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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9 章 379(二更)

等闲情况下,刘虞这位天子至多也就是在跟乔琰往来的书信之中交流些朝堂上的安排。

无论是因为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有些情况不是他所能掌控的,还是作为天子他要尽可能地让乔琰这位征讨四方的臣子有着绝对的主动权,刘虞都很少干涉乔琰本人的去向问题。

在洛阳以东还有袁绍和曹操这两位大敌的情况下,刘虞更不会做出这等愚蠢的决定!

只因在时局瞬息万变之间,乔琰可以突如其来地驾临扬州地界,随后北上徐州,正式结束此地南北对峙的局势,曹操和袁绍也同样有可能趁着乔琰并不在洛阳,对着此地发动进攻。

赶路上耗费的时间看似不多,却极有可能在关键时候成为致命的拖延。

刘虞已用自己的实际经历证明了,他诚然不是在军事上的好手,所以不会做出这样的横加干涉。

可对于此刻手握那方玉玺的刘扬和意图协助他铲除乔琰的王允来说,这样的问题不是他们要在此时考虑的,而是在将乔琰这个大司马给铲除之后再来斟酌的!

这便是差别所在。

在他们看来,幽州、并州、徐州、扬州、荆州的布置随时都有可能对着曹操和袁绍的地盘做出威慑进攻,他们便怎么想都觉得,就算那两位联合在了一起,也绝不会赶巧在这建安五年的开端对外率先一步做出还击。

也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他们在朝着这张伪造的证书上扣上玉玺印信的时候,那叫一个果断坚决。

字,出自淳于嘉专程寻来的精通仿写之人,按照尚书台替陛下草拟圣旨之时的字迹。

印信,乃是刘扬从刘虞那里直接抢夺而来的,甚至没有经历过伪造,更不存在什么问题。

这就是一封以乔琰的身份不得不接下的圣旨。

至于这圣旨下的是否妥当,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等乔琰到了长安再说也不迟。

可等到她真去了长安,身陷那囚牢之中,情况到底还能否由她来掌控,便实不好说了。

鲜于银眼看着这封在从长安来到洛阳的路上被他翻阅过无数次的圣旨,即便明知乔琰绝不可能从中看出任何一点问题,他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在这等紧张的情绪之中,他也理所当然地没能看到,在乔琰的目光落到那“即刻回京”四个字上头的时候,眸光中闪过的一瞬讥诮情绪,只听到乔琰开口问道:

“陛下为何不将具体要商定之事在旨意中说个明白,也好让我在回返长安的路上先行思忖一二。又或者是先让我知道个大概情况,倘若洛阳这边的事务更为紧急,便先将此地的事务处理妥当之后再行回返?”

“长安城中有皇甫太尉、王司徒、黄司空等人在侧,又有诸位为国尽忠的大臣,到底是何事有如此之要紧,还需我也一并回去?”

乔琰的这个反应并不算太让鲜于银意外,在他从长安出发的时候,王允便已经同他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

极有可能会被乔琰给抬出来。

这还真未必是她将圣旨之中的问题和长安城中对她的布局给看了出来,而是因为——

当她身处在洛阳城中的时候,她何止是对于长安朝廷来说的大司马,也是此地地位最高的长官,不必受到任何人的约束,可在长安城中,她却必然要受到种种限制。

去岁虞翻还曾经预言过,说乔琰和长安城相冲,若是留在此地,或许在两年间就会面对身首异处的威胁。

在孙策身死之前虞翻曾经做出过提醒的情况下,乔琰固然不相信天命之说,只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总也是需要对此小心一二的。

那么暂时不回长安,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王允的提醒,鲜于银并未说什么“此事等大司马回到长安便能知晓”

,或者是“大司马如此发问莫非是不打算遵照天子旨意”

这样的话,只是小声回道:“这也是情非得已之事。陛下的身体自去年十月间便始终不算太好,如今更是……有些话不大方便写在征调大司马还朝的旨意之中,只能先请您回去再说了。

一听这话,乔琰当即皱了皱眉头,“此话当真?”

“这哪里是我们敢造假胡编的。”鲜于银回道:“陛下一向对您的行动少有过问,如今却一反常态地让您回返议事,已是重之又重的情况了。张仲景先生早已在半月前就从隔三日的问诊改成了常驻宫中,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乔琰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面前的鲜于银。

在他的心脏都几乎要蹦出来的时候,他这才听到对方说道:“那好,我即刻赶回长安。”

要不是此时不合适,鲜于银几乎要因为这句回复长出一口气。

不过他方才说的有一句话倒也不能完全算是扯谎。

在他从长安城中出发的时候,张仲景便被征调到了长安内宫之中。

刘扬也不是不知道,他和王允密谋铲除乔琰,固然能打出个为大汉基业着想的旗号,但当他们的行动中还混杂着一个将刘虞的人身自由给限制起来的时候,比起只是“可能夺权”的乔琰,他这才叫实打实的叛逆!

正因为如此,他绝不能再给自己再多添上一个罪名。

刘虞绝不能因为他这抢夺玉玺的举动而被气死了!

想到父亲的病症原本就让他的身体不太好,刘扬的脑子总算还是好用了一回,在利用玉玺将暂时罢朝以及将乔琰征调入长安的消息给下达下去后,便打着为父亲身体着想的理由将张仲景给找了过去。

但与其说这是让张仲景常驻宫中,还不如说,这是将这位神医也给扣押在了那里。

刘虞简直要因为刘扬这一连串的表现给气晕过去。

当张仲景将那一根根针灸所用的长针从他身上取下来的时候,他才勉强回过两口气来,也当即怒骂了出声:“逆子!我为何会生出此种逆子来!”

他以为刘扬至多也就是不学无术,加上有那么点汉室宗亲子弟常有的高傲毛病。

反正他早

已表现出了态度,刘扬绝不适合成为他的继承人接替皇位,想来这长安城中的官员里也没有哪个很想不开的会押宝到他的身上。那么他至多也就是将刘虞给他划分的财产田产,以一种纨绔子弟的方式给挥霍出去而已,应当闹不出什么大麻烦。

有了他对自己承诺的绝不与乔琰为敌,就算刘虞预想之中那个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以乔琰的脾性也绝不会拿刘扬如何。

可刘虞怎么也没想到,刘扬那与实力并不匹配的野心居然会真的得到什么人的支持,以至于他已先完成了掌握长安宫城,将他的父皇给囚禁起来的壮举!

不错,这绝不可能是刘扬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就能够完成的行动。

一想到这不知道是何种身份的人团簇在刘扬的身边,教唆着他这个心比天高的儿L子即将做出争权夺利之事,偏偏他又已处在了被软禁的状态中,刘虞便只觉心急如焚。

“这混账到底是为何觉得,那是我没有胆量去做的事情!”

这是无胆吗?那是不能!

“陛下切莫如此动气,您的病症原本就是心病郁结,若是还在此时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只怕不是长久之象。”

张仲景一边替刘虞顺着气一边说道,也让这心中苦闷不已的老父亲将视线转移到了张仲景的身上。

以天子的身份逼迫门外的士卒开门这条路子显然是行不通了,把守在那里的都是刘扬的心腹,刘虞再在此事上耗费力气也没什么用处,反而正如张仲景所说,只是在摧残自己的生命。

他强压着心头的郁气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是我连累先生了。”

张仲景在池阳医学院内,一天不知可以救治多少个病人,又或者是教导数十个学生,现在却不得不和他一般作为困居在此处的人质,着实是让刘虞大觉对不住他。

无论是刘扬的那等荒唐行径能否成功,张仲景的处境都不安全,简直是被无辜拉下水的。

张仲景却摇了摇头,“陛下不必如此说,医者父母心,就算今日让我上门看诊,面对着危险处境的乃是那位皇子扬本人,我也会选择前来的,更何况是陛下这位仁君。”

“仁君?”刘虞苦笑了一声,“如果说我刚被扶持上天子位置的时候还觉得,仁君乃是稳定关中民心的必需存在,那么今日我却得承认,真正的仁君和我这等连朝野上下动向都难以察觉的人绝不是同一种。”

“你说我的疾病是心病郁结,这话说的不错,但心病尚且有破而后立的机会,蠹虫入体、啃食枝干,却只有大树崩塌一个结果!”

见张仲景朝着他投来的目光中似有几分不解之色,刘虞叹道:“不懂我此刻在说什么也好,我现在只希望,倘若那玉玺真要被那混账当做诱骗烨舒还朝的信物标志,烨舒千万莫要回来。”

那明明是天下归于安定的唯一希望,却为何会遇上这样一出横空杀出的灾劫!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着张仲景问道:“有何种病症是需要到外头抓药的,能闹出越大动静越好的那种?或许

我们还有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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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景直觉刘虞此刻的情绪不对,连忙劝诫道:“您先不必如此悲观,大司马何其聪慧机智,如何会因皇子扬掌握了宫城,篡取了玉玺便被欺骗入套。若您在此时先在身体上出了什么岔子,那才真要不妙了。”

倘若刘虞真因为意图传递消息而出了什么性命之危,那么在世人的眼中,将他逼迫到这等局面的刘扬势必要遭到问责,乔琰这位大司马也要担负起一定的责任,这绝不是张仲景想要看到的结果。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大司马来完成这项破局。

自他从南阳被乔琰请到长安来,又亲眼在长安以北的池阳见到这医学院的兴办和兴盛,在张仲景的心目中,乔琰已是个频频创造奇迹的存在。

若是眼下的困境连她都无法破解,又有谁能为之呢?

毕竟,连数年前还处在地位低下状态的医者,在她的麾下都能得到这样的事业进展!

听到张仲景这个笃定的回复,刘虞面上的颓然之色稍稍缓解了几分,却并未彻底从他的面上消退。

张仲景说的没错,以乔琰的本事,就算刘扬当真是在后头有高人相助,那也应当不能对她造成什么要命的打击。

但他也同样听得出来,张仲景和他思虑的其实并不是同一件事。

刘虞朝着被封死的窗户看去,外头的日光经由了一番阻挡投落在殿中,都被削减了几分温度,徒添了几分惨淡之态。

他所担心的,何止是乔琰的安危啊?

可他此时还能做什么呢?

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让自己的心绪平定下来,撑到数日之后!

——————

“君侯,您觉不觉得那前来报信的咸鱼都尉,看起来有点问题?”

吕令雎一面为乔琰在回返长安的时候将她也给一并带上而骄傲,一面也不免想到,乔琰此前跟她说的是,她打算带着吕令雎跟她一道并肩作战的,若是如此的话,这个回返长安的情况多少有点微妙。

怀抱着这等先入为主的想法,吕令雎打量鲜于银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挑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种直觉系的本能反应,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有点不对。

太心虚了!

不错,就是太心虚了!

“您看,若他真是为了陛下的身体情况担忧而将您给请回长安的,他此时应当心急如焚地想着长安的情况,若我们还有这个余暇去看他,他也该当让我们加快脚程才是,何必躲开我的目光呢?”

吕令雎越说越觉得真是这么回事,干脆从原本骑乘着的马匹上跳了下来,翻上了乔琰所在的车驾。

有车厢车帘作为隔绝,鲜于银绝不可能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吕令雎这才接着说

() 道:“君侯,

我看我们得小心着点。”

“那是鲜于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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