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林子,外面就是府中大道,他在那里,一定能等来巡逻的侍卫!
墨书远眼中陡然亮起无穷的希冀,哪成想下一瞬便迎面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他捂着额头,颤巍巍地回了首,却在身后三尺之处,看见了一身覆了泥污、破旧不堪的生锈铜甲。
青年登时毛骨悚然,他瞳眸发抖,迟而缓地向上望去——瞥到了那张他这一生都忘不掉的脸。
靖阳伯,湛世嵘!
“湛将军……”墨书远的唇舌打了结,喉咙内又腥又痛,他眼睁睁看着那执钺的老将慢慢抬了手,生锈的青钺之上闪过一线刺目寒光。
寒光乍起时那铜甲之下的脖颈上,亦现出道可怖的血线,那血线蜿蜒着环绕了他整个颈子,靖阳伯的头颅也跟着那血线的开裂而渐渐弯折坠落。
秾艳的赤红洗刷去铜甲上发青的锈。
“殿下还真是能跑,奴一个不察,就让您又跑了这么远。”先前被他甩在身后的女人施然上前,一同前来的还有那池底的无数鬼面。
他们呈合围之势向着墨书远步步靠拢,行走间七嘴八舌地商议着,要如何处置这位罪恶滔天的青年。
“殿下实在太能跑了,要不先砍了他的脚,再将他倒挂在树上罢——”
“拖到池子里淹死,让他也尝一尝终日被池水困着的滋味。”
“不不不,殿下他最爱惜颜面,我们不如将他的面皮活剥下来,再撕成一条条的小片怎么样?”
“拆骨剐肉,凌迟车裂?”
那群怨鬼将墨书远团团困在了中间,后者嗅着自己满身的水腥粪臭,脑袋里不住发了晕。
当靖阳伯掌中青钺的银辉再一次划破虚空,他终于承受不住心头那道惊恐,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见他昏死,众鬼再无了顾及,当即疯了似的扑上了他的身躯,亡魂抓不起生人的躯壳,却能在其上留下道道青黑的指痕。
他们掐红了眼,慢慢便不再满足于这样无关痛痒的报复,试探性地将虚幻的手臂伸向那昏死之人的命门。
待众鬼濒临失控之时,夜空上倏然传来小姑娘清浅又怅然的叹息。
一道煞气猛地自青年体内蹿出,被压制已久的天家气运立时重新将他罩拢。
怨鬼们忙不迭向后退开了数尺,继而仰头看向那立在房檐之上的一对男女。
“尔等既已亡故多时,便莫要沾染这般杀业,”慕惜辞垂了羽睫,声线淡漠,“否则地府不收,尔等难入轮回。”
众鬼闻言不语,亦不曾离去,小姑娘见状只得耐着性子轻声解释:“他该死,但不是现在。”
“若他现在便死了,那些被封藏在过往之内的冤案,才当真没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我保证,他会得到他应得之罪。”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女人音含戒备,下意识绷紧了臂骨。
慕大国师听罢,不疾不徐地抬了手,暗色的广袖在风中如旌旗猎猎,小姑娘的身板站得笔直。
她摊开五指,掌心是一团墨似的阴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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