可以带?”

“嗯……也不是,”

贺止休略微停顿,仿佛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汇:“只是不太管我而已。”

不太管我?

路炀眉梢微挑,但并没有再问。

索性贺止休也没再继续说。

四面八方的早读声宛如催眠符咒,却很好地掩盖了俩人的动静。

路炀垂眸把手机调了静音,确认这下任凭妖魔鬼怪发来消息都发不出动静后,才终于揣回兜中,转身便要离开。

后方贺止休却突然出声:“还生气么?”

路炀一顿,用余光睨他:“没有。”

“真的?”

贺止休显然不大信。

路炀本就不多的耐心终于彻底售罄,木着脸回视两秒,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在贺止休的注视下,调出‘一个神经病’的聊天窗,毫不犹豫地直接打开了“免打扰”功能。

“闭嘴,”

他冷酷无情地说:“再废话一句就拉黑。”

贺止休:“……”

这片区域显然平时就没什么人来,放眼望去只闻其声,不见有人。

高悬的烈日不知何时悄然攀爬而上,将原本靠外站着些许的路炀直接从阴影里摘出。从贺止休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见阳光穿透厚重镜片,在眼窝处落下一层浅淡金光。

可能因为刺眼,狭长的双眸不自觉地半眯起,眼尾跟随动作朝后上挑扬起,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时仿佛向后飞扬,愣是在这片金光中于瓷白肤色上晕出一抹如水墨般的黑。

由密至疏。

从深及浅。

唯有眼底的冷漠与不耐依然是熟悉的味道。

——其实与前两次见面没什么变化。

贺止休突然想。

这个人确实是路炀。

“看什么,”

路炀抬手遮了下太阳,冷漠地把手机往兜里一丢:“有意见也没用。”

贺止休眨了眨眼,像才回过神般,继而突然失笑起来。

“行吧,能消气就行。”他顿了顿,又说,“就当你来我往了。”

路炀一顿:“什么你来我往?”

贺止休动了动唇,正欲开口,楼道上方突然响起当啷两声闷响。

俩人皆是一怔,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在阳光照不到阴影处,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地从上方向后闯入,距离仅差距短短半米,身形是十分明显的一高一矮。

路炀莫名感觉这两道身影略显眼熟,但尚未来得及记起是谁,就见后方高的那位三步并作两步从阶梯上跃下,手疾眼快地将即将下楼的矮个从后方拥入怀中。

矮个立时挣扎起来:“你特么别——”

“上次没成功,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

喑哑低沉的男声由上至下地打断怀里气急败坏的声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急促与严肃,似是诱哄道:“乖,约定下次再兑现也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允许你延迟。”

矮个似乎又挣动了两下,但还没来得及推开半寸发出丁点动静,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暧昧布料摩擦声过后,高个一把捏住矮个手腕,“咚!”的一声轻响压在头顶。

——其实这点动静并不大,但架不住应中楼道宽敞阶梯高度却不算高。

通往二楼的转角处没修窗户,阳光照不进时幽暗的仿佛被人刻意修建的小隔间,却又没有小隔间该有的隔音四壁。

以至于路炀就这么站在阶梯正下方,想装听不见都难。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终于明白熟悉感源自那里——头顶那二位主俨然就是那天体育课上,误闯进教室讲台的高矮二人组。

路炀条件反射拔腿就要走。

但可能是出于上一次的经验,他先一步抬手,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果不其然。

下一刻,那道沁人心脾的熟悉气泡音如同一柄当空利剑,噼里啪啦地冲破了十八道铁锁,再次从路炀好不容易重重压进的记忆牢笼中迅猛冲出——

“还是说,你还想再让我要求你求我一次?”

“……你!”

“说完整点,”气泡音闷笑一声:“是求我咬你。”

早读声骤然在这一刻如被按下静音键,高悬于顶的烈日身前游过浮云,层层阴影交叠而下,再次笼罩了这方寸间的所有动静。

空气凝滞足足半晌。

不知过去多久,路炀在确定上方那二位的惊天巨雷台词已然结束时,才终于缓缓放开捂住耳朵的“十指铜墙铁壁”。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一道身影猝然从后贴近,紧接着是一道富含磁性、压极低的气泡音在耳边,带着几分若有所思,一字一顿道:

“——贵校求偶都是这种画风的吗?”

路炀:“…………”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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