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皇宫尽头,墨景耀转而看向那空了不少的大殿,祝丰尚跪在地上:“祝丰,你假借侯府名号,勾结礼部,索要钱财,按例当判斩立决。”
“然朕念你年事已高,今又恰逢初夏之时,不宜再造杀戮,便赐尔毒酒一杯,你且自行了断罢。”
这样,起码能留个全尸。
墨景耀抬手按了按眉心,若非怕留到秋后易节外生枝,这大夏天的,他是真不想杀这么多人。
加上今日处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来一个,他也有点怕伤了天时天理。
何况,这老管事虽是罪无可恕,可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幼跟错了主子,他是恨他助纣为虐,却亦敬他一分忠心,且给他留下这最后一点体面罢。
“老奴,叩谢圣上恩典。”祝丰应声,颤巍巍谢恩叩了首,继而起身,跟着端毒酒的小太监行去偏殿上路。
安平侯见此禁不住蹙眉敛眸,遮去眼底的那几分不忍之意。
——再怎么弃车保帅,那祝丰也是在他身侧伺候了五十余年的老人,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们一同长大,虽不至情同手足,却也是情谊匪浅。
说不心痛,那定然是假的。
祝升无声叹息一口,廖祯见状不由悄然杵了杵他的手肘,高台上,云璟帝的话并未说完,处理了今儿这些在场的,还剩下一整个礼部和安平侯府。
“王侍郎。”帝王淡声一唤,王梁立时出列拱了手:“微臣在。”
“查抄晁府一事,便交给你了,所涉财物种类繁多,还望你细心谨慎一些,切莫有所疏漏。”
云璟帝不着痕迹地抖抖眉梢,其实这事交由户部尚书宋兴哲去做更合乎礼法,但那老东西和廖祯他们是一伙的,一贯贪得无厌。
他怕若是放他去了,他会再偷摸昧下一笔,往账上少记上几个。
那可不行,晁陵府里那一百多万两银子,他是要统统收归国库哒!
“微臣遵旨。”王梁欣然应声,“还请陛下放心,臣定会详细列数,一样不漏。”
“嗯,如此,便有劳王爱卿了。”云璟帝略略点头,随即抬眼望了望殿外,放远了视线,“礼部其余人等,有知情不报之嫌,办事不力,一应谪降三级,罚俸三月。”
“鲍晖、陆壬嘉二人,心术不正,行事不端,胆敢贿赂朝廷命官,着收入天牢,秋后问斩。”
“另外,安平侯,你治下不严,府中出了祝丰这般恶奴,尔身为其主,理应同罪论数。”
“而朕念你亦为其蒙在鼓中,便小惩大诫,着罚俸九月——你可有什么异议?”
“老臣不敢有异,谨遵圣上教诲。”祝升摆首,他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今日之事,他没被牵连入内便已是万幸,若此时还敢跟帝王叫板,他这个侯爷便算是做到头了。
“嗯,没什么异议便好。”墨景耀佯装欣慰,面上露出了些许笑影。
大殿角落,被人忽视了许久的墨君漓闲闲转头望向了窗外,宫墙之上,燕川正抱着只信鸽奋笔疾书,他写罢最后一笔,吹干了其上字迹,翻手将那纸条塞入了信筒。
他松了手,那鸽子即刻蹿入了将将放晴的虚空,眨眼消失在宫墙之上。