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汐被折磨七日,神智昏昏沉沉,朦胧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他,而那声音的主人,正是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他用尽力气抬起眼帘,逆光中,那个娇小的人儿正如昏沉梦中那般出现在自己身旁,他心中感念,想要开口说话,可他暴晒数日,只靠地面上那点水滴度日,嘴唇早已干裂之极,唇角刚一动,血液便挣破了皮肤缓缓流了出来。
“你……你来了……”他气虚体弱,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小叶子心痛不已,伸手帮他轻轻拭去唇角血渍,低声回应道:“……是,我来了。你受苦了。”
昀汐勉强一笑:“……小意思……你怎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他虚弱成这样还要记挂着她,这份深情她岂能忽视,心情更是刀绞一般,便伸手握住了他手,道:“放心,我没给你丢脸。”
昀汐咳了几声,虚弱的微笑道:“……不怕……我熬过来了……也没给你丢脸……”
小叶子眼眶再度湿润,怜惜的为他拢了拢头发,轻声嗔道:“……平时一本正经,现在反倒要开玩笑。一会儿就到时辰了,可还要折磨你一阵,你能挺住么?若是不能,我就不……”
昀汐手指聚拢,想要将她手覆在掌中,但又无力。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声音虚弱嘶哑,可眼神同言下之意愈坚:“我不会放弃……当初……是你说的……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既然决定要走……当然是……一起走……”
“好。”小叶子心头一热,心志终于坚定不移,“一起走。”
她放开昀汐手掌,转身面向人群,站了起来,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中,她轻轻闭上眼,将双手高举过头,面色虔诚,不发一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俱不知这位红腰公主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时间在众人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正午的太阳也终于走到了最后时限的位置。
暴烈的阳光如刀一般照射下来,催动地面的万物灼烧起最烫人的温度。
高台上的侍卫走到计时用的王旗前,反复测量光影的角度,最终起身,高声宣布最后的判决:“——曜刑天罚七日七夜时限已到,犯人萧昀汐得天宽宥,度过刑期,依律准予无罪释放——”
听得判决,众人之中顿起喧哗。
“什么?就这样放了?”
“该死的家伙,居然被他熬了过来!”
民众你一眼我一语,将这喧哗的潮水越推越高,眼看便要控制不住。
这时,一阵激越的战鼓声骤然在场中间狂野响起!隆隆鼓声,就像是平地陡然炸裂的一道惊雷,将所有闲言碎语都生生截断,响彻在天地之间!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广场旁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只巨大的战鼓,腰缠红衣战甲的杨一钊赤膊立于场前,手持两只粗壮的鼓槌,一槌又一槌重重打在牛皮鼓面上,奏响了一曲慷慨激昂的节奏鼓曲!
众人虽不尽习音律,但直面这精彩紧凑的节奏之时,毫无缘故,竟被它带得热血沸腾起来!
这鼓声时促时顿,时威时怒,就像是带着魔力,裹挟着众人来到萧杀战场之中。黄沙漫天,战马腾跃,刀光剑影间,众人不知不觉代入了前线战士的视野,忍不住扬起手中兵刃冲入那混沌风沙之中,要与敌人一决雌雄!
鼓声集密,犹如杀声震天,众人气势如虹,敌人不战自溃。众人心中大慰,纷纷额手相庆。忽而庆典乐起,鼓声亦高昂喜悦,众人在鼓点中聚在一处,纷纷跳起庆祝的舞蹈,在喧闹声中,鼓点渐渐低垂,人们也渐渐疲累……
这时,一声急促的号角忽然惊起,将树上休憩的寒鸦震得四散逃开,霎时间,原本欢乐的庆典忽然被无数烈火团团围住,战前不战自溃的那群敌军竟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在众人毫无防备之中,骤然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命脉咽喉!
众人奔跑着,号叫着,在血与火之间逃亡着,大势已去,如之奈何?
最后一个战士被按倒在地,众人悲怆无已,唯有引颈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