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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2 章 402(一更)

征西征西,自中平四年此言便已从曹操的口中说出,又在昔年沈亭会见之时被乔琰调侃,言及凉州已然平定,这征西之名不如改为征东。

但无论是征西还是征东,都已在此时成为了一种代指。

这句“征西不晚”无疑是在说,曹操倘若愿意归降,在何时都可以于长安朝廷之中谋求到一个开疆拓土的职位。

在乔琰自己尚且还是个臣子的时候,这句话便已经允诺出口,而今她君临九州,也并未变过。

在他本就有被世家的抉择逼上倒戈之路的时候,这句话的分量已不必多说。

这是乔琰以故友的身份做出的承诺。

即便曹操曾在虎牢关下质问于她,是否已有韩信之心,即便从这多年间的归属权来看,乔琰和曹操始终分列两方,也并未改变她的初心。

这份对友人的初心,或许也同样会是她面对天下人的初心。

在他绝无可能自立门户的情况下,乔琰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只是……

忽然平白地被人抢了个功劳,怎么说都觉得有点憋屈啊。

郭嘉问道:“曹将军真的觉得憋屈?”

曹操倒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性格,也没打算搞出什么收编的摆谱,只是在两军收兵聚拢在一处的时候朝着郭嘉调侃一般地说道。

但郭嘉这人,跟乔琰和戏志才这些人插科打诨惯了,哪里会让人在口头上占到便宜。

他指了指曹操那头的队伍,说道:“曹将军倒是挺有意思,把别人的队伍在此时据为己有,但若是要用来威慑张孟高这等才遭了火烧袭营的还好说,要是真与我等对垒,不是一般的吃亏吧。”

曹操语气从容,“可这样一来倒是和我向着王公节借兵的时候说用的说辞吻合了。我与他说,我非要他出兵,乃是因为兖州遭到了你们自虎牢关方向发起的进攻,倘若不能及时做出支援,这兖州易主,他也必须担负起责任。王公节哪里敢担上这样的罪名,除了借兵也没有别的选择,总得给他一个交代吧?”

要说此刻最为茫然的,可不是枣祗满宠这些已经猜出曹操想法的人。

他的这个临阵倒戈看似是快,却可算是一场从去岁的虎牢关会见到如今的漫长拉锯战,直到今日的这一句征西之约,方才让这最后的决断水落石出。

并不是真因为郭嘉的拦路便有何种畏缩避战的想法。

真正还在此时云里雾里的,是那些跟随曹操从河内郡渡河而来的将士。

他们本可以随同王匡一道在朝歌驻扎,却因为王匡的调令前来兖州助战。

但以眼下的情形看,他们好像何止是更换了一个作战的地点,还要将头顶上的天子也给一并更换了?

这天下何来这等奇怪的事情!

“交代自然是会有的,兖州若定,洛阳方向便不需再多往虎牢关方向送出援军,大可将多余的人力尽数投入到孟津小平津的作战中,河东郡数

年间对河内郡人口的吸纳,也早让这两地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这么一看,若要完成对河内郡的进攻收编,本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司隶校尉部乃是一个整体,何能只缺着河内郡的这一角?这些士卒既早晚都要到陛下的治下,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郭嘉说到这里摊了摊手,“曹将军既然都得算是自己人了,有些话也不必藏着掖着,您向王公节借用兵卒的时候,当真没有想过,这是在让河内郡越发空虚吗?”

曹操当然想过,甚至还将其放在自己的投名状中。

但在河内易主之前便被郭嘉给拆穿……

他不由摇头失笑,“郭奉孝啊郭奉孝,难怪你在烨……陛下登基之前能坐在大司马府长史的位置上,论起揣摩心意,你的本事当真不小。”

曹操的这句夸奖并未出错,郭嘉随后的行动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在与曹操正式达成合作之后,他没有选择直接北上濮阳,通过曹操这个兖州牧的身份,居于州府中央做出号令兖州全境的决断,而是暂时瞒下了曹操已然脱困的消息,暂时屯兵在酸枣境内。

随后一面探听着兖州中部的消息,一面自酸枣与雍丘,分别自西北和南面,朝着平丘所在的方向推进,在两日后彻底完成了对张超臧洪等人的围城。

也便是在这合围达成之时,一封急报自洛阳方向飞驰过虎牢关,一路送到了郭嘉的手中。

在其上写着两个尤为重要的消息。

“曹将军你看,我所说的并未出错,河内郡迟早能被我等拿下。”

郭嘉将手中的信报并未做出遮掩地便交到了曹操的手中,让他还觉得颇有几分不自在。

但当曹操看到这信上的消息之时,不由眼皮一跳。

袁绍麾下的谋士辛毗有投诚之心,甚至向着长安朝廷发出了一封密信,而辛毗此时就坐镇在河内郡进攻洛阳的前线,这的确是河内战况行将有变的征兆!

乔琰手底下的颍川士人以戏志才、郭嘉、荀氏叔侄、陈氏父子为典型,早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视的力量,那么辛毗的投诚或许是因为已看出袁绍不是能长久之相,也大有可能是因为颍川系谋臣的待遇,总之其中的可信度非常高。

而倘若说辛毗的转投已经够让人意外的,那么辛毗提及的消息,就不能不让曹操重视起来——

袁绍身在兖州!

“我原本还在想,为何陈公台早已经被擒获,陛下在兖州的耳目依然留意到,东平济阴梁国等地的世家在以一种争相联络的方式聚拢。这等聚集,光是凭借着陈公台遗留下来的指令,凭借着寿张王氏已然衰颓的名声,只怕是做不到的。”

曹操接道:“但倘若是袁本初亲自抵达兖州,将这些人给说服的话,就不难解释了。”

想到自他认识袁绍以来的二十年里,对方仰仗着家世背景,几乎从未做过这等纡尊降贵之事,曹操也说不上来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何种复杂的心情。

或许就如同他在此刻从郭嘉的口中听到陈宫的名字的那一刻,

居然已经没有此前那般怅然一样,

至多也就是感到了几分物是人非的变迁。

郭嘉已接着说了下去,“兖州地界上的情况,以你曹将军在这几日间所经历的那样,乃是腐肉生于臂膀,发觉了创伤在何处,只将其上药包裹,迟早还会有重新发作的一日,必须将其剜肉割疮,去其余毒,方有彻底根治的机会。”

“这些腐肉,有的早已与好肉长在一处,根本无法将其彻底分离出来,袁本初这一到,却是成为了一贴药引了。”

曹操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郭嘉指了指他和曹操面前的地图。

在这张绘制着兖州境内各郡的简单图示里,标识着此时各个郡县中的守军归属。

其中有些位置在这两日内又有了改变,比如说曹昂已从封丘转道北来,和曹操父子相会,不必再以这等据濮水而守的方式,来确保己方所掌握的这支军队安全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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