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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8 章 修罗(三合一)

顾媻知道孟玉肯定会来找自己,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

他还在参加状元欢迎仪式,欢迎全大魏考生来孟府门口打卡留恋,扭头就看见一脸冰霜的孟状元从府内出来,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向自己,那一瞬间顾媻都感觉这人像是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在孟玉的确不是个冲动的人,他仅仅只是看着自己,随后微笑着走过来。

顾媻身边还有自己的老师孙学政和几个学政处的侍郎,尤其是最近很不得意的萧学正一看见孟状元来了,更是用胳膊捅了捅顾时惜,示意顾时惜帮忙说好话。

小顾大人白眼差点儿没翻出来。

开玩笑,现在他要是帮忙说好话,那会起到反效果的萧大人,你当初为难孟玉的事情我怕是帮不上忙了,你自求多福吧。

小顾大人怜悯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萧学正,萧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如今炙手可热的孟三公子就走到了跟前:“哎呀!状元郎!状元郎别来无恙啊,我瞧着是精神百倍,三日后的诗会我还为状元郎寻来了珍贵的状元红,三日后为状元郎庆祝,请全场的学子喝到尽兴!”

萧学正所说的状元红是每年只有一百坛的苗家酒铺出品,这酒顾媻之前也听说过,预定都预定到了三年后,可以说是没有关系根本买不到。

看来萧学正这人还是有些手段和关系,这么下血本。

谁知道萧学正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状元孟玉好似根本暂时想不起来萧学正是谁,只是客套地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过萧学正,随后便看向右手边的顾时惜,说道:“府台大人别来无恙?”

顾媻被这么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府台大人’正常人都该心虚,偏偏顾时惜没有,他很是如常地也对着孟玉微笑着,说了一句:“你也别来无恙啊,孟三公子,刘小姐呢?舟车劳顿,可还好?我府上新来了一位游医,据说深得华佗真传,如有需要,只需知会我一声,时惜必定将人亲自送到府上。”

顾时惜说得很客气。

孟玉简直犹如被反将一军般浑身难受,恨不得此刻就抓住顾时惜的手好好解释,可他刚开口想要邀请顾时惜去府内一叙,不远处就看见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头戴紫金珍珠冠的谢侯由远及近,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小点心。

谢尘迈着长腿缓步走进,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孟玉身上,好似半点儿愧疚也是没有的,这倒让孟玉感觉分外的古怪,甚至怀疑起刚才的一切乃至父亲说的话都是自己的臆想,是他太害怕这件事发生,所以竟是幻想出了这么一出戏。

然而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孟玉自己又否认了。

只见谢二走到顾时惜身边后便停了下来,刚好插在他和时惜的中间,先对着顾时惜说:“喏,那边免费发的糕点,应当是孟府厨房里自己做的,吃着不错,我帮你拿了一些过来,孙老师也尝尝?”

孙学政只是顾时惜的老师,不过因为顾时惜和谢侯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也喊一声老师,孙学政也

没怎么在意。

可这些听在孟玉的耳朵里却是不知多讽刺,他是知道顾时惜拜了当朝大儒孙致远为师,顾时惜聪慧,能够有此机遇属是正常,谢二呢?明显是依靠顾时惜的关系捎带上的,而这种捎带关系,却让他十分清楚明白这段时间里,他的顾时惜的的确确和谢尘关系近得不可思议,否则怎么会拜同一个老师?

拜师是一及其私密个人的事情,好比说拜师后,哪怕老师的妻子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甚至不识字,那么也是师母。

谢二如今和跟着丈夫喊老师的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不可理喻!

孟玉忽地打断两人的对话:“谢二,你没看见我吗?”

谢尘回头这才看向孟玉,只一瞬间,谢尘眼里有一丝来自良心的谴责,可这种良心又因为想起孟玉居然带刘小姐回扬州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侯笑容邪气极了,小孩子看大约会觉得这大哥哥不是什么好人:“当然看见了,老三,孟老三,恭喜恭喜,恭贺恭贺,听说你要成婚了?”

又是这事儿,孟玉不敢直接说‘不可能’,因为这是在打刘家的脸,可让他承认也绝不可能,于是他笑着道:“没影儿的事儿呢,我领刘小姐回来是因为刚好顺路,她是回扬州探亲的。”

“是吗?探亲探到你们家来啦?”谢二笑着说话,眸子却冷冰冰的,他刚才老远就看见孟玉居然好似要来找茬似的来找他的小亲戚。

他的小亲戚,受苦至今,芳心错付,且是你们家对不住他亲戚的,凭什么是你来找茬?!他的小亲戚退步求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想得分外周到,怕你冲动祸害全家,竟是把自己名声都破坏掉了,找他来演出轨的戏码。

你倒来找场子,来质问?且先把自家的事情处理干净,再来兴师问罪,那谢二心想自己还能顾念兄弟之情,给孟玉下跪道歉。

“你这是什么话?”状元郎虽然也在笑,可熟悉他的人晓得,这样笑着的孟三公子已然是动怒了。

“你说我是什么话,那便是什么话,堂堂状元郎难道听不懂人话?”

“二叔。”顾时惜可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丑闻,大家都看着呢,于是他轻声呼唤了一声谢尘,手也轻轻拽了拽谢尘的衣角。

这不动还好,一亲昵的喊出声,孟玉几乎气笑了,他目光在面前顾时惜和谢尘中间来回游转了片刻,说:“谢二,不如借一步说话?”

“别去。”顾媻很是客气地微笑着对孟玉说,“状元郎这会儿可不好逃跑,大家都等着同你说话呢。”

孟玉:“只是借一步,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时惜,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顾大人这会儿才做出一副隐隐亏了心的模样,面色微红,却依旧袒护谢尘,说:“你别找他,我同你回府说话吧。”

“别介,要去一起算了,你们两个过去,我怎么放心?”谢二则颇具占有欲的将手很自然落在了顾时惜的腰上,可很快又挪开,好似是怕这会儿顾时惜穿着官服不大

方便,于是又放在了漂亮府台的肩膀上。

孟三公子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连假笑都彻底没了,他淡淡道:“也好,不然就在这里叙旧,反正我是什么都不在乎。()”

——可别!

顾媻身为扬州府台,也就是市长大人,在这种全市人民都盯着的重大活动时刻,若是让状元郎和自己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自己的名声估计就是真的臭了。

他是准备以退为进,好让孟玉厌恶自己,别来招惹他,可不是真的打算拿自己的前程陪葬。

——名声可不就是他的前程?

古代人多重名声啊,瞧他的孙老师,铁骨铮铮一枚不惧强权的世家大儒关门弟子,自己又非常争气,门生故旧遍布整个大魏,几乎等于是当代鲁迅,他可不能给他老师丢人,免得被逐出师门。

理想状态下,孟玉最好是看见不对劲,然后回家问孟大人,孟大人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气愤得同他一刀两断,哪怕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比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给个说法。

顾媻凝望孟玉两秒,选择了跟着去,他甚至悄悄趁着孟玉不注意的时候,和谢二耳语道:“别乱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三个字分量有多重只有顾时惜自己知道。

在商量演戏期间,顾媻还是觉得不能让自己完全被强取豪夺,这样孟玉会有种还能和自己有回旋余地的感觉,得演出那种朝夕相处,自己因为异地恋长期得不到关注而失望寂寞,而刚好谢尘压抑的感情被自己看见,两人情难自己,难分难舍,痛苦诀别,可最后在知道长安传来消息,说孟玉即将被赐婚后,陷入绝望的自己哭泣着终于是倒向了谢尘,必须得把这种复杂的感情纠葛演出来。

错误不能他们两个均摊,得让孟玉也摊一些,哪怕孟玉回来后说为什么不相信他,他们也可以有理由说是阴差阳错没缘分,等等。

总而言之,是命运捉弄人,不能全怪他们。

然而顾媻至今很怀疑谢尘能不能把这种‘命运捉弄’的感觉演到位,因此有那一句‘别乱来’。

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孟府前院,几人穿过雕花镂空的石头屏风,绕过花团锦簇的小花园,最后来到假山池塘旁边,这里有一池的粉色荷花,花苞娇嫩,正待开放,池塘边是扬州无处不在的柳树,柳条柔软几乎垂入水里,倒影美轮美奂。

这样好的风景,其实很适合和家里人一块儿,烤几张披萨,再搞点儿肉串,肉串最好只吃鸡脆骨和肥瘦相间的羊肉,如果有五花肉间隔着粗粗的葱段,再淋上酱汁那是最好不过了。

小顾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刚才的糕点属实吃的没味,他叹了口气,却又没心思去想晚上吃什么,他抬头,光是看见孟玉的背影,都觉得此事着实麻烦,以后可不能随便谈恋爱了,除非约定好,签订个契约:只要一方说分手,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纠缠追问,立即和平分手。

小顾大人没头没脑的想了会儿,忽地一声巨响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一抬眼便见谢尘居然先

() 一步给了孟玉一拳,好家伙,等等,这是什么路数?

顾媻也不知道说什么,呆呆站在一旁。

“孟玉,这一拳是替时惜揍你的,就算是你辜负他,给他的交代,后面你想对我这么样,我决不还手,没错,就如你所说,我勾引了时惜,如今他是我的人了,心里亦是只有我,你好好做你的孟家三公子就行了,不要来打扰我们,好聚好散,日后说不定还是朋友。”

顾媻简直震惊,原本他打算教谢尘怎么和孟玉对峙,可谢尘拒绝了。

小谢同志好像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他道【当初我领你回家,你让我帮你说句话,我脑子里都是空白一片,如今你再让我记那么一大串的话,你也不怕我磕磕巴巴?】

也对,于是他们真空上场,赌的就是顾媻觉得谢尘这个人,是有些急智的。

“哈,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什么叫做好好做我的孟家三公子?谢尘,你对不起我!我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让你帮我照顾他,不是让你照顾到床上去!”

顾媻在旁边:?

谢二满脸通红,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你血口喷人’,然而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谢尘就改了口,应下了这污蔑:“我与时惜,两情相悦,如何不能?哪怕最初是有我威逼利诱强取豪夺,但归根究底,他心里有我,就算之前没有,他克制,为了你压抑,但在听说你和刘家的千金要成婚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有任何可以约束他的人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管好你自己,孟三,我是对不住你,但我对得起顾时惜,我这辈子都对得起他,我全家死绝了,没人管得了我,你呢?你觉得你可以摆脱现在的一切?”

这话几乎比刚才给他一拳,还要让孟玉那引以为傲的自尊碎裂——他的确不能。

“我还是不信。”孟玉只能坚称,“时惜不会喜欢你这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孟状元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思维开始运转,总算是感觉出许多不对,他心爱的顾时惜绝不是这种会变心之人,哪怕顾时惜同他说害怕殃及,大骂他是负心汉,要同他恩断义绝,孟玉都觉得正常。

假如是这种情况,那么他可以慢慢和顾时惜解释,两人慢慢的解决问题,总之他是不会变的,大不了……大不了他对外宣扬自己不行,总有法子,总有的。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让他跟顾时惜连一点儿和好的可能都没有,问题从他对不起顾时惜,想要补偿,变成了顾时惜变心,不需要他补偿,重点突然转移,便让他的婚事没有了任何阻碍……

这难道不古怪吗?

孟玉忽地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可能,以他顾时惜的聪明才智,不可能做出这种有损名声的事情还说出来给他知道。

如果他们的真的出轨了,最大可能是两人都瞒着他,然后由他回来说可能被皇上赐婚,然后顾时惜借由这个事件发作,闹分手,这才是正常路线。

现在这条路,谁获益最大?

谁能让顾时惜冒着名声被损的风

险也要和自己分开,自己结婚对谁最有利?

——父亲!

孟玉忽地好似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回来的时候,想了许多可能,甚至想过时惜如果不原谅他,自己又不能对不起家族,那么干脆故意去染一场重病,把婚事拖下去,拖个十几年,刘家的千金可等不了十几年吧?

这条路是孟玉能想到最好的路了,生病了的话,既不得罪禹王,也不用成亲,家族也不会被祸害,只是可能要晚上十年才能进入长安权力中心了……

不过孟玉觉得,他们孟家,第一个十年都等得了,怎么就不能再等一个十年?

孟玉还是年轻,他总觉得时间还很多,从未想过假如这十年出现什么变故,他们孟家该怎么办,他只是希望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保住自己的爱情,也保住孟家。

可当他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就是他的父亲的时候,孟玉一时间竟是感到绝望,顾时惜居然听父亲的话愿意与他决裂,甚至不惜假装出轨,也要撇清关系,说明父亲威逼利诱了,这就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的时惜,最是惜命了,父亲出面,时惜怎么可能不听?

顾媻并不知道孟玉这会儿猜得八-九不离十,虽然他们之间决裂并非是孟大人主动提出的,可顾媻正是因为害怕孟大人对他工作使绊子,害怕禹王杀他灭口,所以出此下策。

顾媻是打定主意要分开,孟玉感受到了,但只要顾媻没有真的爱上别人,哪怕谢尘是真心的,顾时惜也没有真的喜欢上谢尘就行。

孟玉心想,这样,他便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他什么都不听了,只是对着顾时惜那双总夺人心魄的眼睛,说话道:“时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用找谢尘演戏,我都明白了。”

顾媻微微眨了眨眼,心想: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可能你觉得爱情很重要,你也愿意付出一切,愿意用时间去耗,甚至你有家族撑腰,你什么都不怕,但我很害怕。

“我全都明白了,全部……时惜,你等我好消息……”

“我不想等,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情况就是我喜欢上谢尘了,他也爱我,我不想等,以后我们若见了面,互相打个招呼就行了,我不想被上面关注,你不要乱来。”

“那好,你说你喜欢他什么?”孟玉心中有数后,已然只心疼起顾时惜,但因为心中的那一根刺——他很早之前发现谢尘似乎对顾时惜有些不同的那根刺——他竟是听见自己问出这样的话,好似想要验证什么似的,语气温和,却暗藏杀机。

这还真是难不住顾媻,要他说谢尘的好,他其实瞬间就能想到许多。

他几乎是本能地在道:“谢尘他心地善良,他是最初救我于水火的大恩人,没有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在这里同你们这样的天之骄子说话。”

“谢尘武功盖世,能够百步穿杨,他甚至讲义气到再心动,都不会越雷池半步,他是真正值得敬佩的男人。”

“他

有情有义,我无情无义,他哪怕算数古诗什么都不会,但我会,我可以半点儿拳脚都不懂,但他会,我们互补至此,谁难道会说一句不般配?”

顾媻已经没什么耐心和孟玉针对‘爱不爱’‘出轨与否’进行辩论了,他感觉孟玉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还是我行我素,会和自己纠缠不清。

那么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完,顾媻拉着谢尘的领子,然后偏头轻轻吻在谢二的唇边。

那是一个分外轻的一个吻,带着几分独属于顾时惜的芬芳,像是清晨汇聚在荷叶中心的一滴露珠,那么柔软透亮,饱含荷的花香,被风轻轻触碰一下,就摇晃着滚落到池塘里,‘啪嗒’一声,轻地几不可闻,可又实实在在的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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