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
五天后,凤天殿的地上多了拳头大的一个孔,孔下堆满了玄铁铁链。
这是一根很长很长的玄铁链,而它的一端尽头,连着婉妍的左脚踝。
虽然婉妍被捆着,但是因为这链子足够长,她可以走到凤天殿中的任何地方。
而凤天殿中所有的刀剑利器都被收了起来,甚至是一把剪刀、一根簪子都找不到了。
但其实这很没必要,因为婉妍每日都是坐在床上发呆,没想过去任何地方。
又是两天后,凤凪扶把宣奕和管济恒接来了,希望婉妍见到家人可以心情稍微好一些。
然而,让凤凪扶没想到的是,见到宣奕和管济恒的婉妍,就和见到他时没有任何区别。
她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腿,抬头看了一眼宣奕和管济恒,又垂下眼睛,偏头依在自己的膝盖上,就好像看到了陌生人。
这可把宣奕和管济恒都吓坏了。然而,不论他们怎么和婉妍说话,婉妍始终一言不发。
自那以后,凤凪扶就日夜不休地守着婉妍,生怕她再出一点差池。
夜里,凤凪扶做梦了。
京都初夏的午后,日头还是毒,她立在骄阳之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辉。
她说:“婉妍虽不才,但也决心为朝廷和国家鞠躬尽瘁,为了百姓福祉肝脑涂地,效力终身。不知蓝玉姑娘可有心与我一道为朝廷效力?荣华富贵婉妍不敢给姑娘保证,但日后只要有我宣婉妍一口饭,就绝对少不了蓝玉姑娘的。”
蜀州的客栈,星月夜,共枕眠。
她搂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睡得迷迷糊糊,嘴里喃喃着:“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因为你……值得啊……”
宣府的窗墙,她一下一下梳着他一头长发,墨丝齐腰轩窗下,佳人玉栉侍君侧。
她中毒濒死,决心抛下所有人赴死的前夜,拉着他的手,对他说:“相比起真相,我更愿意相信我眼前的你。”
所有和她的记忆,都异常鲜活生动,被他小心翼翼地封存。
至于在见到婉妍第一面之前自己的人生,凤凪扶已经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他只隐约记得那时的自己,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远远和“疯”这个字不沾边。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只是生得有几分雌雄莫辨,只是长大的方式有些奇怪。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疯的呢?
大约是她向他伸出手,说:“和我走吧。”
大约是他发现,净释伽阑得到婉妍,只要一轴天卷,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他凤凪扶要得到婉妍,要么就遭天谴,要么就逆天命、毁天地。
时至如今,在凤凪扶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之后,净释伽阑三魄俱灭,天命自然也被破。
哪怕是逆天而行,凤凪扶都还是赢了,他终于还是得到了婉妍。
净释伽阑三魄俱毁的那一夜,凤凪扶觉得压在自己心头十几年的石头落了地,心空得都忘了如何狂喜。
他不恨净释伽阑,只觉得他真可怜,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可是此时此刻,哪怕是在梦里,凤凪扶都没法说出一句得偿所愿。
也或许是因为在梦里,凤凪扶反而多了几分清醒。
他突然间意识到,什么都没得到的,或许从来都不是净释伽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