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悠点点头,“是这样,但不仅仅是这样,在棺材里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就仔细想了想预见之境的原理,发现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我只是旁观者,影响不了那个世界,是比魂魄还要虚无的存在,可是这么虚无的我,为何只能从自己的双眼看世界?”
李谨弯唇一笑:“明白了,因为那个世界的本来也是你,所谓预见,只不过是你的记忆与那个世界的记忆在某个空间产生了重合,所以便是你‘看到了’那个世界的一切。”
谢芜悠激动了起来:“对,所谓道生一,生灵也是这个一的一部分,所有生灵与道一样,都是唯一的,既然每个世界都只是一种可能性,那么便能理解成,生即永存,谁都不会死,这个世界的他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世界,但所有世界的他都是他,只不过是他的不同存在状态!”
元如一恍然大悟:“那么空的理念便是谁都死过,全然的灭亡才是回归本初?但是信徒们的目的却是让自己永远地‘生’在好的那种可能性里。”
李谨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盯着远处的虚无目光微沉:“其实和两百年前的思路一样,空所声称的是他们只看看,实际却是打开了一个口子要吞噬一切。如今它又说只是灭了这种坏的可能性,如我所料不差,灭亡是会扩散的,若灭掉的小世界多了,最后可能如溃堤一般层层推演,演变成彻底的湮灭,所以最后什么都不会剩,包括他们所求的幸福!”
谢芜悠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确实打破了我们之前的认知,我之前和欧阳柘察觉到有空的存在,还是从法门松动导致轨迹破坏论,如今看来也算歪打正着。”
元如一听谢芜悠讲过那个推测,点了点头:“倒也不错,法门是世界的屏障,屏障被空攻破,才会出现大的变故。”
李谨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有些苍白,谢芜悠注意到了,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温声问:“怎么了?”
李谨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不安,看到的既是最相似的,又为何变故那么大?难道那个世界就没有空?但是一切都是推论,也许是我多想了。”
“有个人想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所以用什么方法影响了这个世界吧。”谢芜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在她看来,这个变故,是“自己”想改变穆沉熙的命运。
李谨眉心微蹙:“更不对了,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从这个世界影响别的世界呢?”
谢芜悠微微睁大了眼,元如一随之也惊呼了一声。
他们都齐齐想到了那个答案。
因为崩坏已经开始了,无数个世界消失,这个世界已然是最后的希望,才会有人带着那么强大的意志来改变
“只是猜测而已。”谢芜悠笑了笑。
“都是我们的推论。”元如一抖了抖影子。
“我没有遗憾了。”李谨牵起了谢芜悠的手。
谢芜悠和元如一齐齐看向李谨:“为什么要打乱队形?”
李谨勾了勾唇角,双手牵起谢芜悠,看着她目光缱绻:
“是真的,无论以后会面对什么,生存也好毁灭也罢,我都没有任何遗憾与怨言了,从与你在此处重逢的一刻开始,阴霾便已经散了,一切皆为永恒。”
谢芜悠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他,似是与他在世界尽头相拥,哽咽道,“妾心同君心。”
“那个……两位过会再互诉衷肠。”元如一打断了他们,“我突然想到,梁甲一现在是外面唯一知道刘衾寒是空师的人,他会不会有危险?”
“你能出去吗?”谢芜悠问她。
元如一急得发颤:“外面是道家的阵法,专克妖和魔,我哪出得去!”
“我去看看吧。”谢芜悠撑着身子要走出去,被李谨打横抱起,大步送到了入口处。
阵法的气势很足,藏龙卧虎危机四伏,符咒的法光彼此纠缠,当真是密不透风,天衣无缝。
但谢芜悠还真看出了些门道,指着几处示意:“这个阵法照理从里面是解不开的,但是我和欧阳柘打到大,试着用各种方式破过他的所有阵法,我猜想在这几个阵眼用巫力强攻也不是不行。”
“太好了,赶紧破了它。”元如一欣喜不已。
“我没有巫力了。”谢芜悠轻轻叹了一声,“师兄真是算无遗策。”
忧心梁甲一的安危,元如一急得声音发颤:“就没有什么办法是不用巫力就能离开这里的?”
“哪有那种办法?巫力是一切阵法的引子。”谢芜悠有些慌乱了,一个温暖的手揽住了她,祛除了她心里的所有不安。
李谨的声线低沉柔和,让她感到安心:“我记得有个阵法名唤巫女归乡,是保命之法,书中未详细记载如何发动,但想来既是关键时刻使用,应当是不需要多少巫力的,你可知道如何做?”
“我也只看过巫经,和你知道的一样多。”
“你再想想,有没有见过巫族的人,听她们说过什么话?”李谨引导却不催促。
谢芜悠顺着他的指引想下去,顿觉面前开朗了不少,回忆道:
“我外祖母说过,生与死的鸿沟唯巫族可以跨越,我一定会回去的。
只是他害死了我的老师,仇比天大,我虽囿于天伦不能找她报仇,却也不能回去找她……”话说完,谢芜悠自己先觉出了不对,“等等,当初她没解释,我便一直以为是她害得我老师早亡,可是细想起来,她那一击并未用上力,所见好像是幻觉一般,我出去后也并未发觉老师灵魂受损,如今得知师兄修巫术,说老师是被反噬而死倒是更合理些。”
“你外祖母是翟婵吗?”元如一突然问道。
“是,元娘子认识?”
“我们魔族有关注澜国最后一位大巫。”元如一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这人眼高于顶,从不向人解释什么,这些年在澜国依旧以守护者自居,哪怕众人嘲弄也从未弯下傲骨,算是个人物。”
“男子习巫有悖于巫族法则,老师作为义父为他担下了反噬。”谢芜悠脸上滑下两行泪,“许是老师在指引,我突然明白了巫女归乡怎么用了,这皇陵,刚好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