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生来就是炉鼎的林青绮却可以英勇就义,她可以做到不迁怒于人。
能力范围内,她是愿意帮林青绮的。
就像她当初会对着狐三白她们隐瞒,黑狐是从林青槐手中夺过来的事,不就是因为现在站在林青槐名字下的是林青绮嘛。
她大概也知道林青绮为何不求助,因为自身遭遇,她并不轻易信人,若不是胥荣和木远跟着她时
一直都是妖身,加上需要她们帮忙,她应当也不会信任虚荣和木远。
木远和胥荣之前不说,也不过是在尊重林青绮,可现在林青绮被抓了。
她们当然是信任沈素的,在这种时候也唯有跟沈素求救。
沈素是想搭救林青绮的,可现在林恙晖要杀她。
难道她要在林恙晖想杀她的时候,自己上门吗?
她不确定去搭救林青绮会不会给她,给卫南漪造成麻烦。
“小荣,带路吧。”
沈素还没应下,卫南漪已经牵起了沈素,她平淡地指挥着胥荣,已经做了要去搭救林青绮的决定。
“夫人。”沈素望了眼卫南漪,眼中有几分迷茫。
卫南漪轻轻撩开她额前落下的碎发,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小素应当是想搭救林姑娘的。”
卫南漪还是很了解沈素的,一眼就看穿了沈素。
她说是心狠,可实际上她也没有多狠。
“夫人,我们还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呢,也不知道跟林恙晖合作的妖是谁,我们……”
沈素说话的时候,卫南漪就静静地望着她,等着沈素渐渐说不下去的时候,她方才说:“可无论是谁,就算是杀不死,我们也会全身而退的。”
卫南漪没有沈素这样过多的思虑。
在感情以外的地方,卫南漪是足够自信的,而这份自信来源于她自身的实力。
卫南漪抬手摘下来了沈素的银面具,满眼温柔落在了沈素因为忧思而有些泛白的脸上,她说:“小素,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考虑那么多,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沈素有一瞬间的恍惚,望着卫南漪欲言又止。
她之前还说过要吃软饭,可这些年她好像习惯了事事为卫南漪多考虑几分,倒是忽略了现在的卫南漪不会轻易被杀死。
事事都需要依靠她的卫南漪随着赐福消失了,而现在的卫南漪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神女了,她有轻易杀死强者的能力,自然不需要像沈素这样顾前顾后,她从前就说过只有强者才有怜悯众生的能力,而弱者只能在颠簸中自保。
现在的卫南漪是强者,并非弱者。
沈素慢慢平静了下去,她应了下来:“好,既然林恙晖想杀我,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吧。”
卫南漪转动着脖颈处挂着的满星玉,浅浅地露出了笑颜:“小素,如果只有林恙晖的话,一炷香足够了。”
沈素没有再犹豫,她们在胥荣的带领下朝着林恙晖所在的地方而去。
林恙晖的秘密太多,他虽然是盛涟门的宗主,可他并没有住在盛涟门驻扎地中心,而是在较为偏远的位置,甚至有意跟其他人篷帐拉开一定的距离,要不是林青绮有事不得不找林恙晖,她们也不会碰巧听到他们的阴谋。
这也给了沈素她们提供方便。
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她们,在路上沈素也再次询问了胥荣:“你们有没有看清那只妖长什么模样?”
胥荣
驮着她们飞在高空,在飘飘散散的云雾间穿梭,她声音被风吹得很轻:“没看清,不过那只妖能力好像很特殊,我们在外面听的时候,他每说上一个字,林恙晖的杀意好像就会重一分,而且他声音从篷帐中钻出来,林姐姐就动不了了,不过他能力好像有限制,不能频繁张口,不然我们也跑不掉了。”
“什么!”
狐三白惊讶的声音传到了沈素耳边,沈素转过头望了眼他:“狐长老,怎么了?”
狐三白也没有避讳,他立刻说:“灵言灵咒牵动人情绪,还能控制人行动的话,一贯都是鸟族的能力。”
鸟族!怎么会是鸟族?
这下就连沈素都愣住了,她想过熊族,想过虎族,倒是完全没有想过鸟族。
邬绣一直都跟她们在一起,直到她们提点完白余以后才跟她们分开,她没有时间去跟林恙晖合谋,所以不会是邬绣,那也就是说鸟族出了叛徒。
他想要做什么呢?应当不会是跟余暮寒有关的吧,不然白孔雀蘅苒岂不是很危险。
沈素思索的功夫,她们已经到了林恙晖篷帐附近。
卫南漪从戒指里拿出来了十二面黄色的令旗,令旗在瞬间飘向了林恙晖篷帐的不同方位,而在篷帐四周插稳以后,那些令旗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沈素睁开灵眼这才看见那十二面令旗竟是幻化成了十二只灵凤,淡金色的羽毛在轻轻颤动,随着它们的羽毛颤动,一根根金丝正悄然朝着篷帐中钻进。
“夫人,那是什么?”
“十二鸣凤旗,跟惊凤术一起用不会留下我们动过手的痕迹。”在十二只灵凤彻底稳定下来以后,卫南漪这才说:“小素,我们过去吧,现在就算是把他篷帐烧了,盛涟门那些人也发现不了这里的动静。”
沈素点点头,她被卫南漪牵着,一瞬间就出现在了篷帐外。
篷帐的门帘被她们掀开了一角,那只跟林恙晖达成合作的妖已经消失不见了,篷帐中只有缩在灵石堆里的林恙晖和被捆在床柱子上的林青绮。
卫南漪不动声色地站在沈素身边,单手掐诀,控制着灵凤尾尖的金线朝着林恙晖靠近。
篷帐门帘被抬起的一角,飘进去一缕细风,吹动桌上昏黄的烛火。
林青绮冷眼瞧着还在清点灵石的林恙晖:“林恙晖,你就算找死也别拉着整个盛涟门一块死,现在因为秘境的事盛涟门跟雁碧山是合作关系,你应当很明白伤害盟友是何等罪名。”
林恙晖这会儿眼底多了一片浓青色,像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痕迹,他整个人坐在灵石堆里,另一只手中拿着灵阵谱,他在算可以用的杀阵,也是在算自己的生机。
他从灵石堆中抬头,睨了眼林青绮:“闭嘴!我没有伤害盟友,我只是想让她去死,谁要她问我要悯仙镜的,只要她死了就不会有人问我要悯仙镜了。”
林青绮淡淡道:“现在就算她不要了,还会有别人要,你要真听信那只妖的哄骗做下错事,可就来不及了。”
“闭嘴,我
叫你闭嘴!”林恙晖失控地将掌心握着的灵石忽然砸向了林青绮,灵石正好砸在了林青绮额头上。
他在狂躁下,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伤口处很快就有鲜血流了出来。
林青绮因为吃痛,眉心轻轻蹙起:“林恙晖你可是盛涟门的宗主,难道你个人的名声比盛涟门的荣辱还要重要吗?你承认你的所作所为,而后自废修为赎罪,盛涟门的名声还能保住。”
“你让我自废修为?”林恙晖不可置信地瞥了眼林青绮,忽然觉得她可笑极了:“你很在意盛涟门吗?你别忘了,你只是个炉鼎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少宗主了。”
听到炉鼎二字,林青绮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惨败的脸色好似死鱼翻起的肚皮,那是她的痛处,更是林恙晖肆意羞辱她的利器。
她双唇微微发颤,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不安,可又很快地平静了下去,坚持劝说着林恙晖:“盛长老她们待我很好,我不想她们被你连累名声。”
林青绮当然知道林恙晖无可救药,可她没有力量去阻止林恙晖,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劝她。
如果一点努力都不做,她来日身消道陨也良心不安。
“林青绮,你难道是条狗吗?别人不过是施舍你两根骨头而已,还有可能是别人吃剩不要的,你就忠心成这样……”
他不留情地嘲笑着林青绮,可话还没有说完呢,篷帐中的烛火忽然尽数熄灭,黑暗中响起来了追魂索命的声音:“惊绝,凤炎!”
丝丝缕缕的金线钻入了篷帐中,竟是从他皮肤下慢慢钻出来,林恙晖抬起手只看到了一根根金线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的血肉,竟像是从他血肉里长出来的一样,他眼前有了垂落的血滴子,他还没有回过神,耀眼的火光忽然撞入了视线。
林恙晖怔了怔:“临仙山!江蕊平!”
想到江蕊平,他瑟缩了一下脑袋,本能地将灵石全数收回了储物戒指里,他不做丝毫犹豫,在瞬间划开了自己的皮肉,硬是在将根根金线从身体里拔了出来,用力朝前一扔,那火焰就烧到了金线尖上,不过也只能到金线尖了。
火焰停了下来,林恙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地吞下去一颗丹药:“你不是江蕊平,还想要悄无声息地杀了我,别做梦了!”
“是吗。”十分从容的一声反问飘到了耳边,那停下来的火焰竟是又开始动。
这次的目标是林恙晖的后背。
林恙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根金线以同样的方式贯穿了他的后背,滚烫的热息在瞬间吞没了后背。
“啊!”林恙晖哀嚎一声,他一把扯住后背的金线,在瞬间将金线从身上拽离,后背和手上都落下一片焦黑色。
因为没有割开口子,林恙晖硬生生将他的后背扯下一块血肉下来,其中一根金线还缠上了一节玉白色的断骨。
林恙晖疼得额心都在冒汗了,他又吞下去两颗丹药,双手轻轻一拽,一把金刀就出现到了他手中,他身上灵力迸发,在瞬间朝着金
线挥去,金刀刚刚砍上金线,金线竟是在瞬间缠住了金刀将锋利的刀口环绕住,而后从金刀上快速延长,生长到了林恙晖的手背上,没进了他肌肤里,随着金线没入,那滚烫的火焰也跟了上来,林恙晖咬着牙,握着金刀的手用力一抽,金线终于是缠上了断口。
在金线断开后,他将钻进他皮肉的金线拽了出来,手背上的血肉被扯下来一块,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手背流出,而少部分的血肉浑然已经被烧熟。
篷帐中的金线被他斩断一地,可还有金线不断伸长蔓延,朝着他逼近。
林恙晖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念灵诀,双掌结印。
淡蓝色的光出现在了篷帐中,带着寒冷的气息冲向了金线,还有站在金线身后的人。
淡蓝色光散开,眼前的火焰和金线慢慢凝结成冰,只是篷帐内忽然多出了另外的气息,林恙晖朝前躬下身子,身体在瞬间蜷缩起来,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避开了身后突然多出来的长剑。
他刚松一口气,只觉得皮肉传来一阵疼痛,忽然间皮肉被撑开,一根金线从胸口长了出来,接下来是第二根、第三根……林恙晖惊恐地睁圆了眼眸,那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的金线生长的速度极快,一瞬间就缠住了他的手脚,随之而来的就是灼热的火焰。
林恙晖手还没有来得及抬起,无数根金线就从他丹田涌了出来,火焰竟是开始焚烧他的灵根,两个呼吸间的功夫,他身上皮肉就被烧没了一层,就连灵根都受到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他再次忍着痛,扯断了身上的金线,身体已经是摇摇欲坠。
林恙晖重重地摔了下去,哑着嗓子:“十二鸣凤旗,惊凤术,杀人无形,你就是江蕊平。”
篷帐中烛火再次被点亮,端着烛火的美妇人蹲在了他跟前:“林宗主,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烛火映衬在那张柔白的面上,照清了那细致的五官。
林恙晖脑海中浮出来了一个名字:“卫南漪……你怎么不死……你为什么也会这样的手段?”
他眼神涣散了几分,手腕微微一抬朝着卫南漪心口拍去,只是还没有碰到卫南漪,他的手腕处就再次生出了根根金线,缠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他的手腕扯到了身后,绑了起来。
林恙晖这次没有力气再挣开金线了,他哑着嗓子:“这分明是江蕊平的手段才对,背后偷袭乃是小人所为,卫南漪你不是向来最恪守公正。”
十二鸣凤旗能够施展开十二只灵凤,灵凤尾尖生长的金线名叫灵凤尾针,一旦被金线沾上一滴血,那灵凤尾针就会寄生在血肉里,不断延伸,除开连根拔起一条路再无它法,而惊凤术是江蕊平根据十二鸣凤旗研究出来的术法,品阶只有地阶,但只要沾上了灵凤尾针,威力就能成倍增长,火焰还能只烧灵凤尾针沾上的血肉,血肉被烧干净,火焰停止以后,半点烧痕都不会留下,所以说是杀人无痕。
要破解也很容易,只要不要让灵凤尾针沾上血就好,可刚刚只顾着讽
刺林青绮的林恙晖没有留意到她们。
正因为是江蕊平的手段,卫南漪才是该会的。
这样狠厉的杀人办法,以前的卫南漪是不愿意学的,可江蕊平会教,她连禁术都硬要教给卫南漪的,更何况是这种自己研究出来的术法。
江蕊平对卫南漪有多好,最简单的体现就是江蕊平拥有的灵器,起码有八成以上卫南漪是知道怎么用的。
卫南漪承认她是偷袭了林恙晖,可那又怎样呢?
卫南漪指尖轻轻一抬,那金线就将林恙晖捆得更紧了一点,她平淡应道:“过程不重要,只要你死了就好。”
那轻飘飘的语气让林恙晖几乎怀疑他认错了人,可这张脸哪怕是老了些,他也不会认错的:“卫南漪,我得罪你了吗?”
卫南漪并没有跟林恙晖僵持,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会越多,那惊凤火焰在瞬间缠上了每一根金线,林恙晖的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她这才端着烛火起了身:“林宗主,你要杀我道侣,我当然要杀你。”
“道侣……”林恙晖愣了愣,随即大吼:“我何时要杀江谙了!”
他刚刚喊完,就看到一双纤白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卫南漪的腰肢,带着她退到了离他远些的位置,轻声喊了他:“林宗主,我才是夫人的道侣。”
莹白的少女好似春日里嫩黄小花,轻轻一吹就能四分五裂消散的人,扣着卫南漪腰肢的手倒是分外有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出来,她咳了一声,声音哑了几分:“我才是!”
听到这有几分刻意压下去的,带着几分哑意声音,林恙晖终于认出了少女是谁。
“你!你居然是雁碧山……咳咳咳!”那声首领还没有出口,他就因为内脏被烧毁,吐出来大口大口的鲜血。
好在灵凤尾尖已经认清了他的血,那血刚吐出来就有火焰烧了过来,高燃的火焰竟是将他下颚都烧得发黑。
堂堂四大宗宗主之一的盛涟门宗主正在她们眼前快速凋零,沈素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这么轻易,卫南漪性情变化以后,她才发现卫南漪其实也会很多杀人的手段,还都是那种又狠又决绝的,这多半都是江蕊平的功劳。
她搭着卫南漪腰肢的手,无意识地搂得更紧了些。
卫南漪端着烛火,慢慢转过头,满眼的冷淡又被柔情取代,她唇边有浅浅的笑意:“嗯,小素才是。”
沈素原是没有回味过来的,可撞上卫南漪唇边笑意的时候,她又惊醒了过来。
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她贴过去,在卫南漪唇角轻轻啄了啄:“夫人的道侣本来就是我。”
“好。”她事事都说好,纵着闹脾气的小姑娘。
沈素轻轻别过头,目光触碰到了那被胥荣她们解开绳子放出来的林青绮,她收敛了心神,跟林青绮说:“青绮姑娘,从现在起,你就是盛涟门真正的少宗主了。”
盛涟门内唯一知道她过往不堪,秘密的人死了。
林青绮走近了林恙晖,焰火迷住了她的视线,滚烫的热息熏红了她的眼,她嗓子有些难受,可还是冲着沈素开了口:“有刀吗?”
沈素瞥了眼就在林青绮脚边的那把金刀,也没有多问,递过去了一把干净的匕首。
林青绮握紧了匕首,在瞬间朝着火堆中心而去,灵雾裹着她的身体将匕首精准无误地插进了林恙晖的胸口,一刀接着一刀,直到鲜血糊住了她的脸,惊凤火焰顺着血液烧向她。
卫南漪忙拽了她一把,将她扯住了火焰圈,一块绣帕掏出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丢进了火焰中:“少宗主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