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山愣怔在原地,眼中似有泪光,他张了张嘴,几次三番之后才艰涩而颤抖地道,“夭、夭夭,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想听的可能不是这些,但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但、但……火熄灭了,我们还能将它再次点燃。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爱侣……都是如此。即便没有爱了,依旧有记忆和温情在维持我们之间的牵系……这怎么会,突然之间,说断就断呢?”
步青山实在太过难过,他难过到甚至维持不住自己的仪态,只能仓皇地转身,以袖掩面拭去了自己的泪水。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那位名叫“弈秋”的青年在片刻的沉默与尴尬之后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无动于衷。他转头看向被自己请来的“佛子”,用仿佛询问真佛般虔诚的语气,道:“佛子,您看,这件事应当如何解决呢?”
名为“梵缘浅”的佛子一直面上带笑,哪怕步青山流露出那样悲伤的情状,她面上依旧是那种悲悯而又圣洁的笑容。听见弈秋的问话,梵缘浅摇了摇头,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嘴唇,摆了摆手,又取出一块写有“止语”的木牌亮给众人看,似乎在说自己
() 不能开口。
弈秋看她这样,表情顿时一懵。而宋从心身为无极道门的内门弟子,为了弟子在解决魔患时能随机应对各种情况,所以了解九州诸事也是内门的日课之一。她看了梵缘浅一眼,了悟:“这位是在修闭口禅?”
佛道认为,口乃心之门户,一切死生轮回,皆有“心、口、意”
三业所致,修闭口禅是为了减少口业,消罪免灾。
和修行天之道的仙家弟子不同,道门修炼之法在于“纳炁”,佛门修的却是“功德”与“悟性”。这种修闭口禅的禅修,一旦开口便是顿悟,其威势可摇动天倾,正应了古人那句:“二十年不开口说话,向后佛也奈何你不得。*”
为了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而破了人家的禅戒显然是不道德的。弈秋也觉得一头雾水,既然这位大师修闭口禅,那为什么还答应跟他过来?
他正想着如何解决此事,却见梵缘浅佛子笑意盈盈地指了指他和步青山,然后以拳击掌,做了一个类似抱拳的手势。
“……”弈秋看着对方的手势,表情有些微妙,他心中暗道,莫非是我太过不知佛门之事,所以对其手势有所误解?
弈秋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佛子的这个手势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高深佛理,然而站在一边的那位道门女修却在瞬间的沉默之后,一语道破天机。
“你该不会是想说,让他们打起来吧?”
“——!”弈秋大惊,正想反驳说佛门子弟怎会怂恿他人私斗?谁知一抬头却看见佛子满脸欣喜地望着那道门女修,连连点头。
……这真的是佛门佛子吗?弈秋几疑自己遭遇了骗子,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情爱之事何来公道可言?我等不过是误入的旁观者。”宋从心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禅修,总觉得让对方继续在这里“主持公道”没准会把浑水越搅越乱,“你之本意并非是想怂恿私斗吧?这可不符合佛门一贯的理念。”
梵缘浅听她这么说,唇角的弧度变淡了些许,但眼神却更添三分笑意。
她伸手比划了几个手势,指着自己,随即又指了指步青山和弈秋,最后指着自己,略微施力地以拳击头。
梵缘浅的手势毫无条理,意思也隐晦难懂。但不知为何,宋从心却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了她未能说出口的深意。
“你是说——”宋从心有些头疼,“你以前也帮他人做过类似的调解。这种关乎情而非关乎理的争论,你只要比划说‘打起来’,他们就会一致对外,将矛头调转向你。等到跟你打过一顿后就能消解心气,要么重归于好要么分道扬镳……所以,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是这个意思?”
宋从心话音刚落,梵缘浅便两眼放光地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满是如遇知音般的欢喜。
“……此间事了,在下告辞。”宋从心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哪里来的佛门憨憨,她才不想跟她当什么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