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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违师命小师弟倒追八百里

沈溪山忤逆盟主,弃修无情道,散了八成修为,被关入水牢,还受了伤。

其中的每一条单拎出来,都让宋小河怕得不行,可偏偏全都聚集一起。

其实她本该在清晨就出发的,但宋小河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在牢中的沈溪山,这才延后了行程,偷偷跑进来。

她看见沈溪山坐在这黑暗破旧的牢房之中的那一刻,就已经想要哭了,却一直强忍着。

沈溪山可以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或是立于万众瞩目的高台,他应该站在任何金光闪烁,阳光灿烂的地方。

而不是这阴沉昏暗的牢狱之中,被铁链束缚,背上罪人的恶名。

更让宋小河自责的是,沈溪山散去八成修为之后,根本没能力接下青璃的一击,而当时站在旁边的宋小河却因为太过震惊没反应过来,让他受伤了。

她其实有能力接下青璃那一下,只是错失了建造防护结界的时机,只能匆忙地用木剑抵挡。

“我没有保护好你。”宋小河抽抽噎噎地说:“我当时在发呆,明知道盟主生气了,明知道你修为散去,我应该反应再快点,一开始就在你身边保护好你才对。”

沈溪山愠怒,一抬手,扣住了宋小河下巴,迫她仰起头。

铁链碰撞发出的脆响在寂静的房中回荡,他压着怒,“不是这件事,宋小河。”

泪滑到了沈溪山的手指上,很快就化开,他只觉得指尖灼烫得厉害,宋小河的眼泪像是武器。

他还有更恶劣的态度,更冷漠的话,可是对上宋小河朦胧的泪眼和可怜兮兮的神色,沈溪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生来便是要什么有什么的沈溪山,总是在宋小河身上体会到无力。

表面上他抓住了宋小河,将她攥在手里,可实际上她随时可以从指缝中流走,像水一样,到处奔流。

“为何不坚定?”沈溪山咬着牙质问她,“分明是你说了喜欢我,却又一次次在后退,认真的只有我一个,你的良心何在?”

() 宋小河被他质问得一愣,抬手覆上他的手背,“你说什么呢?我何时不坚定了?”

“你昨日生辰许下的第三个愿望,不就是希望我不要弃修无情道,一直受那些虚伪的追捧吗?不舍无情道,我如何与你在一起?”沈溪山松了力道,拇指滑过她的脸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何与你谈情说爱,共赴云雨?”

宋小河沉默半晌,随后才说:“所以你也觉得我很贪心是不是?”

沈溪山没应声,横冲直撞的怒火,让他只得极力压制着脾气。

尽管是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想听宋小河认真向他解释,不需说那么多,只要表示她没有退缩之意,没有舍弃他之意就好。

“其实,我昨日的愿望,是想要你在弃修无情道的情况下,仍然能站在云端之上,修为不散。”宋小河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之事,这些天我泡在万书阁里找了许多书,还去师父从各处收集来的那些古籍中找了很久,但都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不想看着你从那么高的山巅跌落下来,不想看你成为万人辱骂唾弃之人,但我又贪心地想要得到你。”

宋小河搬不动山,只能摘下山顶上的雪莲,自私地将他带走,这才是让宋小河一直内疚的地方。

沈溪山的眉眼不知何时舒展开了,神情怔愣,看着宋小河的侧脸,一时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她耷拉着双肩,撇着嘴,一副沮丧的模样,继续道:“我有自己的打算。我们的事若是盟主知道了一定会大怒,万一将我关押起来问罪,那我师父和师伯的魂魄怎么办?我想要亲自送他们轮回转世,所以我本想着,先瞒过一段时日,等我送完了师父师伯的魂魄回来,便没了别的顾虑,我打算……”

她抬起脸,看了沈溪山一眼,说:“我打算盟主说,我心悦你,想要与你在一起,让她先解了你身上的断情禁咒,至于无情道的事,可以慢慢找不用你散去修为的方法。”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宋小河捏着他的手,闷闷不乐地说:“你别生气了,我没有想要退缩,也没有不坚定,我只是不想你散去那八成的修为,你距离飞升只差一脚,若是真的因此前功尽弃……”

宋小河说到这,呜呜地哭起来。

她知道,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因为沈溪山已经破誓散了修为,八成灵力散尽,此生再无飞升之命。

他终究还是从云端落下来,摔在了尘土里。

“你为何不将这些想法告诉我?”沈溪山涩声问。

宋小河抹着眼泪说:“跟你说了你又不会同意,而且我还没有考虑好到底要如何做,我的计划就是先去送师父和师伯转世,剩下的想等回来再细想,再与你商议。”

她并没有完整的打算,一时觉得直接向盟主坦白,一时又觉得先斩后奏或许更好,若是盟主不同意且从中阻止,麻烦事就更多,因此一直在左右摇摆。

唯一坚定的念头,就是想要沈溪山。

沈溪山

的情绪因着这几句话(),完全稳定了下来。

他得知了宋小河并无放弃的想法(),所有的怒气就随之消散了。

宋小河也在努力,用她自己的办法,向他走近。

只是她想的也没错,单是她自己前去送魂魄转世,将他撇在仙盟一事,沈溪山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再是不散修为弃修无情道的方法,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她口中的“慢慢寻找”,也不知道要找上多少年,逼疯他也是迟早的事。

“宋小河,我弃无情道一事,并不全是因为你。”沈溪山的语气终于有了软化,声音低下来,春水化了寒霜,尽是温意,“那是我身上枷锁,我不想再背负了,若是仙途困住了我,我会毫不犹豫放弃仙途,这不怪你。”

“可是你距离飞升只是临门一脚啊。”宋小河红着眼睛看他。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本就没有飞升的命格。”

“不可能。”

她的话回得很快,又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倔强。

沈溪山抬起扣了锁链的手,轻轻为她拭泪,换了一种说法,“既如此,那此劫便是我命中注定,没有那八成修为,我一样可以修炼至飞升的地步,不需要以七情六欲向天换命。”

他嘴边扬起一个轻笑,声音稍稍抬高,满不在乎道:“不论怎么做,都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才叫天才,不是吗?”

宋小河止了眼泪,呆呆地看着他,慢慢点头,“你说得对。”

“你觉得我自私吗?”沈溪山转头问她。

为私情而舍大义,听起来便是极度自私的行为,沈溪山受天下人的唾骂,那是必然的。

但他不在乎别人如何想,只想问问宋小河的想法。

当然,如果她现在点头说是,沈溪山就掐死她。

宋小河像是斟酌了一会儿,约莫在措辞,然后说:“若是你愿意舍生取义,为大道奉献,那自然是值得歌颂的事,但若是你不愿意,那些施加在你身上的期望和责任让你觉得是枷锁,让你不开心,我认为你选择放弃也是应该的。再说,你又不是真的放弃大道,只是放弃无情道而已,你还可以再修炼,我们凡人的年岁在六界虽短暂,但对我们来说,这一生却是漫长的,你的余生还有很多年,你那么厉害,总能做到。”

“这人界,是天下人共有的,若是人族气运式微,那么我们所有人都该为之奋斗,而不是将重担压在你一人的身上。就算你做不到,还有我啊,我一定会认真修炼……”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体内的龙魂,然后改口道:“还有千千万万的修仙弟子,新鲜的血脉会不断注入仙门,扛起人族气运,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你没有错,若是有人敢趁着你现在虚弱来欺负你,我定然不轻饶。”她大约是有些羞赧,红着耳朵,语气却坚定得很,“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沈溪山心尖滚烫,微微将身子俯过去,偏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宋小河破天荒地很主动,捧着沈溪山的脸

() 颊仰头与他接吻,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患得患失,于是用更坚定的行为去回应。

亲昵好一会儿才分开,宋小河见他的脸上糊了点血迹,于是拿出帕子慢慢给他擦干净,说:“我得走了,我跟守门的弟子许诺了一刻钟就出去,不能多待,等我送完师父的魂魄回来,再来寻你。”

她用喃喃轻语道别,不舍的眸光流连沈溪山许久,最终还是离开了牢房。

沈溪山转了个身,不再面对着墙壁,看着她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一双漆黑的眸子显得沉甸甸的,窥不得里头的念头。

宋小河耽搁了一个上午,本想在临行前再找一回青璃,但前去盟主殿一问,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仙盟,不知去了何处。

此番沈溪山出了那么大的事,青璃当然闲不下来,四处奔忙去了。

沈溪山如今修为几乎散尽,在仙盟的水牢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青璃要罚他,应当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

毕竟她想先前还总顾虑着江南的沈家。

宋小河背上行李,带上苏暮临,与孟观行和杨姝以及其他几位猎师悄然下了山。

路线是提前就制定好的,几人只需一路向南便可。

仙盟与南延隔了千山万水,五月出发,若是脚程快,七月之前是能赶到的,孟观行还将途中因意外事情耽搁的时间算了进去。

几人为了遮掩行踪,日夜颠倒,白天休息,夜晚赶路。

宋小河一开始很不习惯,若是夜间走得累了困了,就会将濯雪给召出来,让他变大然后驮着自己。

后来一连赶路十来日,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作息。

杨姝性子豪爽,年纪又是几人当中最大的,原本好奇宋小河的寒冰之力想与她过个几招交交手,后来发现宋小河完全是个小孩的性子,吃喝玩乐,率真坦诚,杨姝就完全没有了跟她交手的心思,对她颇为照拂。

宋小河这一路上也没闲着,不赶路的时间里,她就专心修炼,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将业火红莲的力量运用自如。

同时剑法也没落下,有时练得腰酸背疼也不吱声,练完之后慢慢用治愈术给自己恢复。

清檀雷法是她主要练习的符箓,十几天下来,不说学会了召雷,最起码符咒她是画得滚瓜烂熟,一抬手就能将整个符箓完整地顺下来。

苏暮临成了最闲的一个,他与濯雪的关系似乎缓解了不少,平日里闲着没事,他还会用木棍挑着一捆草,逗濯雪玩儿。

孟观行则是整个人沉郁得厉害,一直沉在沈溪山弃修无情道的打击之中,时不时仰天长叹。

看起来像是要考状元的弟弟忽然扔了笔杆子,扛着锄头铁了心要回家种地养猪的样子。

这是苏暮临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形容。

他还报复性地补充道:“有什么可叹的,沈溪山就适合养猪种地。”

宋小河说风凉话,“你就打量着沈溪山不在这里,若是被他知道,小心教训你。”

苏暮临的膝盖虽然是软的,但嘴巴出奇地硬气:“我何时怕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嚣张,当晚几人休整行李,正准备从休息的破庙中启程出发时,忽而有人叩响了门。

这荒败之村已许久无人居住,怎会有人突然叩门?

宋小河的手覆上剑柄,转头与身边的杨姝对了个眼神,露出警惕之色。

孟观行正了正脸色,打了个手势,让身后几个猎师注意防备。

却见苏暮临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凑近一听,尽是些“阴魂不散”“不是关起来了?”之类的话。

“苏师弟,你怎么?”孟观行轻声问。

苏暮临一脸苦涩,“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话音刚落下,门外那人似乎没等到人去开门,很是不耐烦地一脚将破庙的门给踹开了。

摇摇欲坠的门不堪重负,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尘土四起。

众人一惊,正摆着防御的姿态,就见一人长衣胜枫,墨发高束,俊俏的眉眼满是不耐,负着手踏进庙中。

“既然有人,为何敲门不应?”他刚进来,便是一句毫不客气的质问。

孟观行上前一步,戒备问道:“阁下何人?”

“仙盟猎师。”他淡漠的眸光在众人之间掠过,落在了宋小河的身上,而后是清清脆脆的两个字:“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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