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一趟吧。”
深夜,通过各种手段再次避开眼线聚头的四人躲在贴了隔音符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经过短暂的商讨之后,宋从心提出自己前往海边一探:“师兄在凡尘中的身份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最大掩护,所以最好不要轻易暴露。宵和白天已经被怀疑了,接下来最好谨言慎行。至于梵大师——”
宋从心语气略有迟疑,三位仙门弟子同时扭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一旁身穿朴素袈裟也掩盖不了通身佛门气韵的梵缘浅。身为佛门弟子,修得“本心”无垢,更不可造业说谎。这种情况下让梵缘浅伪装自己去跟凡尘中人斗智斗勇,几名仙家弟子都觉得甚是不妥。
“重溟城的僧侣不多,一旦暴露了,吕将军自然而然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宋从心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卸妆,为了更符合“柳青阳族妹”以及深闺小姐这两个身份,她给自己画了一个柔和面部线条的妆,“所以我去最妥当,一旦暴露了,也不会轻易和‘柳重光’牵连上。”
看着宋从心卸去妆容,宵和面上掠过一丝失落。拂雪师姐本来的面貌当然也很好看,只是显得太高太冷,让人不敢亲近。相比之下,为了贴合柳青阳温朗俊雅的眉眼,让人不至于对“兄妹”的身份产生怀疑,柳重光的妆容自然会画得更加柔和精巧。
“吕将军认不出来吗?”看着宋从心卸妆,湛玄倒是愣了一瞬,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拂雪并没有多大变化。”
此话一出,宋从心和宵和都忍不住抬头看他,宵和更是直白地露出了“师兄你是不是瞎了”的表情。
有些时候女孩子化妆那都不叫化妆,叫易容知道吗师兄?拂雪师姐一深山雪鹤般高标逸韵的修士被硬生生画成了人间富贵花,你居然还睁眼说瞎话?宵和顿时觉得,虽然修士大多都注定孤独一生,但湛玄师兄这般风采出众却还孤身,那必定是冥冥之中有其道理在的。
想到这,宵和道:“师兄觉得师姐抹口脂唇色更艳还是不抹更艳?”
湛玄更懵:“啊?拂雪抹了口脂吗?不都是红色吗?”
宵和悲悯道:“……师兄,数日奔波,你实在是累了。快去休息吧。”
……
宋从心离开房间之时,特意往自己的床褥中塞了一只由天经楼九州列宿筹划星牌研究小组出品的偃甲人偶。一比一等身制作,由“热心”的师弟师妹赠送,只要不掀开衣服查看关节部位基本就看不出区别。虽然这偃甲人偶干啥啥不行,但是只要一个口令,它就会用古琴弹《凤求凰》。
别问为什么天经楼的师弟师妹要做一个跟宋从心长得一模一样的偃甲人偶,弹的还是《凤求凰》。总之,这具偃甲人偶被司书长老残忍没收之时,宋从心不仅收到了好几封规格严谨的转赠书和声泪俱下的检讨书,还有一笔据说是“不义之财”的收入。
……宋从心扪心自问,仙家弟子的道德底线还是远超常人的。虽说这个口子不能开,但只是想听师姐给自己弹《凤求凰》真的不算什么。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宋从心才后知后觉地有了“啊,原来我也和湛玄师兄一样成了同辈弟子憧憬的对象()”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的身份。
宋从心对现有的情报进行了一次复盘。
入城的那一段表演,虽然勉强说得过去,但也让重溟城提高了对他们的警惕。吕赴壑不一定怀疑他们有异心,但一定防备着他们发现重溟城的“秘密”。这个“秘密”对于重溟城而言一定十分重要,但对于普通外来者而言又不是那么重要,所以吕赴壑才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湛玄能够这么快洗脱嫌疑,是因为他身边跟着“柳重光”这样的拖油瓶。
实际上,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在这个没有多少“护肤保养”概念的时代里,他们过往经历的一切都很容易反馈在他们的皮相之上。即便是伐经洗髓、重锻仙躯的修士,只要不是特别爱美,一般来说也不会特意将手指的茧去掉。因为只要长期练武,茧最终还是会长出来的。
某种程度上,那也是汗水与努力的证明。
哪怕是已至大乘期的明尘上仙,他的指腹也有一层薄茧。只有宋从心这个满脑子都是“我要距离正道魁首更进一步”以至于在细节上锱铢必较的人,才会在锻体时特地将手保养了一遍。而当她的锻体功法“金石玉骨”大成之后,即便她弹琴持剑,也不会再磨出茧了。
宋从心选择独自行动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她锻体功法特殊,不会轻易留下伤口。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也可以想办法蒙混过去。
当宋从心循着海风来到海滩边上时,她便察觉到了几分异常。这是她这一辈子第一次来到海边,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海洋和前世的海洋不太一样,拂面而来的海风腥臭得吓人,那是鱼虾蟹死去后腐烂发酵的气味。
沿海岸线所在的地方是一大片礁石以及海滩,从高处往下方俯瞰,便能看见被堤坝与围栏圈起的海岸。那些布满铁荆棘的围栏以及高达数丈的防波堤坝都足以看出海民们对海洋的恐惧以及防备。宋从心踩在海滩上,抬头看着天幕之上那大得几乎有些不太正常的月亮,一时间竟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样皎洁明亮的月光,却照不亮这蜿蜒的海岸。
湛玄与宵和的情报没有出错,海水一直都在上涨,根据防浪堤的规划,再过三到五日,海水便会涨到警戒线的位置了。
问题究竟是出在“月亮”,还是出在“海洋”?那个对于重溟城来说重要、但是对外界而言又不是那么重要的“秘密”,又是什么?
宋从心朝着大海走去。
海浪汹涌而来,不停地拍打着沙滩与岸堤。每当潮水短暂地后退之后,咸涩漆黑的潮涌便会以更凶猛的冲势卷土重来。宋从心看着月光都照不亮
() 的海水,听着那声声不歇的浪涛声。不知为何,一种细密的不适感自她内心深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