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悦脸色一白,痛楚之情瞬间在眼中一划而过:“爹,你还是不同意?”
薛炀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和你杨叔叔交往颇深,虽然离人阁势力不及云中城,但我敬重你杨叔叔慷慨侠义,薛杨两家乃是门当户对,看杨一钊这孩子也聪明懂事,这才定下婚约。你和杨一钊有缘分,都雅好音乐舞蹈,都喜欢四处游历,总能玩在一处。你妈也喜欢杨一钊,极力赞成两家联婚。”
“但现在情势不同于往日。小时候看着乖巧的孩子,长大了也难免跟风变质。近年来,杨一钊和任青眉走得越来越近,全帮上下都有目共睹。虽然萧帮主不说什么,但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私下交易,谁也不知。任青眉这个人,面和心狠,不是好相与的。自古言道物以类聚,杨一钊也难免近墨者黑。就算他出淤泥而不染,也难免有些秘密不便相告。悦儿,嫁给一个有秘密的男人,无论哪朝哪代,都不会是个好选择。更何况他还是个风流浪子,用情不专。”
“爹向你坦诚,有一段时间,爹确实放任夜离造了些舆论,想借夜离之名,逼杨一钊认清现实。这事爹虽然是为了你好,但你若怨爹,爹也无话可说。爹只想提醒你,这个夜离先生,也并非你所说的坦荡侠义之辈。这段日子看他处处谨慎,察言观色,行事不露痕迹,也并非一个单纯之人。锋锐营这次抢了他去,旁人都说是锋锐营再夺云中城的人才。但若说这个夜离暗中没有做过功夫,老爹我头一个不信。此中利害甚多,悦儿,你一定考虑清楚,切莫信错了人。”
薛悦低垂双眼,嘴唇紧咬,不发一语。薛炀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和杨一钊从小青梅竹马,爹又怎么想伤你的心。但你是爹唯一的女儿,也是爹最……”他顿了一下,“最看重的人。爹的眼光不一定准,但爹绝不会允许任何危险威胁到你。有些事情爹迫于生计,不得不为难你去做。唯独陷你于危难的事,爹决不允许它发生。悦儿,你明白么?”
薛悦闭上眼睛,任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薛炀苦笑了笑,临别在即,他实在掩盖不住心中的疼惜和不舍,声音也颤抖了些许:“明天爹就要走了,悦儿,你不要来送爹了。”
薛悦闻言,眼泪更复决堤。适才她被迫割舍爱情,早已伤感无限,此刻真正与父亲分别,她更心如刀绞。
薛炀却只摸摸她头,一笑:“爹老了,早看开了。爹只求有生之年能在前线杀敌,为国尽忠,其余不过牛毛尔尔。这天王帮中的恩恩怨怨,只要不涉及抗燕大业,其余就任由他去吧。悦儿你从小强势,今后记着凡事要留有余地,人不犯我,我等也不必赶尽杀绝。只要你平平安安,爹就放心了。擦了眼泪,咱们云中城薛家的人都是铁血刀客,可别让人笑话咱们是软骨头。”
薛悦擦干眼泪,片刻恢复了坚定的神色,颔首道:“记着了。”
薛炀一笑:“去吧,爹累了,你自己回去吧。”
薛悦俯身叩首,依依不舍的走出薛炀的营帐。
她望着天上繁星,想了一想,转身问旁人道:“夜离先生现在还在行庄吗?”
那人回答道:“在的。夜离先生明日方才转往锋锐营。”
薛悦点了点头,去厨房自取了两瓮酒,单手提着,走进李厘住所。
李厘没想到她回来,但他带着面具,脸上看不出什么惊异,只是气息顿了一下,冷冷道:“这么晚了,薛小姐有什么吩咐?”
薛悦淡淡一笑,亮了亮手中的酒瓮:“送行而已。”
在薛悦来之前,李厘想过很多种见面的可能。他以为,要么薛悦会来做说客,凭着自己和她的往日之情,让自己在锋锐营做卧底。要么,就是她气势汹汹的来质问他为何会被调往锋锐营,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可薛悦却出乎意表,扰乱了他的预测。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默然,等了一会,才道:“屋里不方便,到外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