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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您爱上那条人鱼了吗?

安保目睹这一幕,浑身僵冷,汗流浃背,人鱼凄惨的嘶鸣带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好像要将这份锥心刻骨的痛苦传递给每一个人,安保只觉得自己的腿也被压断了一般,蚀骨的疼痛慑住心脏,让他恐惧的后退了两步。

安瑟尔到底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他只愣了一秒,就迅速上前从阿瑞斯的怀里把姜岁抱出来,博士此刻脸色惨白,眼睫不停的颤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一瞬的恐怖,闸门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剑,光是悬着都可怖至极,更别说当它真正落下时,那种能让人灵魂都恐惧的苦痛。

鲜血甚至溅在了姜岁的脸上。

当他要被钢筋水泥埋葬时,是阿瑞斯忽然出现将他拽出了洞口,他被人鱼好好护在怀里,阿瑞斯却狼狈的像是一具尸体。

鲜血在阿瑞斯身下积成血泊,空气里满是刺鼻的铁锈味,充斥了姜岁的所有感官。

安保嘶声道:“博士,斯图亚特先生,海啸就要来了,请赶紧离开!”

“带它一起走。”姜岁反手揪住安瑟尔的衣领:“把它带上!”

虽然博士这个要求非常任性,但安瑟尔还是沉声答应:“好。”

安保却道:“不行博士,已经没有更多的位置了!最多只能再带三个人,我们没办法带它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能再走三个人,那就意味着总有一条命要被留在这里。

他们说话太快,阿瑞斯没太听明白,或许其他人说什么它都不在乎,它只是看着姜岁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忍着剧痛摸了摸他侧颊的软肉,哑声说:“……nevermind。”(不要紧)

“donot……cryforme。”(别为我哭泣)

姜岁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在何时落下了眼泪。

阿瑞斯伸出蹼爪想为他把眼泪擦去,姜岁却一把抓住它的手,哑声说:“阿瑞斯,你这个蠢货。”

“我不要你了,你知不知道?”

“donotworry。”见他眼泪落的更凶,阿瑞斯顿时着急起来,无措的道:“iwillbefine。”(不要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姜岁猛地推开它的手,勉强站起身对安瑟尔道:“走。”

安瑟尔垂眸看了眼阿瑞斯:“它……”

姜岁没有说话,朝救生艇的舱门走去,阿瑞斯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情绪从疑惑不解到不可置信,它拖着自己已经断了一截的长尾往前爬了两步,带出一路蜿蜒可怖的血迹,似乎是想追上姜岁,姜岁却越走越快,将它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why?……”(为什么?)

人鱼的嗓音痛苦而喑哑:“……youbetrayedmeagain。”(你再一次背叛了我)

它双瞳中的最后一点蓝色都被不祥的暗红所吞噬,眼睛里只映出了姜岁一个人的身影,可那个人一次都没有回头。

姜岁

真的不要它了。

……

姜岁又做了很长的梦。

且梦境越来越混乱无序,一会儿是幼年时候在台灯下写奥数题,透过窗户看见的野花;一会儿是刚刚毕业接到卡福邀请时,拿到的那份秘密档案;一会儿却又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血红色,那些粘稠的、湿润的血液像是有生命一般朝他奔涌而来,将他淹没其中。

视觉、嗅觉、触觉——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他沉溺其中不得解脱,无边的血色里有人沙哑的呢喃:“duckey……duckey……”(宝贝……宝贝……)

姜岁茫然抬头,那道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柔和而缠绵:“imissyousobad。”(我很想你)

这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以至于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他也确实抓住了什么东西,湿润,粘稠,冰冷的触感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眼前的黑雾散去,他看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逼天灵盖,让他的心脏都收缩了几分,心跳快的完全不正常。

——那是一截鱼尾。

半透明的纤薄尾鳍变得干涸,深蓝色的鳞片也暗淡无光,沾满血液,血肉的中间,还可以看见一截森白的、断口嶙峋的骨头!

那是阿瑞斯被闸门硬生生斩断的尾巴!

姜岁惊恐的想要丢掉,那些黏腻的血色却化成了一只手,温柔而强势的迫使他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嗓音沙哑:“dislike?”(不喜欢吗?)

“不……”姜岁面如金纸,浑身都在发抖,拼命忍住呕吐的冲动,“不……不……”

“duckey。”那道声音继续说:“didyouforget?”(你忘了吗?)

冰冷的唇瓣贴在姜岁耳边,怨毒而沙哑的道:“youbetrayedmeagain。”(你再一次背叛了我)

“不……不要!”姜岁猛地从梦中惊醒,后背全是冷汗。

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

……一个过于恐怖的梦。

姜岁急促的大口喘息,想要借此让自己摆脱梦中的惊怖感,然而这无济于事,他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的手,那截因为救他而被斩落的鱼尾,就如同怨灵般如影随形。

“亲爱的,你醒了!”有人推开门大踏步进来,惊喜道:“上帝保佑,你没事!”

“卡福?”姜岁看见他,松了口气,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已经没事了,我们现在在一个小岛上。”卡福将一杯温水递给他,道:“医生给你做了检查,是头部被重物砸伤造成的昏迷,已经给你包扎过了,至于具体的伤情,还得去医院拍片才行。”

姜岁喝了口水,摸了摸自己的头,那里果然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是那个洞坍塌的时候落下的碎石块,虽然阿瑞斯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他还是被砸了一下,因为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撑着一口气

才没有直接晕过去。

阿瑞斯……

姜岁闭了闭眼睛,道:“卡福,有人想杀我。”

“我已经知道了。”卡福苦笑:“因为我的门也被锁了,我是用炸弹直接把墙炸开的。”

两人沉默一瞬,卡福道:“我会查清楚的,能去配控中心修改权限的人就那么多,查起来很快,我听说……是陈见卿救你出来的?”

“嗯。”姜岁点头。

“这就奇怪了。”卡福低声道:“我原本最怀疑的人就是他,毕竟他身份有些特殊,要是上面真想换掉我,你肯定第一个不同意,趁机把你我都除掉,高风险高收益,但为什么……他又去救你了?”

姜岁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卡福问:“你当时一个人在房间里?”

“安瑟尔也在。”

“那就能说通了。”卡福一摊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陈见卿和安瑟尔是表兄弟,如果当时安瑟尔也在的话,陈见卿必须打开那扇门,否则他表哥也会死在里面。”

姜岁微怔。

陈见卿和安瑟尔竟然是表兄弟的关系?平时完全看不出来。

“所以。”卡福面色沉重,低声说;“小心他们。”

“他们人呢?”

“在外面。”卡福说:“陈见卿也受了伤,这会儿应该都在外面吃饭,你要一起吗?还是我让人送进来?”

姜岁垂着纤薄眼皮,他现在有些恐惧一个人待着了,道:“一起。”

卡福扶着他走出房间,姜岁四处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岛的占地面积不算的很大,一眼就能看见海面,岸滩边一片狼藉,恐怕也被海啸波及了,但因为距离地震带已经比较远,所以受灾程度不算高,起码房屋之类的还没有被损毁。

他们暂时租住在岛上唯一一家民宿,平时少有生意,岛上的人也多是靠打渔为生,此时已经雨过天晴,蓝天旷远,白云绵软,空气里还带着海水的腥味儿,在姜岁昏迷期间,恐怖的海啸已经结束了。

“博士!”艾莉森看见姜岁,连忙伸手挥了挥:“这里这里!我们刚准备吃饭呢!”

陈见卿和安瑟尔都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兄弟两的表情都不算好——或许是因为这次刺杀计划,两个目标一个都没死成?

其他的人姜岁就不认识了,态度冷淡的坐到了桌边,艾莉森将一碗鱼片粥放到他面前:“博士,您吃这个,好消化。”

姜岁看了眼那碗雪白的粥,忽然捂住腹部干呕了两声,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安瑟尔立刻将鱼片粥端走,换了蔬菜粥,道:“吃这个。”

艾莉森茫然道:“我……博士之前吃鱼的呀,怎么会……”

“没事。”姜岁神色恹恹的靠在椅子上,并没有解释什么,嗓音很淡:“吃饭吧。”

艾莉森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生怕博士又有哪里不舒服。

姜岁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蔬菜粥就离席了,他漫无

目的的沿着小路到了海边,冷风鼓起他的衣衫,黑发下的眉眼精致冷漠。

“博士。”忽然身后有人开口,“您有些感冒,这里风大,还是不要多待为好。”

姜岁侧眸,就见是陈见卿追了上来,他手臂和腿都缠着绷带,俊秀的脸苍白一片,看着可比姜岁像个病号,但他还是上前两步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姜岁,“是没有胃口,还是伤口太痛?你没吃什么东西。”

他的关切不似作伪,好像那场临时起意的谋杀跟他毫无关系,但配控中心的密码,知道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或许陈见卿真的是个天生的演员。

姜岁静静地看了他两秒,才道:“你和安瑟尔是表兄弟?”

陈见卿愣了愣,反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承认了。

其实仔细看的话,两人的长相,尤其是鼻唇的线条,是有些相似的,只是两人气质差异太大,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点。

姜岁垂下眼睫,将外套脱下来塞回陈见卿怀里,冷淡道:“别跟着我。”

他沿着沙滩缓缓前行,清瘦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卷走,陈见卿一直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才垂眸握紧了手里的外套。

那上面似乎还带有独属于博士的,幽冷又暧昧的香。

……

姜岁独自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许久,天擦黑的时候才往回走,路上遇见安瑟尔,他道:“要吃晚饭了,我来找你。”

姜岁没说话,安瑟尔走在他身后:“你在想谁,那条鱼么?”

“……”姜岁一顿,漠然道:“没有。”

此时落日西沉,余晖千道,霞光万千,天空好似一张巨大的画卷,其上织锦绮丽,暖黄色的光落在姜岁身上,他站在台阶上转身,垂着眼皮看着安瑟尔:“为什么问这个?”

安瑟尔呼吸微滞。

博士细碎的黑发落在洁白的额头,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因为受伤,唇只有一点很淡的红色,像是一朵荏弱的花,雨一淋就化了,风一吹就散了,捧在手里,手足无措,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呵护才算得上是珍重。

这张皮囊,确实惑人。

“只是忽然想起来而已。”安瑟尔声音有些不正常的沙哑,“那时候你好像哭了。”

姜岁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划过自己眼角,而后抿唇道:“你看错了。”

他转身继续拾阶而上,安瑟尔在原地停了几秒,姜岁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正落在他身前,他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那道虚影,可姜岁走的太快,影子从他指尖划过,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回到民宿的时候卡福正在尝试跟地面基地联系,海啸损毁了不少信号基站,通讯变成一件纯靠运气的事。

可惜他们运气不太好。

电话根本打不出去,他们似乎被困在这地方了。

这偏僻小岛上的信号基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来修,众人商量着如果明天还是

无法联系外界的话,就借当地的渔船直接回波多黎各。

“DSRV呢?”姜岁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问。

“我们撤退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由于海啸的影响,救生艇撞在了海底礁石上,呃……操纵控制系统撞坏了,程序一直报错,好像是声呐和微型惯导装置这两个地方出了问题,壳体外部的水下电视和聚光灯也坏了,外壳的损伤还好,声呐和微型惯导装置就太复杂了,驾驶员也不会修,所以这玩意儿现在跟废了差不多。”艾莉森无奈的叹息。

姜岁:“……”

最近怎么什么坏事儿都被他摊上了。

卡福见他脸色不好,安慰道:“亲爱的别担心,这里离波多黎各不是很远,我已经联系好了当地人,他们愿意送我们离开,行程最多也就一天。”

“我不担心。”姜岁面无表情的说:“该担心的是你,毕竟你是基地主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基地群龙无首,出了问题最后还是你担责。”

卡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你说话总是这么让人想要立刻吊死……”

“我的荣幸。”姜岁说。

当天晚上,姜岁睡的仍旧不太好,一闭眼就是恐怖的噩梦,他深吸口气,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推开门想去院子里吹吹风,却见外面已经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橘色的火星在黑夜里闪动,是那人在抽烟。

姜岁脚步一顿,那人也回过头,是陈见卿。

他穿着一件款式非常普通地摊价九块九一打的T恤站在风里,仍旧显得贵气逼人,眉眼俊秀,鼻梁高挺,唇却有些薄,原本就是有些锋利的长相,只是他总是含着笑意,反而让人忽略了这份锋锐,当他没有表情的时候,这种刀尖一般的迫人之感才终于显现。

姜岁还没见过陈见卿抽烟的样子,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跅弢野性,割裂感和三好学生放了学去夜店蹦迪有的一拼。

“博士。”陈见卿看清楚是他,立刻将手里的烟掐灭了,道:“抱歉。”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姜岁问。

“……不知道。”陈见卿自嘲的笑了笑,“但我想,您突然不理我,大概是我哪里做错了。”

因为海陆气温差异,哪怕是六月底,岸上的夜仍旧很凉,姜岁把自己裹在一件大外套里,拉上了拉链,脸都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悲无喜的看着陈见卿:“我不理你不是很正常的事?”

他说完转身想要拉开小院的栅栏门出去,陈见卿却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人比姜岁要高出一个头,平时看着不觉得,逼近了才能感觉到他本身带有的压迫性,几乎能把姜岁完全扣进自己怀里,明明这么大一只,靠在姜岁肩头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沙哑委屈:“博士,如果我哪里做错了,您告诉我,可不可以?”

“……”姜岁脸色铁青,怒道:“放开。”

陈见卿没放,还蹭了蹭他皮肤细腻的脖颈,哑声说:“我请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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