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悠定住了他,自己却也迷茫地后退了几步,为何在刚刚那一瞬,她恍惚在他身上看见了李谨的影子,看见了只有李谨眼里才能见到的爱意。
定然是别的世界的影响。
谢芜悠这么告诉自己,垂头毫无障碍地扒开了他的腰封,将他的前襟扒开,为了更惹他讨厌,还扯断了中衣的系带。
目光触及他结实有力的肌肉,谢芜悠的脸不自觉红了,她忍着羞意将他被击中的位置扒开,竟然看见了一个紫红色的手掌印。
她轻轻倒吸一口凉气,颤着手贴上去比对,竟然和自己的手完美对上,看来正是她留下的。
“我……我,想赢,所以,用巫力暗算你,才搞成这样的。”谢芜悠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忘继续惹他讨厌。
穆沉熙大概想说什么,可惜说不出来。
“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内伤。”谢芜悠用发着红光的手贴上去,以巫力探查他的周身气血,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会这样,我查不出问题。”谢芜悠眼里闪过些无措,又看向他,解了定身。
穆沉熙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红着脸朝后面退了几步。
“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吗?”谢芜悠现在更在意自己有没有闯祸。
“……胸口有点闷,喉口发痒,咳嗽时会牵扯着疼。”穆沉熙作为蛊师,对于医理也是十分精通的,因此杜撰起症状来还是成套的。
谢芜悠不疑有它,以为穆沉熙真的有什么大问题,立马红了眼眶,扯着他衣袖道:
“你找最厉害的大夫看看,或者你自己用蛊虫治疗试试,别不当一回事。”
穆沉熙又咳嗽了两声,脆弱道:“我都看过了,都无大碍,可能是我臆想出的症状吧。”他这话也算半真半假。
谢芜悠蹙起了眉头:“怎么会?那么明显的手掌印,许是因为你内里深厚,掩盖了,若是淤血伏在隐秘的地方,以后必成大患!”
穆沉熙心虚地低下头,症状是他编的,掌印是他用蛊虫造的,这下看来不好收场了。
“那,我该如何是好?”
谢芜悠来回踱步,最终重重一拍手:“我为你用巫力疏通血脉,我不信一遍一遍通,还能有地方藏淤血!”
穆沉熙强压下要上扬的嘴角,故意蹙起了眉:
“那要多久才能治好?”
“最慢半年,你放心,我会负责的。”谢芜悠垂着头,神情有些失落。
她好像,把事情越做越糟了。
穆沉熙忙躬身行下一礼:“那就有劳谢娘子,我身上可能有不少这种暗伤,熙此番真是承娘子大恩了。”
这话说得人十分熨贴,既是原谅了谢芜悠的过失,又减少了她的负罪感,更重要的是,因着还有其他“暗伤”,谢芜悠对他的治疗,可能得越长越好,算是把她绑住了。
谢芜悠觉出了一点味道,但又找不到对方绑着自己的理由,只能理解成他人太过良善,只想让她不内疚。
她承认自己败了,看着他认真道:
“穆沉熙,就没有什么事是能让你生气,什么人是能让你厌恶的吗?”
她这话一说,穆沉熙突然明白了,她此前种种举动的目的,好像都是要让他生气,从而讨厌她,离她远一点。
她,讨厌自己。
这个事实让他感觉胸口钝痛,收到谢芜悠疑惑地目光,他狼狈地错开眼,不答反问:
“熙也想问谢娘子,有什么事可以让你高兴……什么人能让你喜欢?”
“不会有了,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了。”谢芜悠惨淡一笑,“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归仁矣,芜悠真心佩服,只恨自己才疏学浅,无法知行合一,反而在王爷面前闹笑话了。”
穆沉熙自嘲一笑,她误会了,他也没成圣贤,只是太喜欢她了而已。
闹笑话的不是她,是他像个笑话。
“我为王爷疏通经脉吧,还请再褪下衣物。”短暂的沉默后,谢芜悠指了指一旁的软塌。
“先回去吧,今日谢娘子受累了。”穆沉熙紧了紧拳头,他又何尝诓骗过别人?见她认真坦荡,更显得他下作,可他又哪里舍得告诉她真相?
只要能留着她便好。
谢芜悠不知他心中难受,只觉得他是不好意思,她今天闹得也有点过,便没有勉强,顺从地随他回去了。
钱庄为两人准备了马车,谢芜悠和自己买的东西待在车里,穆沉熙戴着面具在前面打马,一路无话。
夜里,谢芜悠躺在床上,愈发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她为何又一定觉得,她会和穆沉熙在一处呢?
还平白闹出一堆笑话。
或许对方,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竟然有些别样的酸楚。
她赤着脚下床,从买的东西里翻出一个小罐子。
打开罐子,红色的蛊虫爬出来,乖顺地缠在她的手腕上。
这只相思蛊她后来再别的摊位买的,穆沉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什么都没说。
但她却狼狈地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懂。
摸着相思蛊身上盈润的光,谢芜悠伏下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眼里淌下两行泪。
闭上眼,她恍惚梦到了她头一次去李谨家里的那个晚上。
她枕在他怀里,听他沉沉的声线在胸腔震动。
他问,若他负了她,她会如何?
她说她会忘了她,找个更好的郎君嫁了。
他又问,若他没有负她,是个误会。
她说,误会不误会的,她不念着他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除非换张脸,和别人公平竞争,但不能让她发现,他就是那个负心汉。
可那只是吓他的,她哪里舍得不念着她,和旁人在一起呢?
迷糊间,李谨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他坐在她的床榻边,呆呆地看了她很久。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负了你,当初戏言,竟然成真。”
谢芜悠想摇头,想告诉他,他没有负她,她也不怪他,更是时刻念着他。
“忘了我也好,重新开始吧。”他发出一声轻叹。
谢芜悠想抬起沉重的眼皮,告诉他自己没忘,可是她只是在梦境里挣扎,触碰不到现实。
直到那人消失,再也不见。
谢芜悠也在梦境越沉越深,无法握住那双近在咫尺的手。
穆沉熙站在门外,看着月亮发愣。
他又想起来一些东西,回忆停在了那个晚上,他对谢芜悠半真半假的询问。
他不是戏言,只是想知道,没了他,谢芜悠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她可以。
他知道,自己之后终究会推开她,可能是用绝情蛊,甚至是接近旁的女子。
因为他不会沉溺于短暂的欢愉,许给她一个风雨飘摇的未来。
他给了她相思盈袖,所以她才讨厌相思蛊,这是李谨负了她的证据。
这段回忆里,最好的消息便是,她真心喜欢过李谨。
如今,他身子换了,身份也换了,倒是与当初的设想不谋而合。
只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