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再续上了啊。”楚夭长叹了一口气,想起情郎,又有些闷闷不乐道,“也不知道李郎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我当初就应该带他一起走的。”
梵缘浅闻言,顿时便有些错愕:“楚檀越心有所属是指……李开平尚方令?”
楚夭:“对啊。他人可好了,又温柔又知礼,笑起来特别有味道。我第一次遇见他时是春天,我撑着小舟随水而下,便看见他在岸上折柳……”
楚夭翻找情报的动作不停,口中却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情郎是如何的温柔雅达高洁傲岸……宋从心与梵缘浅几乎是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倒不是她们两人不相信楚夭的话,而是因为,李开平这个尚书令是执掌内宫器物制造以及圣旨拟写的官职。
……简而言之,李开平是个宦官。
以宋从心与梵缘浅两人的心性,她们当然不会歧视宦官。但细数楚夭的情史,从玄天门剑修到药王宗丹修,从咸临国不良于行的郡王到咸临国的宦官……这幅度跨越之广大、口味变幻之无穷,实在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不知道应该作何评价。
两个今生很可能注定与风月无关的道士与禅修默默地翻找着手中的情报,没人接楚夭的话。
痴绝城内的情报都收在一个个如同当铺的典当柜中,密密麻麻的抽屉上标注着情报的序号。咸临国的情报被放在单独的货柜上,然而仅仅是这一方区域内的情报便足足塞满了六面齐顶的柜墙。若不是宋从心拥有天书,想要从如此冗杂的情报流中整理出有用的信息也实非易事。
明月楼主提出这个要求应当不是为了为难晚辈,那么,明月楼主其实也不赞同她们去挖掘真相吗?
宋从心不知道。
“六柜第三列第四格,四柜二十三列第十五格……”宋从心将天书标注的重要情报一一挑拣了出来。
然而,将天书标注的这些情报铺陈开来后,宋从心却忍不住拧眉。因为这些情报十分零碎,而且一眼看过去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关联。
[宣白凤公主无故失踪后,
() 各地民乱……西北、东北两方与大夏爆发短兵交接的战役,
而后民间自发起义,
拒敌于城门之外……]
[最险峻之时,大夏军队如有神助,势如破竹地突入了咸临国腹地,其民兵悍不畏死,宛如痴狂……]
[天载子午壹拾壹年,大夏国君慷慨推陈仙家良种,国民开始种植仙门赐下的粮种小麦。]
[天载亥巳玖壹年,一齐姓修士入咸临皇都,受封国师。皇储宣白凤屡次递交弹劾奏折,留案,未果。]
[天载子午拾伍年,大夏军马兵临城下,咸临国师第一次现于人前,一举平定战乱。自此,咸临唯国师马首是瞻。]
明月楼的情报记录都很客观,大多都是简单直白的阐述,并没有掺杂情报员个人的看法。这种表述方式的好处是翻阅情报的人不会被他人的情绪与视角影响,能尽可能客观周全地去看待某人谋事。毕竟大多数时候,明月楼收集情报也不完全是为了贩卖,更多的是为了“记录某件事”。
“拂雪,你看一下这个。”就在宋从心思考着这些情报之间的关联时,梵缘浅突然递了一张卷轴过来。
宋从心打开一看,发现这竟是一张写给明月楼主的讣告。
[敬禀城主,
慈秘身死,不见其尸。入于大夏之前,慈秘尝自言不得返矣。一事必告城主而知之,夏之宗室绝矣,莫知何人系乱。
大夏将起兵于咸临,咸临皇储赴之,而大夏恐外道有系也,咸临危矣。
一事,大夏宗室未授良种于民,乃左丞相不忍百姓忍饥而盗,今其尸已悬墙上。]
慈秘,芒种之承色。与“半见”以及“东方既白”一样,痴绝城内的情报人员皆以颜色为名。
先前明月楼主曾说过,为了调查这桩情报,明月楼死了人。
“十年前,仙门赠予人间皇朝良种,宣白凤因良种容易劣化之故,为阻止朝堂以此为借口加重百姓税收而选择了小范围播种,只作为战备物资,因此良种并未在咸临国内普及。而大夏则选择将其束之高阁,仅由贵族取用,百姓不得播种。”梵缘浅取出另一张情报,和宋从心找到的情报拼凑在一起,“而次年很不幸,恰好遭遇了饥荒。夏国丞相不忍民间遭遇饥馑,故而盗取了良种,散播给百姓,因此获罪斩首。”
“次年……恰好是北荒山九婴灾变事件。”宋从心思忖,“夏国斩杀了左丞相,明月楼慈秘潜入皇宫而不得返,明月楼发现夏国皇室早已死绝,不知何人把控朝堂……于是同年,夏国掀起战乱,咸临皇储宣白凤积极备战,奔赴沙场,然后——”
宋从心的手指落在了其中一张情报上:“战役爆发的第三年,宣白凤失踪,咸临国门被破。夏国兵马杀入咸临腹地,险些将咸临灭国。”
“危急关头,三十年前就任国师之位的咸临国师力挽狂澜,从此,咸临朝堂唯国师马首是瞻。”
“而皇储宣白凤,与国师不和。至少,政治理念不和。宣白凤曾多次弹劾国师。”
“不对。”宋从心摇了摇头,她手指点了点自己最先找到那张“民间起义”的情报,“这里,不对。”
夏国兵分三路,西北与东北方向皆有民间起义,拒敌于城门之外,为何正北的国门却空处大开?
宋从心双手支在桌案上,垂着头,一缕鬓发散在她微白的唇上。
“……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