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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马车之吻

一线牵乃是情爱羁绊的法器。

被牵系者,不能防御外界侵袭,但若是同第三者有肌肤之亲,则会向第三者发起攻势。

与此同时,一线牵外的另一端也能够有相应感知。

司照自知此能。

是以,当他看到菩提珠上的割痕时,霎时间僵住了身。

卫岭见他神态蓦地变了样:“殿下,怎么了?”

司照不答,随手套上外衣欲要出宫。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求证,但一想到昨夜她委屈着对自己说“心上人是你”的语气,他又顿足。

若仅凭这捕风捉影就去质问,她会否生气、会否对自己失望?

是否,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堆叠的美好与信任又要产生裂缝?

念及于此,本欲求证的心让了步。

司照扶着门框,尽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一线牵毕竟只是一个他人所赠的小小法器,诸般用法未必都如所说。

何况,她既说过她与左殊同只是兄妹之谊,自己便不该不信她。

司照掀开衣袖,看了一眼愈发深重的咒文,继而覆下,将其掩住。

只待顺利成婚就好。

距婚礼没剩几日了,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事实上,这两日正是纳吉日,三书六礼之中第三礼。寻常人家是男方问名、合八字后,将卜婚吉兆通知女方。而大渊皇室的纳吉更为复杂,除了合八字之外,还需将女方庚帖放置于神坛之前,如无异事,方为过关。

此一节,司照已私底下算过,他和柳扶微的八字算不上太合,也算不上太克。

太孙娶妃乃是圣人钦定,钦天监本不会太苛刻。

只是昨日柳府生了神灯之乱,恐朝中又要再起非议。

婚事在即,为免再生意外,司照不及用膳就亲赴钦天监,确认庚帖无误后,又细细将今晨皇爷爷所说琢磨了一遍,总觉放心不下,遂又去了趟国师府。

不想竟才至国师府,就在看到了一地黑色鸦羽。

细询下方知是国师请来了神兽火鸦入府。

卫岭闻言都大惊失色:“那火鸦不是凶兽么?”

国师则称:“这些火鸦乃由仙门所驯的灵兽,不仅不会伤人,更能够为人所用。但有灵气、怨灵聚拢之地,能够敏锐察觉并捕捉。”

卫岭蹙眉:“但凶兽毕竟是凶兽……”

这类灵兽可当作猎兽,也有可能失控伤人,皇室中本不会豢养如此危险的异兽。

司照看院内的铁笼均已空了,想起皇爷爷早上提过“朕自有对付神灯之法”,即道:“敢问国师,你们可是想借助火鸦,寻到脉望?”

皇太孙婚事在即,圣人传位之心昭然若揭。

国师看着将来的储君已然猜到,并不隐瞒:“不错。老夫近日来夜观星象变化,已推算出脉望及脉望之主恐怕正徘徊于长安附近,神灯怪事恐怕也与之相关。殿下

大婚在即,不容有失,在此期间以火鸦巡飞,国师府也会派出驯兽师观察火鸦,但有任何异样皆可发现,若能找到脉望,就算神灯再现,也必不会引发大患。”

“多谢国师如实告知。”

司照终于领会皇爷爷话中之意。

他面色波澜不惊,他一离开国师府,马不停蹄奔往柳府。

就算一线牵在能够遮盖脉望之气,但是他赌不起这个万一。

谁知就快到柳府时,却感受到一线牵异样之处。

当即,顾不上是否合乎体统,一路往柳扶微房内方向奔去,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这一幕。

***

她的闺房内,左殊同正坐在床畔上,单手扶着床沿,整个人伏到她的身前。

理智在一刹那丧失,司照想也不想就出了手。

风轻见到司照这么陡然出现,似是怔住。以至于衣襟被拽起,都没有及时避开。

等他被这一掌拍拂到地上,本来在与左殊同夺身体主权的气息一岔,他一口血呕了出来。

司照看着床榻上脸色惨白的柳扶微,伸手搭上她的脉,“微微,你怎么了?”

她本攥着衣襟,被情根束缚的禁制在这一刹那解除,气倏然顺了,视线也清晰起来:“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脉息虽然虚弱,却没有大事,司照稍松了一口气,正待细询,见她指尖脉望泛光,眼眸一黯,“一线牵呢?”

她怔了下,答:“我,刚摘了……”

“不是让你不要摘么?”他看着她微皱的衣服,语气沉冷。

柳扶微还未来得及说话,忽听身后的人道:“是我摘的。”

司照冷然侧首,眉宇间一股阴鸷似有若无:“你为何要摘?”

风轻乃是堕神,本就可以看到这凡尘俗世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譬如煞气。

此刻司图南的身体内蓬勃的煞气上涌,哪怕他竭力克制,风轻依旧能感觉到。

看来,他为救左殊同而触碰如鸿剑,背誓的代价极大。

风轻当然知道司照这么问——是在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这个机会,也许是给她的。

风轻缓缓站起身,抬头,眼睛毫不避讳:“殿下认为我为何要摘,我便为何而摘。”

男人之间,有很多事根本无需明言。

一个眼神即可明晰藏在深处的意图。

这一刻,司照才看到他嘴唇上的划痕,齐整,平斜,血痂还是殷红的。

房间弥漫出一种渗人的平静。

如果说进屋之前,司照仍抱有两分怀疑……

那么,在这一刻,他当然明白了那是来自什么——正是一线牵!

“一线牵呢?”

“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风轻道:“也许被风吹走了。”

这一回不再是隔空的掌风,正正打在左殊同受伤的左肩!

柳扶微惊叫一声,

一时瞠目结舌:“殿下你疯了吗?”

见左殊同的肩头血流泉涌,她就要奔上前去,人才一下床,胳膊却让司照死死扣住。

“殿下!你……你怎么可以……”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司照看着风轻的眸中似荡着黑云:“他碰别人的妻子,就应该料到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碰”字,柳扶微仅能理解字面意思,她看左钰整个人摇摇欲坠,而司照又怎么都不松手,心中凉意顿生:“皇太孙殿下,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左钰他可是病人!”

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在你眼里……只有他是病人?”

她不知道司照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也听得出司照是误会了什么,她努力控制着不要在这时候发脾气添乱:“方才我呼吸碍难,他让我摘一线牵自是为了帮我顺气,然后你就来了……昨天左钰差点死了,这个伤口缝得多不容易,我照顾了他一夜他才退烧,殿下你可想过你就这么一掌下去……”

“一整夜?你们都在一起?”司照看着她,有什么东西在经脉中膨胀。

“是又如何?我早说过了,她是我哥……”她看左殊同的衣服鲜血越渗越多,火气也被激了起来,“我们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相处的,每次我生病都是他照顾我,整宿整宿陪着我!殿下你要是计较这个,那恐怕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她如此顶撞皇太孙,屋外一干仆从皆吓得大气不敢出。

远处隐隐传来鸦雀啼叫。

司照慢慢松开手。

她正待去扶左殊同,两脚忽地悬空,整个人单手抱起,落在肩上,不由分说迈出门外。

柳府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来探病的卓然刚巧撞见这一幕,更是瞠目。再一扭头,见到屋内的少卿大人,吓得肝胆欲裂:“左少卿,你、你怎么又受伤了?”

原本重伤的人站起身,对自己身上的伤浑不在意。

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看似忧心忡忡开了口:“因舍妹照顾我,皇太孙殿下一时迁怒,我可以理解。只是……皇太孙掳走阿微,不知会对她做什么……”

蔡叔闻言大惊失色,忙差人去唤老爷回来。

卓然难以置信,喃喃道:“皇太孙不是一向宽厚仁和么?怎么会……”

风轻道:“人往往得走到最后,褪去一身伪装,才会认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然自然听不懂这话,只看少卿血都要在地上滴成洼了,“既然有误会,还是得尽快解释啊……哎,少卿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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